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浅没班,她便打算睡到太阳晒到屁股才起来,所以她故意拉开窗帘让明天早上的太阳照射进来。结果太阳真的晒到她的屁股了,沈浅也说到做到,老老实实地爬起来,不过当她看到床头柜上的闹钟时,她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才七点就晒到她屁股了?
沈浅一面打哈哈一面拖着拖鞋从卧室走出来,她以为她会起的很早,可当她走到二楼栏杆旁俯视落地玻璃外之后,才知道自己不是早起的鸟。
尤然穿着洁白的白色棉质T恤,脚上踩着黑色人字拖,正蹲在门口,一手给杂毛喂食,然后时不时的去抚摸一旁慵懒的浅浅。
有那么一种熠熠生辉的感觉,白光映射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慢慢顺着他深刻的五官流转,他有很优美的下巴弧线,不仅仅用清隽能形容得开的。
沈浅脑子里忽而闪现出秦昊的轮廓来,当初她第一次见到秦昊,被那种极具视觉效果的模样所震惊,从而一见倾心,但那时她总会不时的把另一个人的轮廓与秦昊重叠,总觉得是她要找的人。
然而,今日所见,她发现,尤然的轮廓更能吻合起来,那是一种心头契合的感觉,没由来,如此莫名其妙。沈浅明媚的忧伤了一把,还在沉浸中呢,她家的杂毛忽而站了起来,直接奔过来。
可惜,这狗跟他主人一个得性,不知前面有一面透明的玻璃,直接撞到玻璃上,脸部扭曲,汪汪叫个不停。尤然愣了一愣,透过玻璃看向楼上栅栏上的沈浅,微微一笑,温润得比朝阳还刺眼。
沈浅错愕不已,他这笑容太销魂了。
忽而一阵电话铃响起,眼见尤然起身想要去接电话,沈浅那怜悯之心又荡漾起来,本想抢着去接电话来着,急急忙忙下楼,也不知是还在沉浸在销魂的笑容还是怎么的,她在下楼梯最后一格的时候,不幸脚扭了一下。
沈浅这一扭,立即支撑不住,像突然断了一只腿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呻 吟。
尤然见着,立即跑了过来,在他身边蹲下,低头关切地问道:“伤到哪里了?”
沈浅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却逞强,“没什么,没什么,你赶紧去接电话。”
尤然不动,抬头看向沈浅。沈浅本想报以安慰的笑,表现出自己一点事都没有,但突然意识到尤然眼睛有疾,笑也是白笑,于是默不作声隐忍地说,“真没事,赶紧去接电话。”
那头的电话还是不眠不休地响着。尤然咬咬牙,走了过去,语气不是很好的道:“喂?你怎么打电话来?是吗?恭喜。”
尤然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语气柔了许多,“你的消息真灵通。”
尤然说到这,把目光转向沈浅,那眼底流露出过多的温存,“嗯?噗,你还是老样子,不打声招呼。好,我等你,拜拜。”
他说完话,挂了电话,重新走到沈浅的面前,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沈浅惊呼一下,“干嘛?”
“不想干,我只是把你送到床上而已。”
尤先生又歪曲‘干’的意思了。
沈浅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尤然一步步地上楼,那眼波中虽没任何情愫,但总带着鲜有的光。沈浅想,眼睛看不见,还有这样的稳性,实在是难得。
“尤先生,你住这里多久了?”
尤然愣了一愣,原本聚光明朗的双眸顿时暗了一暗,勉强一笑,“这是我出生的地方。”
沈浅瞪大眼,一脸惊奇,“哇,这房子看起来很现代,不像年代久远啊?”
“翻修了一遍,不过布局没变而已。”
沈浅心头的疑问更重了,众所周知,尤司令现居的房子是曾经法国租借遗留下来的老房子,并且自从尤司令来到这座城就一直住那里,为何这里还有一所旧房?而且是新开发的,怎么还遗留这栋房子?
满腹的意外让沈浅不得不仔细又仔细地盯着尤然看。反正他看不见,又不知道她一直在偷看他。
尤然却扑哧笑了起来,“沈姑娘今年大概25岁吧。”
“呃,是。”被尤然这么突然一问,沈浅有些莫名其妙。
尤然又笑说,“我实际年龄是26岁,但是我户口本的年龄是28岁。我小时候很笨,跟那些大龄孩子读书,一直跟不上,后来,我终于如愿以偿的一直留级。”
“啊?”
