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喝酒,我想起来了,还有蜂蜜是一定要买的,你喝解酒药会头痛,不如喝温蜂蜜水。」
她转身就要去找蜂蜜,走了几步发现纪凌云没跟上来,她回头,就见他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看着眼前的女人,纪凌云心中有说不出的温暖,他以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所以他对她一无所知是有情可原,可一路下来,听她细数他的习惯──吃芒果会过敏、喝解酒药会头痛,他想她一定还能说出很多很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而他……却对她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结婚三年,她过得一点都不快乐!
「怎么了?」
看他如同雕像般只是站在那盯着自己看,漆黑的眼睛里有说不出的复杂,唐恬欣走回他身旁,有点担心的伸手碰碰他的额头。温度正常啊。
纪凌云握住额头上的小手,温柔而坚定的握在掌心,看着她满是关切的眼,他开口,「我累了,我们走吧。」
「嗄?」
她惊讶的看着他,刚刚才说要奉陪到底的人是谁啊?
纪凌云一手拉她,一手推车,向结帐区走去。
噘起嘴,唐恬欣不满的小声嘀咕。
「看吧看吧,还说奉陪到底,早知道就把你寄存起来!」
虽然卖场很吵,但纪凌云还是听到了,他没有回头,学她的语气也小声说了一句,「好啊。」
咦?看他的嘴型似乎在说好,他居然同意她将他寄放到老公寄存处?!
直到结完帐,提着东西走出卖场,经过卖场隔壁的咖啡店时,纪凌云才停住脚步。
跟在他身后低头避太阳的唐恬欣没注意到,硬生生撞上他的背,不满的抬头,便对上他满是狡黠的目光。
笑着伸手弄乱她头顶秀发,指着一旁的咖啡店店名招牌,他一字一顿大声道:「老──公──寄──存──处。」
「是啊。」
莫名的看着他,这里是老公寄存处没错,她认识字,他干么像教小孩子说话一样念给她听?
「是不是太阳太大或者超市里太吵?」
她开始怀疑他的脑袋不是很清醒,虽然这种质疑对盛世集团的总裁大人是一种无上的打击。
「或许吧。」
他笑着再度搔搔她的脑门,转身拉起她的手走向停车场。
老公寄存处,她难道没有注意到吗?只有老公才能寄存的啊,如果她还承认他,就算被像商品一样寄存起来,他也愿意!
*
「不是说累了吗?怎么好像不是回家的方向?」看着街道两边,再看向专注开车的男人。
「是累了,但也要填饱肚皮啊!难道妳不饿吗?」
听他一说,她还真觉得有点饿了,看看表已经快六点,中午她只是吃了简单的三明治和饮料而已,点点头,她看向前面的路标。
「要去哪里?」
「妳想吃什么?」
虽然心中有了选择,但他还是想听她说,趁等红灯的时间,他伸手按下音响,车内立刻飘扬起轻柔的音乐。
唐恬欣微微惊讶,以前他从不喜欢在车里放音乐的,第一次坐他开的车,她伸手按下音乐,却被他迅速关掉,他说开车的时候习惯全神贯注,后来她发现,即使是坐车时,他也总是好像在思考问题,不喜欢受到任何打扰,家里的司机老王开车时甚至保持静音状态。
回头看她若有所思的表情,纪凌云笑着解释,「只是突然觉得,这种时候听听音乐也是一种放松。」
她更惊讶的看向他。放松?!工作狂纪凌云居然懂得要放松?!如果微微听到了,一定连鸵鸟蛋都能吞下去。
「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担心盛世是不是真的发生了大事,否则他怎么会变得如此奇怪!
「很奇怪吗?」
看着她用看到火星人的表情盯着自己,他表现出很受伤的样子。
「呵……说不奇怪是假的。」
唐恬欣干笑两声,随即再度盯着他。他是又帅又酷的纪凌云没错,丹凤眼、高鼻梁、薄嘴唇、轮廓犀利的下巴,人们都说他一看就是那种很精明的男人,在事业上也永远犀利果断,所向无敌。
可──错的是,当他的丹凤眼开始上扬,薄嘴唇开始微翘,下巴因为脸部肌肉的牵扯而变得有些圆润时,一切却都温和起来,像友好无害的邻家大哥哥,而非昔日精明能干的纪凌云。
对于她的审视,纪凌云欣然接受,他知道自己在努力改变着什么,也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样的他和她,更贴近一点。
「好看吗?」
「嗄?」
「我那么好看吗?」
不知什么时候,那双精明的丹凤眼居然近在咫尺,如同猫在夜里瞇起眼般慑人,唐恬欣回神,诧异的猛然向后退,却忘了身后是车窗玻璃。
咚的一声,她听到骨肉和玻璃碰撞的声音,想来一定很痛,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却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痛,再睁眼,就见他一手越过她微缩的肩,于是她知道了,和玻璃碰撞的不是她,而是他。
「呃……」
纪凌云没有收回手,保持着同样暧昧的动作,望着她满是惊讶的眼睛,轻轻勾起唇角。
「最近妳似乎总是让我对自己很质疑。」
「嗄?」
「看我看得出神,是因为我太恐怖,还是因为──」
「因为我在专心听音乐!」
怕他说出让她窘迫的话,唐恬欣快速低头解安全带,心跳得好快,可音乐明明是抒情的啊!他太过靠近的呼吸和体温让她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老天!他们现在是朋友啊!
