他低声把紫萱亚花的事给挑明说了。
“外公的药,已经化解你身上的香气,再过几日,府里就会传出一个讯息,说王妃不爱鲜花、爱荷花,王爷宠爱王妃,决定在清风苑里挖荷塘。”这样他便可以不动声色地将柳氏的阴谋揭去。
“爷是不是怕妾身死得不够快?”阿观问得咬牙切齿,他怎就弄不明白,她要低调、低调再低调,他却非要把她推到风头浪尖上?
要知道,嫉妒会让女人理智退位、心性发狂,泼王水、洒盐酸,什么手段都做得出来,何况现在不是一个女人的嫉妒,是六个女……哦、不,少了一个,现在是五个,五个女人的嫉妒绝对会让她尸骨无存。
“爷不会让你死的。”见她那副没出息的模样,他忍不住大笑,神勇无比的齐大将军,居然娶了个天底下最没种的女人她推开他的身子,坐到床的另一处。
“怎么了?”
“妾身没时间同爷说话。”
“怎么,有啥可忙的?”还在“养病”呢,他不信穆笙敢催她赚银两。
“妾身得倾尽全力想办法,试着……长命百岁。”她的孬种表情丑到一个无法形容的境地。
“我要讲几次,有爷在,谁都动不了你。”
“呵呵。”她皮笑肉不笑,勉强拉拉嘴角。
“呵呵是什么意思?”轮到他的表情难看了,但他不是孬种,他是恼火。
“爷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哪句话?”
“宁愿相信世间有鬼,也别相信男人说破嘴。”她豁出去了,他说信就信哦,她又不是脑残加智缺,她家老娘在怀她的时候,吃了不少叶酸、做了不少胎教好不好。
乍听见她的话,再一次忍不住,他仰头大笑。
大厅里一片肃然,酸木枝茶几上摆着钧窑美人瓷瓶,瓶里供着几枝鲜花,堂里正中摆着两张太师椅,椅子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刚沏上的茶水还冒着蒸腾热气。
叶定国寒着脸端坐在太师椅上,妻子徐氏静静坐在一旁,偶尔,她偷觑丈夫,不晓得怎生劝解。而叶茹观的亲生母亲江可心,站在徐氏身旁伺候,她是个奴婢,自然没有说话的分儿。
叶定国胸口起伏不定,他没想到皇上会对白钰方那个山贼头子另眼看待,更没想到李太傅之事会被翻出来,此事一出,叶家能不受皇帝猜忌?
皇帝没在朝堂上将此事公开,却让他到御书房里候着。
他一颗心惴惴不定,皇上似笑非笑地望他,问:“爱卿可知,令弟与李太傅暗地里图谋什么,百万两银票可不是笔小数目呐。”
霎时,他脸色发白,半天应不出半句话。
皇帝见他如此,也不咄咄逼人,微哂道:“叶将军镇守边疆多年,早该留在家里含饴弄孙,你去给他写封信劝劝,就说朕想他了。”
话没有说明,可意思摆明要定华交出兵权,倘若家书没法劝动弟弟,恐怕下回定华收到的会是圣旨,只不过那时候……怕没有“告老还乡”这么好的名头。
李太傅藉告老还乡名义,携带大笔银票前往边疆寻叶定华之事,他不但知道,还暗中默许。
那笔钱是作为军饷之用,让定华召募更多士兵,以助来日成就大事的。
不管大皇子与二皇子之间是否有嫌隙,大皇子握有的兵权与定华手中的兵力旗鼓相当,若是再加上齐穆韧的,四皇子明显实力不足,因此四皇子才会透过李太傅送银,让定华更能伸展手脚。
哪知东窗事发,李太傅被送进天牢,而本应关在天牢的白钰方竟然没事,只不过放出天牢后,人便不知去向。
一个白钰方,折损了大皇子、二皇子旗下一票人,现在又倒打一耙,连李太傅都受到牵连,一干臣官被丢进牢狱里,皇帝震怒,为吏治不彰、为百官贪腐,要文官提出改善章程。
叶定国从宫里出来时,四皇子拦在宫门口,要他想办法与齐穆韧联系上,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消息,以测圣意。
四皇子说:皇上接连几日,留宿齐穆韧,只有他最明白圣心何向。
“老爷,有什么事非要茹观回来一趟?”徐氏看着脸色不善的老爷,小心问道。
“朝廷事,妇人岂能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叶定国狠狠瞪了妻子一眼。
被堵了话,徐氏低头,温婉笑容凝在脸上,满眼尴尬。
自从皇贵妃传话,说王爷待叶茹观不同一般,她便让江可心到王府去见女儿,但不知是王府规矩多,还是齐穆韧不允许,那么多天过去了,也不见叶茹观送帖子返家,为此,她没少叨念过江姨娘。
可叨念归叨念,人家现在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再不是那个任人揉圆搓扁的小庶女。
她后悔了,那丫头薄情寡意,一心攀高枝,眼皮子又浅,不晓得娘家才是她在夫家的依恃,不过得点宠便以为自己飞上天,能越得过旁人,连娘家都看不上眼,当初真该挑选别的丫头嫁给齐穆韧的。
想至此,她忍不住又瞪上江姨娘,江姨娘看见了,却视若无睹,轻轻把头给撇开。
此时丫鬟进门通报说:“禀相爷、夫人,杜管事从靖王府回来了。”
“叫进来回话。”
“是。”丫鬟退下,不多久杜管事进门,他站在下首等主子发话。
“有没有见到姑奶奶?”叶定国凝声问。
“见到了。”
“有没有把话给带到?”
