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峻赫走了之后,康胜斌才敢撂狠话。“要是他再走慢一点,我会揍死他。”
“别冲动,你力气大,万一打死人怎么办?想想你爸。”夏莼美安抚道,给足他面子,但心里想着你才会被揍死吧?
“算他好运,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饶过他。”张峻赫比他宽的肩膀、比他厚实的背,甚至不输他的性格脸庞,都教康胜斌恼怒,满腔妒火。
他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上过床没有?
康胜斌胡思乱想,偏偏对方身手厉害,他只能撂狠话。
“我交代招弟别说我住哪,你是怎么弄到地址的?”夏莼美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当老板的,是怎么低声下气拜托她的你知道吗?招弟还以为是我对不起你。驹,看来连她都不知道你过得多爽。”
“还真是委屈你了。”
“她希望我劝你回去。呵,不可能,我不会让背叛我的人回去,你从我身上弄走多少钱?那男的知道吗?是他唆使的吗?你本来是很单纯的,是被他带坏的吧?难怪我一直觉得你对我越来越冷淡,所以我才劈腿,原来我的直觉没错,你变了。”
康胜斌不当编剧真可惜,这么好的人材,夏莼美一边想,一边拿出钥匙,走过去开门。
“你的脚怎么了?”康胜斌这才发现她走路一跛一跛。
“进来吧。”
她为什么这么冷静?为什么都不解释?
康胜斌更紧张了。难道他全说中了?她真的偷男人又A钱?
夏莼美拿来拖鞋,放在地上。“没时间拖地,穿上吧。”又像过去那样对他温柔地笑。“晚餐吃了吗?”
×!这就是作贼心虚,她果然对不起我!康胜斌暴气,正要骂,但……
“喵——”妞妞奔过来,冲着他喵喵叫。
“乖妞,爸爸抱抱,爸爸好想你。”他看见妞妞,抱起它亲了又亲。这就是宠物的力量,大男人瞬间软化。
突然,他又哭了起来。“妞妞想不想我?呜……儿女有什么错,都是大人坏坏对不对?”
“喵喵喵……”
看看这一猫一人脸蹭脸,夏莼美在无赖身上又看到纯真的表情。唉,明明是混蛋,偏又有可爱的一面,教人爱恨都复杂。
“要不要煮什么给你吃?炒蛋?”
是他最爱吃的。康胜斌茫然点了点头,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搂着妞妞。“可是我告诉你,你现在这样讨好我也没用,我还是会查帐,我要查个清楚,你A多少钱都要吐出来还我,你甭想拿我的钱跟别的男人过好日子!”
“先吃东西吧。”
可恶,他恐吓了半天,她都不当回事,这就是夏莼美,是他深爱的女子,总有办法在他发脾气时瞬间安抚他,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幼稚的孩童。
夏莼美很快煮了炒蛋端给他,还顺手拌了一碗葱花干面。
康胜斌愣愣接下,唏哩呼噜地吃起来。
她静静地看着他吃,突然想起过往。
曾经最爱这样的他,狼吞虎咽地吃她做的菜,他的赞赏是她前进的动力,是爱情让她走得这么远。
唉!何必怨叹爱错人?当初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她放柔了声音。“炒蛋好吃的秘诀是搅拌时加一点冷水,这样炒出来的蛋才会松软;如果再滴一点米酒,不只颜色鲜黄,吃起来更香。热锅下油时要注意,不能急着搅拌——”
“跟我说这个干么?我又不煮。”
“如果还想吃到这么好吃的炒蛋,就记住我说的,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下厨。”
“我知道,你要跟那个男的好!”康胜斌扔下盘子怒吼。
“吃饱了?那就来做个了结。我有东西要给你。”
夏莼美拿出资料夹给他,康胜斌翻开后愣住了。
“这是……”
“你自己数一数,我A走咖啡厅多少钱?”
