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波,本王心悦于你,想娶你为妻。」
其实他本来想说的不是这个,是想问她……问她什么呢?但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么全然不在预料中的求婚。
他只觉得脸上热烘烘的,耳根是赤红的,嗓子有些发涩,心里有些乱跳,情绪复杂了起来。
冲着几盆豆芽菜向她求亲?
姜凌波没有急着拒绝,没有害羞脸红,也没有天十三以为会有的满口答应,她没有说话,只是很安静的看着他的眼睛深处。
天十三心里一悸,睁眼看了回去。
「你确定是经过深思熟虑?」
他没有,只是在宫里那些个妇人又拿他的婚事做文章时,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选妃、选妃,看不完的画像,从他十五岁外出开府,他的婚事一年里总会被拿出来提个几回,皇宫里派系林立,各自纷争,太后想把娘家人往他身边塞,皇后也没少提这事,就连皇上都试探过好几次。
他觉得好笑,好像唯有他的婚事尘埃落定,国祚才会绵长似的。
身为宗室,他的婚姻没有自主权,这早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也不操心,不过就是身边多个人,晚上的床要分出去一半,多了个人一起睡,努力适应这个人。
如果适应不来呢,府里多的是空屋子,随她高兴挑一间住。
只是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子都不合他的意,看都不顺眼了,遑论绑在一起。
眼前这个,只要见到她,只要在她身边,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也会生出此心安处是吾乡的感觉。
有她在的地方,就算是这么寒酸的处所,就是他的归依之处。
慢着!他和她,其实不只有这样吧?!
那大树下的一眼,那个女子,后来那些转折,这个朱皮姜骨的女子……人活一辈子,原来是为了和谁这一眼的相见。
他和她的缘分居然是早早就注定了的。
姜凌波看天十三那瞧着自己的眼神像能生出火来,她撇了开脸,掩去波动和不知从何而来的失意。「大过年的,又是这么冷飕飕的天气,人难免会生出一些傻念头。」
她这是在责怪自己莽撞,说话不经过头脑,还是觉得自己的求婚只是因为一时情绪,作不得真?
姜凌波看了眼外面渐渐发白的天色。「王爷请回吧,善儿前几日就吵着说正月初一要去外面逛逛,现在也不知道醒了没。」
逐客令的意思这么明显,三岁小孩也听得出来。
「你误会我了。」他拦住她的去路。「本王想娶你为妻是真心实意,非常慎重,不开玩笑的。」
「我看得出来你的诚意,只是夫妇匹配,总要般配才是良配,王爷非常人,亲王龙子,当配温柔敦厚、福德双全之人才是大善,小女子福薄,难当大任。」
皇家,是她高攀不起的门庭。
天十三嗤声。「去他的温柔敦厚,这些东西你没有吗?」
她居然拒绝他!居然拒绝他!拒绝他难道就不能找一点比较合理的理由,这般拙劣的话,谁信?
「真抱歉,还真的没有,我有的就只有市侩。」
市侩!这是哄谁,她要真是粗鄙的只看到钱,他没有吗?就亲王的头衔就够她吃喝不尽了,这个驱子!
看起来她是不在意他,心里压根没有他,无论他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她并不在意他。
天十三垂下视线,举步抬脚。
「十三郎。」姜凌波唤道。
天十三停下脚步,却没有说话。
十三郎,初初认出她时,他要她唤他十三郎,她却坚持唤他王爷,拉开彼此的距离,被逼急了,顶多唤他一声十三郎君,这会儿都拒绝他了,还叫得这么亲密做什么?
姜凌波喊了他之后也沉默了,东方乍白的时分,灶房里站着两个不说话的人。
天十三看着垂下头露出一截藕白粉颈的女子,眼底黯然了。
「算了,」他拉了拉袖子。「爷许是被太后给逼急了,懵了脑袋。」
姜凌波抬眼看他,微微光尘里,男人身姿笔挺高大,那有些扭曲的表情与龇着的牙稍稍破坏了整体的美感,这么好的男人,除了脾气有些乖张,但也胜在好哄,这会儿撇着脸的样子看起来很像孩子在闹别扭。
「好了,走吧走吧,你不是要干什么去了?」他说完,迈步越过她便向外走去。
才走了两步,姜凌波的声音追了过来。
那身后的声音说:「你不嫌弃我是个残废?」
「你不嫌弃本王这种令人不便的身分?」天十三只觉得心口被人打了一拳,一瞬间呼吸都要停了。
她摇头,奇怪的滋味在心底蔓延。
「那你是允了?」
她颔首。
「你等着,本王回去禀明皇兄,派人来提亲!」他被巨大的喜悦砸昏头,巴不得用飞的回宫去。
「我有个条件……」
巴在外墙角,手扳着窗棂的阿奴和阿紫努力听着里头不大不小的声音。
「还提什么条件啊,娘子也不赶紧答应……」阿紫忍不住说道。
真的是皇帝不急,急死她们这些奴婢!
屋里姜凌波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再传进两个丫头的耳里。
「……即便我嫁给你也不会每天乖乖的待在家里,我想做的事仍会去做,你同意不?趁早说清楚,不同意就拉倒!」
也就听上这几耳朵,两个丫头被娘子的条件给骇得心儿怦怦跳,心头不定,忙乱的想要离开,只是混乱中不是你踩了她的脚,就是她碰了你的头。
阿紫差点叫出声音来,阿奴死死捂住她的嘴,撩起裙子又不慎踩到,险险两人摔在一块,最后两人捂着嘴,红着脸,连滚带爬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