“我那时只想跟一个女孩同班而已。”尤然忽而抿嘴苦笑,带着小小的忧伤,“我那时太任性,把我妈妈伤了遍体鳞伤。”
此时,两人已经到了门口,尤然忽而转移话题,“把门开一下。”
沈浅照做了。门打开以后,尤然便把沈浅送到床上,他则坐在床的另一头关切问道:“你活动下脚踝,看看疼不疼。”
沈浅点点头,这脚一动则牵全身,疼得她差点咬到舌头。尤然见她如此表情,也不做声,而是掏出电话,打给一个人,“你什么时候到?还没出门的话,你顺便带点跌打药水,谢谢。还是要客气的。”
尤然轻笑,把电话挂了,沈浅很想问是谁,但总觉得这样显得她有点多管闲事,所以只好保持缄默,锤锤自己的大腿。
“咚咚!”门忽而有人敲了起来,不过声音不大也断断续续。沈浅想,不会这么快吧?随叫随到?
尤然起身去开门,只见从尤然脚下窜出杂毛的头,杂毛四脚踮着跑到沈浅的床下,抬着那双很大的绿豆眼瞄着她。沈浅哭笑不得,摸了摸他的头,顺了顺毛,“你女人脚受伤了。”
杂毛两腿起立,耷在床上,往沈浅靠了靠。沈浅呵呵笑道:“我家杂毛还是知道关心我的。”
尤然看过去,哭笑不得。这时他电话又响起,他接过电话,“嗯,我下去接你。”他转头对沈浅说:“你先老实呆着,我下去接个人,待会让她来帮你看看脚。”
对于突然多了个人,沈浅脑子还在发生反射弧,待终于想点头的时候,尤然已经不见了。沈浅无趣地抿抿嘴,逗弄着杂毛。
过了一段时间,她卧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先是尤然进来,他对沈浅一笑,身后便有一女子跟了进来。这个女子沈浅不好形容,眉眼上挑,是狐狸的媚眼,一头亚麻色卷发,配上高挑的身材和一身看起来是名牌衣服,虽是很有气场的富家女而且给人感觉带点盛气凌人,从而挂在她嘴边的那个微笑显得有些突兀不自然。
那女子见到沈浅始终保持微笑,唯独第一眼的时候,眼底一划而过的无奈。
“你好,我叫于橙。本来是想看看老朋友,没想到又要让我干点老本行。”那女子先自我介绍,脸上挂满了无奈。
沈浅略有不懂她的意思,只见于橙坐在床沿,用手按了按她的脚踝,沈浅一受痛,立即叫了起来。于橙似乎明白什么,转脸对尤然说,“没什么,应该是韧带拉伤。吃点跌打损伤的药,一个星期不要下地,应该差不多了。”
“你还是很专业的。“尤然似带调侃又不似调侃地说。”
于橙站起来双手抱胸,“是不是后悔不娶我了?”
这句话,不仅沈浅大吃一惊,就连尤然都是一愣一愣的。
然而于橙却并没有打算圆场的意思,而是一脸认真地等待尤然的话。
“你已经订婚了。”尤然面带微笑。
沈浅自然瞄到了解橙左手上的那枚闪亮的钻戒,很亮很晃眼,这颗钻戒还是大颗。
于橙抱拳呵呵一笑,对尤然说,“三个月以后结婚,你来吗?”
“自然。”尤然抿嘴微笑,表情看起来很淡定。
倒是沈浅这只好奇的猫一脸好奇,总感觉这两人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奸情。于橙忽而侧头看向沈浅,沈浅立即摆正好表情,微笑以对。
“记得带上沈小姐。”于橙侧目一望,虽说不上那眼神中带着挑衅,不过足以带着笑里藏刀的敌意。
“那得看她愿不愿意了。”
沈浅本来对于橙一点好感都没有,如今加上这眼神,就更不爽了,她笑道:“于小姐既然请了我,婚礼怎么不去?见见世面也好嘛。”
于橙保持着她那傲慢的身姿,忽而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了电话,“喂?哦,我在医院看看朋友呢,嗯,我待会儿就去。”于橙挂完电话,反而不敢看尤然了。
尤然却表现的太过云淡风轻,他淡淡地说,“他叫你回去你就回去吧。”
于橙点点头,朝沈浅点点头,“我先走了。对了沈小姐,我给你带的外敷中药一天一次。”
沈浅了悟地点头,而后见到两人纷纷离去。人去楼空,沈浅忽而心情也低落了起来,到底是为何低落,连自己都不知道。只是猜想到于橙和尤然是什么关系的时候,她就莫名的抑郁。
沈浅蓦然发现,她了解他,太少。
沈浅一直觉得自从见到于橙后,看尤然总是别别扭扭的。初见尤然,他即使看不见,眼眸总是会发着幽幽的光芒,可从他回来的这一两天里,沈浅发现,尤然的眼里的光是金光闪烁,偶尔的互相对视,沈浅总感觉他在看她,可她又不能确定是不是在看她。
直到第三天,沈浅一大早起床准备出卧室上班,门一打开,正好与同出来的尤然碰个正着,两人又对视了。
“一听动静,就知道你要上班了。”尤然一直盯着她看。
自然,盲人的目光会长时间不移开,盯着一个地方。但沈浅极其不喜欢他目光在她身上,感觉他能透视,把她看得精光。
于是沈浅蹦到离刚才的位置两步之遥,再次窥测,很好,他目光没移开。
沈浅轻轻咳嗽一下,“时间差不多,我得上班了。”
“这个给你。”尤然忽而抬起手,发现他手里攥着面包和牛奶。
沈浅愣了一愣,蓦然发现,这么长时间,她的注意力全在他的目光里,竟没察觉到他手里的面包和牛奶?
