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青怡推开嘎吱作响的铁门,拴上横杆,转身走了几步,却突然轻喘一声停了下来。“钟磊?!”
她看清楚坐在前廊台阶上的人影,因为他忧郁憔悴的模样而心口发疼。
“你什么时候来的?吃过饭没有?”她勉强挤出微笑,试着和他闲话家常。
钟磊沉默地摇头,盯着她不放的眼眸里好像正承受着巨大悲痛的冲撞。
项青怡不由自主地走近他,这是她不认识的钟磊,脆弱又逞强……
“钟磊,告诉我……该怎么做你才会觉得好过一点?”不管他为了什么而受苦,她都希望可以帮他解除正在肆虐的痛苦。
所以她放下了身段,放柔了语气,放弃了过去无谓的自尊心,只想帮他抹去眉头的阴郁,让他眼里的伤痛永远消失殆尽。
钟磊抿着唇瓣,站起身来继续摇头,似乎无声地警告她别再靠近,却又好像渴望她可以勇敢地靠近……
项青怡仿佛可以看穿他的天人交战,忽然主动上前抱住他的腰际,仰起小巧的下巴温柔地命令他。
“抱我!不准放!”她厚着脸皮下达指令,有一瞬间以为自己会被他当场推开……
钟磊在那当下全身僵硬,却在下一刻发出几近崩溃的嘶吼声,紧紧地将她搂在胸前,然后埋首在她及肩的如云秀发里。
项青怡惊喘一声,似乎让他浓厚的悲伤给渲染,眼角泛着可疑的水光。
他们沉默地分享彼此的体温,在冬夜寒风中交换心跳的节奏。
这是他们第一个拥抱,苦中带甜……
“钟磊,我其实很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项青怡紧紧闭上眼睛,谢谢耶稣基督给她诚实告白的勇气和机会。“所以很害怕……宁可胡思乱想也没胆子当面问你……对不起。”
最后三个字带着些哽咽,项青怡深深叹了口气,同时也让他圈抱得更紧!
项青怡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沈缅在哀恸中的钟磊稍微清醒,他想笑着告诉她没关系,想成熟稳重地接受她的道歉,想温柔体贴地告诉她,他好想跟她在一起……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他却只能无助地抱紧她,因为胸中澎湃汹涌的情绪而迟迟说不出话来!
“今天……”钟磊终于挺直身躯,仍是牢牢把项青怡搂抱在怀里。“是我哥的忌日。”
他背靠着水泥墙面,凝视着遥远的星空,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
“他叫作钟瀚,是个狂热的植物学家,最想居住的地方是亚马逊雨林。两年前的今天,他开车意外坠海……”
项青怡温驯地贴靠着钟磊的胸膛,用沉默鼓励他继续诉说。
“我曾经希望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我哥死亡的真相……”钟磊咽下喉头之间作呕的反应,怀里温暖芳香的娇躯提醒他要更坚强。
“不要勉强,每个人都可以有不能说的秘密……”项青怡没有阻止他,却也不希望他勉强自己说出不愿意分享的事情。
就像她从不追问自己的母亲到底跟何锦盛有着怎样的过去……
“不,我一定要让你知道……就算你会因此看不起我,我也必须让你知道!”他那天像是负伤而逃的野兽,等他冷静下来才明白,缺乏信任才是横亘在彼此之间最大的问题。
依偎住他怀里的项青怡仰起头来沉默地挑眉:心想莫非他曾经杀人放火?
“我曾经……是第三者!”钟磊自我厌恶地冷笑,低头迎视着项青怡惊骇的目光,却因为她依旧环绕在腰际的柔软双臂而有了说下去的勇气。
“在美国工作的时候,我曾经有个未婚妻茱莉安……我们只认识了一个月就决定要厮守终生!就在结婚的前一周,我哥特地赶过来参加我的婚礼……我才知道茱莉安竟然也是我哥的女朋友!”他轻轻仰起头来,让水泥墙帮忙承受他回忆过去的压力。“她辩称她不知道我们是兄弟,当初只是想要报复我哥抛下她去马来西亚研究濒临绝种的植物……她想证明除了我哥之外,她还是有人爱的……”
那个白痴就是他!
项青怡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故事,也没想到故事还没结束……
茱莉安在跟钟磊热恋的期间,还不停地对钟瀚使出柔情攻势,要他立刻放弃马来西亚的研究工作,回到她身边。
钟瀚动摇了,放弃了千载难逢才争取到的研究机会回到美国,打算回来参加弟弟的婚礼,顺便给茱莉安一个惊喜……
“我原本已经出门要去珠宝店拿戒指,却因为忘记拿收据又绕回来……”结果,他在楼下就听见钟瀚跟茱莉安在吵架,他越听越心慌,觉得整个人血液都被抽光了——
“你要报复我干嘛把我弟弟扯进来?你既然已经跟我弟交往了,为什么不直接跟我分手?为什么还不停地说你爱我?”一向斯文木讷的钟瀚失控狂吼,让钟磊想不听见也难!
“我不知道他是你弟弟……我不知道你爱我!如果我知道……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愿意……就不会有这场婚礼!”茱莉安懊悔羞愤,责怪钟瀚让她做出错误的决定。
“所以是我的错?”钟瀚难以置信地跌坐在沙发上,突然脸色苍白地瞪着起居室的门口。
钟磊铁青箸脸站在那里,相当冷静地撕掉刚刚拿到手的戒指收据。
“不……是我的错!”他忍住快要呕吐的冲动,面面无表情看着紧张羞愧的茱莉安,“我们分手……婚礼取消了!”
他在他们两个开门说话之前旋风似地飞奔下楼,直接开车狂飙,直到被员警拦下。
隔天,一夜未归的钟瀚被人发现陈尸在海里,车上的安全带还好好地栓在身上,好像连挣脱逃命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