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执行浸猪笼的不堪仪式是在城郊的一条溪流,顺溪而下会经过一处浅滩,所以是死不了人的,只是屈辱,而童家二老也早一步派人在浅滩处候着,他们交代了一笔银子、备了马车给她,让她去自生自灭,他们管不了她,也不想管了。
童雨婕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一身狼狈的被押至山明水秀的溪边行刑。
“自食恶果,实在太堕落了。”
在百姓们指指点点的压恶眼神下,她手脚被捆绑、嘴巴被塞了布,再扔进肮脏的猪笼里丢入水中载浮载沉、顺着潺潺溪流而下,至一无人的弯流处时,忽有两名黑衣人飞掠而来、提起猪笼,笼内的她正庆幸自己被救时,两名黑衣人竟然将她丢往另一条湍急的支流!
“哗”的一声,强大的水流瞬间淹没了她,她想尖喊,但她嘴里塞了布。谁来救她?谁来救救她!她在心里拼命呐喊。
在口鼻全被水灌入时,她知自己玩完了,皇后那个贱人!她被她诓了!
瞬间,一股强大的漩涡得她连同猪笼一起吸往水流深处,她终于再也无法挣扎。
两名黑衣人在看了这一幕后,才返回皇宫,向皇后禀报。
“很好。”她看了老太监一眼,老太监立即将从怀里拿出一盛厚厚的银票交给他们,再看着两人离开。
“他怎么还不来呢?”即使小桃花死了,皇后仍是坐立不安的,经过十一爷一连串的彻查,事情发展愈来愈不妙,那些跟小桃花在一起的男人和她一样,都曾跟那人买过消魂丹。
她真的很害怕,因为要在宫内乱来不容易,所以她跟环妃一样,每每借着到佛寺进香或为国运祈福时,与假扮成和尚或道人的男人私通,而这些也是那人及小桃花帮忙牵的线,若是出事,她的世界就天崩地裂了!
届时,等着她的不是要命毒药,就是一条套上她脖颈的白绫,一定得要快快想法子解决才行,不管用任何方法,十一爷及可能知情的苏芷昀都留不得!
“皇后,他来了。”老太监看到一抹熟悉的高大身影,连忙开口,也在行礼后迅速到门口去守着。
皇后一看到他,总算松了口气,“你总算来了,事情不好了。”
“不用急,十一爷早就查过我了,不过没发现什么,就算因这次小桃花的事件被找去问了话,也没问出什么,他已经转了目标。”
说话的赫然是郭绍永,他俊秀的脸上有着莫测高深的笑容及十足的自信。
没错,他是消魂丹的制造及贩卖者,但以他在外的形象,没有人会猜到一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竟有做生意的金头脑,还养了一大批武功极高的江湖人替他办事!
他得意的想着,灼热的唇已在皇后的耳畔挑逗吹气,手大胆滑入她的衣襟里,唇也从她的颈子一路往下,她微微喘息着,在他将她推倒在床上时,她仅存的理智提醒了她,“不要,别、别在这张床上做。”
“就是要在这张床上。”他邪笑一声,扯掉了她的肚兜,埋在她胸前的浑圆上,听她像个淫妇般的娇喘不休,这是皇上躺过的床啊……
这是古代版晒恩爱的方式吗?!听到是经由别人的口传出来的事,真的令苏芷昀感动到想哭又想笑。
为了她,她的亲亲老公竟然连皇后娘娘也呛声了,还不顾一切的护航,而且,护得无法无天。
“真的吗?没听错吗?”她泪光闪闪的看着小姿跟小蝶,她们才从府外进来,就说了让她心花怒放的事,毕竟,小桃花的事实在发展得太令她意外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小桃花竟会笨得去找她丈夫求情,弄巧成拙了,她的心情本来是不太好的。
“当然没有!皇后娘娘质问王妃德行有亏,被十一爷当众顶撞一事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传得沸沸扬扬,好多人都在谈呢。”小姿也用力点头。
“就是,有人就说,‘小富由检’,难道挥金如土才是高位厚禄者之妻该做的?王妃才是对的!”
“更多女子说,要是自己也有这样的丈夫多好。”
“还有人说啊,看十一爷这么宠爱王妃,出门时,肯定也有耐性等王妃梳妆打扮。”
“还有好多人说,在逛市府大街时,王妃念那一些省钱的事儿,十一爷也耐着性子听,不像她们家的那汉子,老嫌唠叨。”
“她们也说,十一爷钱那么舍得给,真是羡慕死了。”
“真的,王妃,你真的是让天下女人羡慕死了!”
小姿跟小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口沫横飞,脸上当然也都是羡慕。
苏芷昀觉得自己快被幸福的粉红色泡泡给淹没了。
程晏焄果然是有很严重的护短基因的男人,被他爱上,真的太幸福了,她真的是出运了!哈哈哈……她押中的绩优股,天天都涨停板呢。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幸福有没有赏味期限--毕竟世事无常,这样的经历也不太正常,但她要把握当下!
