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颂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烦躁,向来随兴的他都是随遇而安,很少为什么事而烦恼,然而今天对张寒云说了那些话,让他的心情一直处于郁闷的状态,拿着自己最爱的相机,竟然拍不出一张理想的照片。
漫无目的乱逛的他,忽然发现偏僻小巷里的咖啡馆,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定睛一看,就是一直让他心神不宁的张寒云。
只见她一个人坐在角落,手里拿着一本书慢慢地翻阅着,她面前的桌上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漂亮的脸蛋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惨白,一副从容淡定,甚至可以说是冰冷。
金颂然眉峰不由自主地皱起来,才刚刚好转的关系,被他今天这么一说又打回原形了,他估计现在这个小女人不会想要见到他。
可是今天那些话真的不是他的本意,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想让她误会,也不希望她为此难过。
张寒云正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忽然发现一道阴影遮住了面前的阳光,不由得抬头仰望,一看到面前站着的男人,她脸色一沉,合起书本,起身想要离开,却被眼明手快的金颂然给抓住了。
“对不起。”金颂然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张寒云一愣,没有再挣扎,就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我为今天说的话道歉。”金颂然拉下面子向她道歉,“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吗?”
他眼里的请求,让张寒云没办法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于是她默许了他的请求,主动坐回原来的位置。
金颂然知道她愿意跟自己聊聊,紧跟着坐在她对面。
过了好半晌,金颂然才慢慢开口,“我知道我今天早上说的话有些过分,但那是因为你擅自答应我爸,我太生气了,才会一时脱口而出。”
张寒云只是看着他,一直没有说话--金颂然见状继绩往下说:“从小到大,我受够了我爸那一套继承公司的理论,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不愿意回国,就是不想按照他帮我安排的路走,我热爱摄影,对继承公司一点兴趣都没有,说实话,我总有一天还是会离开这里,所以你今天跟爸说的话才会让我那么生气。”
这是金颂然第一次对她表露自己的心声,也把自己的想法毫无顾忌地说给她听。
“我说的话有错吗?”张寒云闪亮的黑眸直视着他,完全没有一丝愧疚,“你身为金家长子,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这家伙只想轻轻松松把所有的事情都抛开,然后自由自在,怎么可能!
“我……”金颂然无法否认她的话,对于金家他的确是有责任的。
可是这个责任对他来说太过于沉重了,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不能接受自己一辈子就这么被金父安排,真的不能接受。
“对,我有责任。”烦躁的金颂然忽然对她大喊:“就因为我是金家的长子,所以我就一辈子都挣不开这个责任,可是该死的,你知道我有多痛恨这个压在我头上的名号吗?我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能去我想去的地方,也不能过我想过的生活,就因为这样,我就必须留着这里,然后结婚生子、接管公司,一辈子都要这样生活,这不是我想要的,完全不是!”
“那现在你想要怎么做?”张寒云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控,向来无欲无求的他也会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离开!”金颂然坚定地说道,黑眸紧紧地盯着她看,“而且要带你一起走。”
张寒云的心猛地一缩,摔动的感觉特别强烈,从来没有过的情感冲击着她,几乎让她有些眩晕,“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金颂然终于露出一抹平日里痞痞的笑容。
“你……”这家伙竟然幼稚到拿她的话来反驳她,“你就这么肯定我会跟你离开?”
“为什么不?”金颂然开始认真地游说她,“你呢,一辈子都当父母眼中的乖宝宝?他们说什么,你从来都不反抗,甚至连机会都不愿意争取,他们要求你去相亲,你就去;要求你结婚,你就结,难道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
“有。”但是她觉得父母为她安排的这些,她都能接受,为什么要拒绝呢?
“而且我做的事情都是我自己想要做的,并没有被强迫,所以是你想太多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这么的……”张寒云把最后几个字吞回肚子,黑眸直直地看着他。
“你是想说这么不负责任吧?-金颂然一副了然的模样。
“你就是,不是吗?”张寒云白了他一眼。
“OK,我们先不讨论这个。”金颂然举起双手向她投降,“现在先说说,你要不要到外面去看看?你已经循规蹈矩地活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喔,我有去啊。”张寒云又变回以往的单纯直接,“每年年假的时候,我都会去旅游。”
这段对话怎么那么熟悉?张寒云想起来,他们以前也曾经讨论过,看来这个男人还是不死心,一直想要说服她跟他一起走。
可是为什么呢?如果他们是恩爱的夫妻,他这么做还有道理,但他们根本就不是啊,他们顶多算是关系比较好的夫妻罢了。
“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金颂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些字眼。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张寒云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她硬是耍赖说不知道。
张寒云很诧异自己竟然也有这一面,小小的不讲理,还有小小的故意。
“既然你不愿承认,那我就再明明白白地说一遍。”金颂然可不准她装聋作哑,“我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你要跟我一起想办法,然后一起离开这里,至于要去哪里,我去哪你就跟去哪。”
“所以你现在一定要拉着我加入你的“逃家计划”啰?”张寒真的有点哭笑不得,这家伙真的把她当成没有主见的女人了。
“如果我说不呢?”张寒云冷冷地对他说道。
“不?”金颂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就拒绝,“为什么?”