康胜斌愕然,随即羞惭。他误会夏莼美了,她给他看的不是帐本,而是资料,那是购屋斡旋用的单据,记载房仲跟她的协议,双方谈定出价九十万购买基隆事故屋。
“因为前屋主自杀,加上屋况差,所以很便宜。”夏莼美还拿存折给他看。
“扣掉买屋和搬家,我剩不到六千块,和你打拚这么久,存一百万不夸张吧?”
说着又将裤管卷高。“我扭伤脚,邻居好心扶我回来,我没和任何人交往,信不信随你,就这样。现在还有疑问吗?”
“那……那个兽医呢?我们上午才吵完架,你晚上就约人吃饭?”
“因为有事才约的。康胜斌,我们要这样互相埋怨吗?”她感慨。“交往五年,你又怎样呢?跟你在一起,我没看过别的男人,满脑子想着把咖啡厅经营起来,因为你肯定我的能力,我不想让你失望,所以那么努力。
“好不容易咖啡厅上轨道了,但是你已经不是我爱的那个人,我没办法跟背叛我的人走下去,更没办法像早上那样看你跟刘心蕾联手对付我。”指责别人容易,伤害别人就看不见。
康胜斌胀红面孔,着急解释。“你误会了,我们没有联手,刘心蕾认为只要我跟她好,让你嫉妒,你才会跟我复合,这都是刘心蕾的主意,包括把你赶出咖啡厅,她认为让你得不到咖啡厅,你才会留下;她说只有让你一无所有,你才会继续和我走下去。我本来的意思是要将咖啡厅和房子给你,弥补我的错,真的!我急着要你回来,才会听她的话——”
“所以都是那女人的错,是她勾引你,是她挑衅我们。”
“对,都是她害的。这样吧,我想办法让她离开——”
“这是你最丑的时候。”
“嗄?”
“把错都赖给别人就是你最丑的时候,真希望你能看见自己的嘴脸。”
康胜斌怔住,面孔瞬间红透。
“喵喵!”妞妞舔他的手指,又蹭蹭他的腿。
夏莼美觑着妞妞。“动物真可爱,不管主人多可恶,只要养它,它就会爱你。”她将猫抱来抚摸着。“真羡慕它这么单纯。我啊,想忘记你跟刘心蕾的事,继续和你走下去也没办法,这跟对错无关,我已经没办法爱你。”
“我想试试一个人生活,全新的生活。”
“可是我会很想你。”康胜斌黯然。“看不到你我好怕,我都没办法睡觉。”“我也怕,但也许可以趁这个机会看看自己。以前我们太依赖对方,以后我们该学着独立。我呢,想把这房子整理好,然后试试看在这附近找工作。”
“咖啡厅怎么办?”
“刘心蕾不是说她可以做得更好?你们自己想办法吧,总之我不会回去了,我会的都教给招弟,她跟了我两年,出菜应该没问题,要是有什么状况,就让她问我。”
他们将所有事情交代好,夏莼美甚至将随身的笔记交给康胜斌,咖啡厅的家常菜以及各项杂事都记在里面。
“我还是会按季分红给你。”他说。
“不,把我那份资金结算给我就好。我不在其中,不想担任何责任,我要彻底退出。”
“不后悔?”
“不后悔。”
“莼美,你为什么这么勇敢?”
夏莼美笑了。不是勇敢,只是接受现实、接受改变,接受缘分也会忽然到尽头,不是一谈恋爱就走到白头。
康胜斌迷惘地望着她的笑容,她温暖得像白糖,甜润他心脏。
她每次笑起来,两只眼睛就会眯得弯起,圆润的脸庞像一朵绽放的茶花,让自幼丧母的康胜斌融化,于是他心跳评评,又有当初恋爱的感觉。
啊,他记起来了,最初正是爱上这笑容。
可当日子过去,彼此太习惯对方,再也不会心跳加速,也不会感到新鲜刺激,依赖久了、距离近了,便很容易忘记彼此的美丽和帅气。
心动相恋太容易,长久爱下去却困难。
真正的考验,是一起生活的那一刻起。
而今双方同意也确定,从此分手,再无关系,长达五年的纠缠与依赖都放下,划下了句点。
“至少让我留一晚再走,天黑一个人回家好凄凉,而且这边都山路,感觉更冷清。”康胜斌惆怅地道。
“那有什么问题。”
“我可以最后一次抱着你睡吗?”
