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又五年过去,她二十九岁了。
以翔昨天才刚从希腊回来,阮湘君帮他修剪过长的头发,发现他有一根白发。“过完年……你就三十四岁了。”她沈思。
“是啊。”他笑说:“好像真的不太年轻了。”
“你还是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当然。”他想也没想便答。不会有厌倦的一天的,就算他老得走不动了,也会拄着拐杖去环游世界。
“我想也是。”她拔掉那根白发。等待,还不够,仍得继续等。
“过年想去哪里玩?”他特地赶在过年前结束工作,就是想回来陪她过年,还有大扫除。
她去年拆窗子下来洗的时候砸到脚,跛了一个月,他已经严正规定她不许再搬重物,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过年是与家人团圆的日子,你应该回去陪陪你父母。”一整年在外游荡,年节总要与家人聚聚,这是基本孝道。
“你也是啊!”在他心里,早已将她视为家人。
她拨拨他肩上的落发,绕到前方专注打量有无需要修饰之处,高以翔不甚在意地拉下她,轻轻抱着。“我在回来台湾之前,已经先绕去探望我妈,待了三天才回来。”
“伯母过得好吗?”也许是从高竞达那儿听说了她的存在,高以翔的母亲去年回台湾探亲时约吃饭,要高以翔带她一道去。那时她还跛着脚,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只是吃顿饭而已,又不是丑媳妇见公婆,没人会嫌你不够完美。”当时,高以翔好笑地调侃她。
“……”但她的心态确实是如此呀,多怕他们不喜欢她……不过,她显然是多虑了,高以翔的母亲待她很亲切,知性又感性的一个人,难怪当初做得出轰轰烈烈的爱情革命。
那顿饭期间,她一直有种怪异的感觉,那是很家庭式的聚餐,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是一家人,高伯伯相当体贴,只要前妻一个眼神,就知道她需要什么,如此契合的两个人,怎会任爱情消逝,落到离异
的境地呢?
“她很好,那个男人很疼她。”高以翔的回答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今年不回来吗?你爸好像说有什么东西要顺便拿给她。”高伯伯可能会很失望。
“不晓得,她没说。”他想了一下。“不然除夕夜一起去陪我爸吃团圆饭,剩下的年假我们去花东玩。”反正这几年她和他爸也混熟了,有空也常代替他去探望、关心一下,连老爸都说,不晓得谁才是他的孩子,想收贴心的她当千女儿。
这点他绝对乐观其成,湘湘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能给她家人和多一点点的关爱,也是他希望的。
她笑捏了他一记。“就知道出去鬼混,家里是有怪兽咬你吗?”要他在家里多待一分钟简直像要他的命。
高以翔立刻反击,十指并用呵她痒。他知道她腰后很敏感,只要一根手指头就能让她尖叫讨饶……
“啊——讨厌,你走开……”果然,她又笑又叫,扭腰闪避他的指间攻击,两人在地板上缠闹,玩成一团。
他的唇不经意擦过她唇畔,而后,气氛变了,他止住动作,眸色转深,灼灼凝视身下的她,流动的空气逐渐火热起来:
“为什么……这样看我?”炽热的眼神,瞧得她脸颊发烫,身体热了起来。明知故问!
他懊恼,逸出情欲哈哑的声音,不忘询问:
“最近有交往的对象吗?”
“没有。”一如过往的每一回,给予相同回应。
他放心地拥抱,倾身啄吻她,双手急切在细致肌肤上游移探索。“我想抱你,可不可以?”