“我的家在这里,朋友、工作都在这里,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走?”张寒云从来没有想过要走,更何况像他一样游荡在外,像个无家可归的游子,这种感觉太凄凉了,可惜这个男人从来都不这么认为,反而觉得这正合他的心意。
“你……”那种无力感再次涌向金颂然,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反倒是张寒云一脸平静,水眸望着他,缓缓开口,“金颂然,你知道吗?你心里其实很清楚,爸之所以会坚持要你来继承公司,不仅仅是因为你是金家的长子,更重要的是你有这个能力,你看似吊儿郎当却很聪明,而且你也不像你所说的那样,不关心金源集团,不是吗?”
“你……”金颂然惊讶地看向她。
“跟你结婚到现在,怎么说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你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张寒云毫不掩饰地解开他的疑惑,“更何况你总是在看财经新闻,甚至不时在网路上浏览金源的网站,如果你真的不关心公司,为什么还关注它呢?”
金颂然尴尬地把视线移向别处,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动作竟然被她发现了,他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这不关你的事。”他不自在地对她低喊:“总之我是一定要走的,你帮我的话最好,如果你不帮的话,那就不要阻挡我。”
“我帮你。”就在这个男人正转身离开的时候,张寒云开口了。
已经转身的金颂然顿时停住,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她,“真的?”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当然。”张寒云用力地点点头。
“这可是你说的,要帮我。”金颂然以为自己还要继续费口舌说服她,没想到她就这样答应了。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张寒云向他提出要求。
“好,你说。”
“要走可以,但是要半年以后。”张寒云像是没有看到他立即变黑的脸色,继续说:“我们才结婚不久,还没有好好尽孝,就这么走了我会不安心的,所以这半年你要好好待在家,好好孝顺爸妈,半年之后我们再走,行吗?”
金颂然沉默了许久,“好,我答应,可以了吧。”
心不甘情不愿的语气,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一样,金颂然气冲冲地离开了。
望着他消失在转角的身影,张寒云不由摇摇头。
哎,这个任性的男人啊!
自从金颂然说服张寒云,跟自己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之后,他突然没有了先前的暴躁,反而变得越来越愉悦,尤其是看到张寒云被逗弄后脸红的模样时,他的心情就更加舒爽了。
利用张寒云休假的时间,金颂然拉着她到处去玩、去疯,就像是故意的,他就是要剥去张寒云老成稳重的面孔,让她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笑颜。
“怎么样,好玩吧?”热闹嘈杂的电玩中心里,金颂然扯着大嗓门,对玩得不亦乐乎的张寒云喊道。
张寒云正在跟模拟游戏里的人物大战,哪听得进他的话,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大荧幕,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双手还紧紧地抓住武器,争分夺秒地扫射着。
终于她喊了一声:“啊,我又死了!”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玩五次死五次,她就不信邪,她竟然赢不了!
金颂然在一旁,看着这个小女人露出既懊恼又忿忿不平的表情,黑眸闪过丝丝笑意,还有些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宠溺。
“够了,你已经挑战五次了,再玩下去天就黑了。”还没来之前她非常抗拒,现在倒好,变成她依依不舍,不想走了。
“可是我……”张寒云正想要争取再次挑战的机会,一个妙龄爱郎向他们走了过来。
“嗨,好久不见了。”穿着清凉的妙龄女郎一手搭在金颂然的肩膀上,亲密地在他耳边打招呼,那动作说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金颂然不着痕迹地拨开肩膀上的手,转头对女郎扬起一抹微笑,“好久不见。”
“有好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了,以为你结婚就不出来玩了,没想到现在又来了。”
女郎在说话的时候,用眼角瞄了一下他身旁的张寒云,笑得十分柔媚,“怎么了,现在换口味了?”
金颂然淡淡一笑,拉起坐在位置上的张寒云,“这是我太太。”
妙龄女郎脸色一变,笑脸直接僵住,久久才反应过来,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嘿嘿,你好,金太太,那你们两位好好玩--我就不打扰了。”
女郎可是很识相的,立即转身就走人了。
“我要回去了。”张寒云甩开金颂然的手,心不知怎的一直往下沉,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张寒云的脸色是从来没有过的难看,整个人都阴沉下来,金颂然一扭头就看见这样的她,心竟没来由的一动,泛着丝丝甜意。
“怎么了,吃醋了?!”金颂然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谁、谁吃醋了!”张寒云神情慌张地对他大喊:“我才不会吃你的醋!”吼完,她气冲冲地往外跑。
金颂然见状立即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放开我!”张寒云生气地对他吼道,小手使劲想要甩开他。
“不放。”金颂然笑着对她说:“你是我老婆,牵手很正常,我为什么要放?”
金颂然说完,硬是牵着她的手放慢脚步,慢慢地地向停车场走去。
“你……”被他无赖的举动气得说不出话来,张寒云只能怒瞪他一眼,被迫跟在他身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