“只是单纯的睡觉就可以。”
“我可以单纯的睡,也可以复杂的睡,看你喜欢哪一种。”
又来了,又回到赖皮的康胜斌。夏莼美失笑。“为了避免关系又变复杂,我想我们还是单纯的睡吧。”
他们像过去躺在一起,只是这回躺的是她家,不是他的地方。
他们把灯关了,在黑暗里聊了许多。
“其实,也不算你背叛我。”夏莼美像过去那样,指尖搔着他的脸哄他睡。
“想想我们的个性,本来就不那么合。记得吧?咖啡厅刚开张时,我们一直吵架,那时差点就分了。”
“记得。”他闭着眼,陷入回忆里。“我想砸大钱装潢,你却拦着我要我省着点。你希望先经营一阵子,等业绩好了再慢慢买设备,但我认为一开始就要气派又豪华。”
“结果你赢了。”
“是,我把咖啡厅装潢成我要的样子,然后顾客以为消费昂贵,不敢进来,所以前三个月一直亏本。”
“嗯哼。”
“为了弥补资金缺口,我找刘心蕾投资,但还是亏损,后来你坚持打掉一面墙,把餐台改到窗口,让顾客看见菜色和价位,才终于有起色。”
“嗯,结果从三人合伙变成三角关系。”
“……不要损我了,都说了我跟她只是单纯性关系。”
“不是损你。你本来就玩心重,喜欢挑战和刺激,又很讨厌无聊。其实我不适合你,我喜欢吃的食物可以连吃一个月都不腻。”
“我也可以,你煮的炒蛋我能连吃一个月。”
“不,如果三餐都吃,你很快就会嚷嚷腻了。还有你每次都怂恿我放假,让咖啡厅休息几天和你出国玩,去滑雪、去潜水,去北极探险。”
“但是你休假就当废人,懒得出门。”
“而且也不喜欢跟你的朋友出游。”
“虽然如此,我还是爱你。”
“也许这份爱绑住你。”虽然残酷,却是实话,也许分开对他们都好。
“好吧,你说了算。”康胜斌最喜欢她这样搔他脸,暖暖的指尖,温柔的触感,是他最爱的时刻。“分手后,如果我们到六十几岁还是单身,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如果你没炮友的话。”
“六十岁还要什么炮友啦!”他哇哇叫,她低笑。
聊到后来,她睡意渐浓,听见他说:“莼美,这里的青蛙叫得好大声,好像狗在吠,那是牛蛙吗?”
“可能吧。”她打呵欠。
“莼美,假如你老了没人要,一定要找我,我照顾你。”
“好。”她微笑敷衍。“但我应该不会那么惨。”
“莼美……莼美?”
“嗯?”
“你要睡了?”
“唔。”
“莼美?”
夏莼美支撑不住,睡着了。
康胜斌睁着眼,舍不得睡。如果睡着,天一亮他们就要分开了。
他望着熟悉的女人,将她柔美的脸庞看仔细,还偷偷流泪,恨自己不珍惜。
“我真的很爱你……”
自从劈腿被抓,他慌过也自我厌恶过,恼羞成怒过也不甘心过,闹过哭过疯狂过,直到撕破脸,他身心俱疲,心机用尽,威胁恐吓都无用,才终于明白他们曾经甜美过却变得平淡的这份情,终于到了尽头。
这是康胜斌的初恋,也是夏莼美的初恋。
这当下,康胜斌认为未来不可能再爱谁。
当然,那许许多多的人在痛失所爱之际也都这么认为,后来又都爱上谁。岁月过去终明白,痛苦地撑下去,还是有再幸福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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