“嗯。”应许他,舒展身心,张臂温柔迎接。
他俯身,拥抱她,舒展身心,与她寸寸厮磨。
有多久没有拥抱她了……高以翔叹息,臂膀倏地抽紧,以几近想念的力道拥抱,深深浅浅地吮吻。
无法再等待,他强势挺身,揉入她准备好迎接的柔软身躯,在她深处感潮润温暖的包围,他满足吟叹。一直以来,都只有她能带给他这样的契合安适,只有回到她身边,才能完完全全地放松自己。他浅浅退开,再更深地迎入,亘古原始的情欲节奏,激荡出深沈纠结,难用言语形容的绸缪缠绵……
除夕夜,一道回去陪父亲吃完年夜饭,待上两天,年初二高以翔便拉着她上火车,沿路玩到台东。
他们投宿在一家温泉饭店,房内有附设温泉,高以翔泡汤泡到一半就开始不安分起来,她娇笑闪避,被他撩拨得浑身火热,纠缠着投入一场欢畅性爱。过后,冲完澡回到床上,她蜷卧在被窝里,累得脚趾头都不想动。
“是谁说我老?”某人比他还不中用,这样就体力不济了。
他笑谵地啃晈她裸露在被子外的浑圆肩头,一路晈咬咬到颈际、锁骨,舔吮柔唇。她缩了缩肩,怕痒地闪躲,避不开他执意的撩逗,索性将脸埋进他胸怀,他大笑,愉快地将她抱了满怀。
真喜欢她怕痒的小反应,慎恼中带着一点点的娇媚,可爱极了。
“我也不年轻了啊……”她低哝。
“哪会?”掌心抚了抚被子底下细致的裸躯。
他倒觉得,这是女人最美的阶段,不会太青涩,又带着成熟女子耐人寻味的风韵,最是吸引男人的目光。
“你被我爸洗脑了吗?”除夕吃团圆饭那晚,父亲不晓得哪根筋搭错线,突然问她:“快三十岁了,还是不打算思考终身大事吗?”明明就才二十八又九个月,离三十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好吗?
他忘了湘湘那时是怎么响应的,好像没说会,也没说不。
“他说的也没错啊。”高伯伯那句话,其实是说给以翔听的。
再等下去,真的要老了,她懂高竞达的意思,不忍心她为以翔蹉跎青春,无止尽地等待。
高以翔坐直身。“你真的想结婚?”
“是啊,趁着自己还有人要,是该赶快把自己推销出去。要是哪天你回来,发现人去楼空了,就是我真的找到能给我安定的人了,你会跟我说一声恭喜吧?”那表示,她已经熬不下去、等不了他,决定将他从心底割除,狠狠放掉了。
他狐疑地偏头瞧她。她神情看似认真,又有几分玩笑意味,他一时分不清她话中真假。
思考过后,他给自己那样的答案,“我会。如果那个人可以给你你想要的,我会替你感到开心……”
“我是认真的,尽管,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心微微地酸。我不想亲口跟你道别……”心承受不了那样的痛,她会静静地走开,与他从此陌路。
“为什么要道别?”结了婚就不打算再往来了吗?从她的亲人离世后,他们就一直相伴至今,将近十年的光阴不算短,他以为,她是将他当成可以依靠的家人,还有他父亲,也想认她当千女儿,不是吗?
她没说话,双臂圈抱住他,枕着他胸膛闭上眼。等不到她应声,低头发现她呼吸平稳。
“睡着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三秒入睡法?真有这么累吗?
隔日醒来,阮湘君已经先他一步起床,正趴在窗边,从这里看出去,可以望见一大片蔚蓝海岸。
“吃过早餐了吗?”高以翔下床来到她身边。
她摇头。“等你。”
“那我们先到饭店楼下吃完早餐,再到外头逛逛。”海边离饭店步行不到十分钟,他们一同用过早餐后,牵着手沿路散步。今天天气不错,还看得到几只海鸥,他职业病发作,顺手拿起相机对焦,拍了几张照片。“记得吗?我们就是从海边开始的。”她偏头,回忆往事。
“是啊。”那时候的她看起来好糟糕,总觉得她会想不开。
“其实,我骗了你。”她突然说。“我父母、弟弟…也许还要加上母亲肚子里八个月大的妹妹,他们是海葬,我那时……很想他们。”他问过她,有没有想不开的意图,她说没有。
其实,他没猜错,在海边那一回,她潜意识里确实有轻生的念头,如果不是遇上他,有一双温暖而坚定的大手始终抓牢她,她或许会任悲伤淹没,吞噬最后一丝生命力。
高以翔伸来右掌,与她十指交扣。
在最茫然的时候,一道温柔嗓音轻轻告诉她——我让你爱。
这句话,一直深深刻印在心底。他让她爱,让她有了目标,在这世上,仍有坚持。近十年下来,更好的男人不是没有,却没有办法触动心房,因为那是与生命相系交缠的牵绊,刻骨铭心。
以至子宁可漫漫无际地等待,怎么也无法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