“是,奴才说老太夫人大寿,希望姑奶奶能拨空与王爷回叶府一趟。”
“姑奶奶怎么回话?”
“姑奶奶正病着,大夫要她好生休养,恐怕不能回娘家,不过到时,会备妥大礼派人送来。”
“该死的丫头,这是过桥抽板、卸磨杀驴了,飞上枝头就连娘家都不要,真是什么娘教出什么女儿!”徐氏方被江姨娘的视若无睹给惹恼,藉题发挥。
江姨娘倒是一反常态,没被吓得紧张兮兮,反而拉起嘴角,凉凉一笑。
这不就是母凭女贵嘛,她啊,好肚皮,生个能替老娘争光的女儿,瞧不,往后老爷还得靠上自己呢。
老爷一早打发杜管事前往靖王府后,便不停使唤人到前头探,看看人回来没,心急火燎的模样定是有事求助茹观。
她江可心日后有女儿得以仰仗,怎能不扬眉吐气?抿唇一笑,她慢条斯理开口:“老爷,这怎能怨姑奶奶对娘家不上心,想当初老太夫人硬把翠袖给塞过去,偏那个有野心的又做出那等下作事,这可让姑奶奶在王府里有好段日子都抬不起头见人呢。”
“你对老爷说这些做啥,老爷也是事后才晓得,就算真对她不起了,可天底下有对父母亲记恨的女儿吗?老太夫人会把翠袖给她,不也是想帮她在王爷跟前固宠吗,谁晓得那个心高气傲的丫头,会做出这事?”
“大奶奶,有句话,婢妾不知该不该问?”江可心低声问。
“问!有什么不能问的。”徐氏冷笑,难不成叫她闭嘴她会乖乖闭?她的女儿是王妃,上回从王府回来,腰杆子挺得比谁都直,连老爷也要敬她三分,真不知王爷干嘛那么看重那丫头,她肚皮里出来的那个可是皇贵妃呐。
“翠袖下药之事,老爷真的不知道吗?”
“你问这做啥?”叶定国脸有赧色。
“奴婢心想,翠袖只是个丫头,能从哪里得来那个药,那也不是寻常药铺里可以买到的。”若翠袖出身青楼还有话讲,可她是个家生子,关在深宅大院的丫头,怎可能懂得那些。
“婢妾只怕……姑奶奶是怨上咱们家了。”江可心没把话给挑明说,可那层意思谁听不懂。
“禀王爷,奴才还有后话。”
杜管事听着主子们的对话,越听越心惊,明知道该早早退下去,可话不说清楚,若是日后老爷怪罪下来……
“还有什么事?”
叶定国心烦意乱,烦!没有半件事教人顺心遂意的。
“奴才离开王府时听到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快说。”叶定国催促。
“听说王府里的徐姨娘被休了。”他说完,悄悄望一眼徐氏。
“被休?靖王爷凭什么休她?”徐氏怒眼一横,直对上杜管事。
“禀大奶奶,听说之前姑奶奶有孕,徐姨娘偷偷在咱们姑奶奶的茶里下了红花,导致姑奶奶小产,应该是这原因,所以太夫人作寿姑奶奶不能回府。”
“什么,徐水云竟敢做这种事!”叶定国怒掌拍向桌面,茶盏一震翻倒,下人急急上前收拾。
听到这里,徐氏已是支撑不住,抚着额头,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痛苦。
“徐姨娘被休的另一个原因是……”杜管事看看徐氏再看看相爷,满眼痛苦无奈,怎就让他摊上这回差事,都是主子的秘辛呐。
“徐姨娘在姑奶奶与王爷新婚夜里的合卺酒里下毒,听说是致命毒物,之前王爷不待见咱们姑奶奶便是因为此事,后来查出真凶,就、就……”
杜管事仔仔细细将从王府里偷听到的事回了,却不知这些话是齐穆韧刻意让下人在他行经的路径上说嘴,好让他传回叶府的。
叶定国满肚子怒气炸开,怒指徐氏,“都是你娘家侄女做的好事,若这回的事定华过不了关,看你怎么在娘面前交代。”
徐氏也是满心愤懑,既生气侄女做出不长脸的脏事,更生气丈夫的态度,爷儿们在外头办事不利索,反要家里头的女人担过,这算什么?
江姨娘抿着唇,低头窃笑,什么娘教出什么女儿吗?那位徐水云还是徐家的嫡女呢,徐家真是好门风、好家教啊。
江可心款款上前,轻捏老爷的肩,柔声讨好,“老爷,既然确定姑奶奶不是故意不回来的,不如让婢妾带点补品过去探望,一则,老爷有什么事,婢妾可以代为传话。二则,姑奶奶知道新婚夜非翠袖之错,恰可趁机修补关系,别让一个外人的脏事儿坏了老爷和姑奶奶的亲情。”
江可心的话呕得徐氏胸膛起伏不定,好啊,她还真是露脸了,一个小小的通房婢妾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
叶定国松口气,叹道:“你去吧,有机会就让茹观探探王爷的口风,看看当今圣意如何,会否牵连到叶家或皇贵妃?”
“是,婢妾立刻投帖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