沈浅不免失笑一番,接过尤然的好意,“谢谢。”
“同谢,这段时间多亏你的照顾。”
沈浅呵呵笑道:“你那么乖,根本没给我机会照顾。”
尤然表情僵硬一下,哭笑不得,“这样啊,那我今天不乖一次好了。”
“啊?”
“你回来就知道了。”尤然依旧保持着他惯有的浅笑。
沈浅也不能多聊,就此告别上班去了。心里有些纳闷,她回去,尤然到底要怎么不乖?把家里砸个稀巴烂,让她收拾?故意生病或者摔倒让她照顾?还是离家出走让她找?
沈浅越想越扯,最后竟然想到尤然会把她家的杂毛煮了吃掉?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不淡定的上班去了。
夏日时节,天气炎热,吃东西也要有一定的讲究。也许是吃这方面太过讲究,造成很多病人,而狗更是那种毫不讲究食物只讲究吃食物的动物,病的机率是更大了。
不是夸张,宠物医院的门槛都要被狗的主人踩破了。宠物医院也就几个诊室,几乎个个是门庭若市。就连沈浅的妇科和儿科,也一样。当然,病情乱七八糟,没有正对性。
忙活了一上午,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沈浅见这样的形式是不能回家做饭了,她便打个电话给尤然。
“喂?”电话那头接通了。
“尤先生,不好意思,我今天很忙,没办法回家做饭,今天中午你要不要出去吃?”
“没事,你忙吧。”
“谢谢。”还未等尤然再开口,沈浅已经挂上电话,继续工作。
另一头,尤然一脸惋惜地挂上电话。一直站在他旁边的老张忽而开口,“少爷,车备好了,赶紧去吧,老爷不喜欢迟到。”
尤然叹口气,“他不是说不再管我了吗?怎么今儿叫我过去?”
“少爷,您这眼睛也好了几天了,老爷知道你肯复明别提多开心,作为儿子,看看父亲是应该的。”
“儿子?父亲?”尤然冷笑,“知道了,去看看我那高处不胜寒的父亲。”
老张见尤然这种态度,也就习以为常了。他知道,尤然少爷性子一向淡然,对每个人总会报以微笑,平易近人,无论言语还是表情。只有提到他的父亲,他才会失控情绪。
老张跟老爷宅子的管家混得比较熟,道听途说了一些事。对于尤然为何不待见他父亲,也猜出了一些头绪。
其实尤司令当初不只一个儿子,而是三个儿子,但其他两个儿子分别是在十五年前和七年前去世了。而这三个儿子中一个是尤然的同父异母的哥哥,一个是尤然的亲弟弟。
在尤然的母亲和尤司令结婚之前,尤司令曾经有过一个女人,并育有一子。只是最后不知名的因素,两人没有在一起。
这个孩子由尤司令抚养,几乎可以说宠到令人发指的程度。而对于尤然和他弟弟,可谓说可有可无。
至于这个长子怎么死的,管家含糊其辞,称是意外死去。
而那个么子,则是在四岁时玩耍意外坠楼而死,当时尤然的母亲带着尤然去学钢琴,而作为父亲的尤司令却只带长子出去游玩,把么子留给保姆看管。保姆由于内急上个厕所,就这么点时间,孩子没了。
而这,老张自我猜测,便是这家庭悲剧的开始。
尤然失去母爱便是他弟弟死去的第二年。抑郁成疾,不治而终。
尤司令的这种态度,带给尤然的伤感是无法用言语表述的。
如今,尤司令也就只有尤然这么一个孩子了。老张望着尤然消瘦的背影,叹了口气,父子这隔夜仇什么时候能消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