看她如同小兔子般手忙脚乱的找借口急于打发,纪凌云耸耸肩,吞下话,不置可否的帮她解开安全带。
下了车,看着他走在身前的背影,唐恬欣心中思绪翻涌,他变得好奇怪,难道这就是朋友的相处模式?
轻松,却也让她有了期待。
纪凌云,彷佛变成了一个全新的男人,有时间、有很多话、有很多微笑、很多体贴……咚!
额头再度碰壁,唐恬欣呆呆扬头,再度对上那张陌生,却渐渐温暖心田的笑脸。
「总是喜欢跑出去吗?」
「嗄?」
「这里。」他伸手指指她的太阳穴。
唐恬欣恍然大悟,抱歉的低头。
「对不起……」
「那我拉着妳好了。」
「咦?」
「朋友哪有走路一前一后的,同行才好,拉着妳,这样就不会走丢了。」他伸手牵住她的手,理所当然的温柔。
唐恬欣眼眶一热,低头将视线落在交握的手上,细细咀嚼他的话。
同行才好。
真好,如果知道做朋友就能得到他如此眷顾,当初她或许就不会选择嫁他了。
做朋友真好,不会跟不上永不停步的他,同行,真好!
晚餐进行得很愉快,虽然他否定了所有她点出的菜名,却意外说出她喜欢吃的食物,不去追究他到底如何知道,她开始欣然接受他的改变。
她喜欢,严格说更喜欢,更喜欢现在这样聊天,开无伤大雅玩笑的轻松相处方式,而非他总是看报纸或者思考问题,鸦雀无声的过住。
「吃饱了吗?」
最后的甜点下肚,纪凌云看着喝了红酒,脸色微红的小女人。
「嗯!吃到不能再饱!」
她觉得自己有点轻飘飘的,可头脑却又分明是清醒的。
「那走吧!接下来……」
「恬欣!」
秦朗起初不确定,他不确定坐在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对面的女人是否是唐恬欣,走近之后才发现原来真的是,他皱眉盯着脸色微红,却无比诱人的女人问:「妳拒绝和我吃饭,就是为了──」
看清来人,唐恬欣微微皱起眉头,有些无措的解释。
「抱歉,秦先生,我当时──」
「妳说妳奶奶住院了不是吗?」
秦朗不悦的拆穿她的谎言,这个月以来他约了她无数次,每次都被她用毫无道理的理由拒绝。
她的脸立刻烧红,她只是苦于找不到借口,所以随便编了个理由,可没想到世界居然真的这么小。
「这位先生如果有疑问的话,我可以解答。」
秦朗将目光移向在座的男人,满脸不屑,在他看来,这个男人不论从长相还是身上的穿著品牌,都差他一截。
唐恬欣惊讶的看向纪凌云,他也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勾起唇角道:「事实上,唐小姐的奶奶的确重病,我是医生,看她守在医院实在不忍,所以请她出来吃顿饭,这位先生有意见吗?如果还有疑问的话,刚好我们也吃完要回去了,不如一起去探望老人家?」
对上男人含笑的眼睛,秦朗明知自己被耍了,可就是无法回击,他不想被笑是小家子气的男人,只好转而看向唐恬欣。
满脸窘迫和震惊,唐恬欣不相信一向一丝不苟的纪凌云居然帮她圆这个幼稚可笑的谎话,也生怕秦朗不知退却的真要跟他们走,要去哪?事实上奶奶她老人家早在多年前就归西了。
见时间地点都不利于他,何况他身后还有女伴,秦朗只得吞下这口气,勉强说:「好吧,希望妳明天能够准时上班!」
「没问题。」
轻吁一口气,看着秦朗转身离开的背影,她又长长呼出一口气。
「很难缠吗?」
「什么?」
纪凌云朝秦朗离开的背影扬扬下巴。
「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起初她真的不以为秦朗对她有意思,可后来的状况就真的有些棘手了,只要她去画室上班,他几乎每次都向她发出邀请,还有意无意的碰触她,如果不是很想用这份工作证明自己,她真的很想辞职。
「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事实上,我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错误的暗示或明示,甚至认为拒绝他的方式已经很明显了,可是──」
「不愿意就明确告诉对方。」
纪凌云看着她交缠在身前互相折磨的手指,抬眼盯着她无措闪动的眸心道:「就像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愿意和他有进一步发展就明确的告诉他。」
唐恬欣的手指顿时一顿,望着他漆黑的瞳,她知道他生气了,但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气她笨拙的谎言要他来帮忙善后吗?
她难堪的低下头,「我知道自己很笨,把关系处理得乱七八糟,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他几乎每次都提出邀请,我能想到的借口都说过了,那些都是情急之下才──」
「只是拒绝他的邀请不够,这种人要肯定的不给他机会。」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连照顾自己都不会?」
她抬头看着他,眼底已经积蓄了薄薄雾水。
他安抚的摸摸她的发,「我不是说妳笨,事实上,这种脸皮厚到子弹都射不穿的男人是比较难缠,下次他再邀妳,妳就告诉他,妳已经跟我结婚了,只是吵了一架,叫他不要再这么白目,不然就小心点!」
凑近她,拿起桌上的酒杯碰上她的,清脆的玻璃声在彼此之间荡开,深邃的眼睛轻轻瞇起一只,上扬的唇角代表纪凌云的心情不错。
听着他煞有介事的威胁,唐恬欣端起酒杯,冰凉的红酒下肚,可她却觉得心头暖暖的。
丈夫,朋友,纪凌云含笑牵着她走出餐厅,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界上并不只有第一位的关系才好用,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确更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