“十一爷回来了!”小姿跟小蝶笑看着自家主子的眼睛一亮,两人随即向程晏焄一福,很聪明的退出房门外,再关上房门,相视一笑。
“这--”程晏焄愣住了,因为他的亲亲娘子竟然忽然跳上了他的身,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送上香吻!
但难得爱妻主动,他也不客气,褪去她碍事的衣物,在她白哲圆润的娇躯上啃咬吸吮,要让她的气味添上他的,两人相依偎的寻求着最原始的欢偷,熨贴着彼此的心,缱绻缠绵。
在恩爱之后,两人静静相拥。
“这阵子因小桃花、还有传审与她苟合的多名皇亲高官,我一直没有时间好好的问你,你怎么会知道小桃花偷情的事及对象?”
她一愣,看着他的眼睛,“你不会怀疑我也有偷情吧?”
他笑了出来,伸手点了她的鼻子一下,“想太多了,只是不解。”
她咬着下唇,“如果我告诉你,是我在市集广结善缘、八卦长舌,听到这些有的没的贵族丑事,你信不信我?”
他笑了,“我信,其实消魂丹的事已有重大进展。持续在南方查访的奇霆已经回到京城,因为我告诉他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几次阻挠我们拿到消魂丹的黑衣人,竟然与想要掳你的黑衣人是同一批的,而他们的活动范围皆在市府大街--”
“掳我?!”她拉着被褥坐起身来。
他也跟着坐起来,将郭绍永的事情大略说明。
这个色情狂!她气呼呼的。
“我与曾跟小桃花有染的多名皇亲谈过,他们都曾从他手中买消魂丹,我也找来郭绍永,他没有否认,说他用得很凶,就四处找人到青楼收货,因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就转卖一手。”
“所以他没问题吗?”她好奇的问。
“当然有,我跟奇霆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制造消魂丹的人,只可惜虽然我们的人这几日都盯着他,但他太狡猾,都被他溜了,自然也找不到制造的地方。”
“郭绍永……”她咬着下唇,逼自己好好想想睛子曾经埋下的伏笔,在书中有关他的所有桥段……她眼睛倏地一亮,“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是私人经营的绸缎坊,他曾经跟一名绸缎坊的负责人在青楼相遇,两人换了一个诡稽带笑的眼神,然后,在一名青楼姑娘的房里,他拿走了十瓶的消魂丹,我想想,青楼老鸨是怎么叫他的?对了!‘魏乐织坊的大当家’!”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怎么会知道?”
她粉脸一红,“啊、呃--就,就是八卦,你不知道市场最厉害了,什么消息都有,你快点去查,一定是魏乐织妨。”因为晴子也只有点出这个地方来。
虽然还有好深的疑问,但事有轻重缓急,他连忙下床,在她的帮忙下,很快的穿妥衣裳,因为入冬了,她连忙再为他套上暖袍。
她的心情很激动,也好兴奋,她帮上忙了耶!
但许是太兴奋太急了,程晏焄出门后,她才发现他最珍贵的荷包不知在何时掉出口袋,此刻,正静静的躺在床下呢。
她弯腰拾起,小心的擦拭,“母妃,我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妻子,总算能帮相公一点忙了。”她微笑的再摸摸荷包后,才将它放到柜子的抽屉里。
现在就等着老公忙完消魂丹的事,他就会好好陪她了。
接下来的事件发展,让程晏焄忙得没法子回家,因为知道荷包对他的重要性,苏芷昀便派了管事拿荷包去给他,但因为没碰上,所以,管事还是将它拿回来,由她保管,不过,管事告诉她,他有留话给宫里的人,让十一爷不必担心荷包丢了的事。
现在,她只能等待。
程晏焄的确很忙,在暗暗监视魏乐织坊后,他们逮到了郭绍永,再一举进入织坊,查到了相关的人证、物证,当然还有在地下密室的炼丹药房。
而从买卖的账本明细里,他们竟赫然发现名单上有宫里的老太监,那是当今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
“怎么办?”连皇后都沦陷,潘奇霆真不知该说什么。
“禀告皇兄,王朝不能有这样的国母。”程晏焄冷凝着一张俊颜,看着仍怒视着他的郭绍永,“你真的是败类!”
丢下这句话,他拿了实证前往宫中,潘奇霆则继续处理一干罪犯。
而皇宫里,早一步得到魏乐织坊被查破的老太监,在一得知在外替他跑腿的江湖人所告知的消息后,就赶忙通知皇后。
老太监看着脸色苍白的皇后,再看看正等着指示的两名黑衣人。
“十一爷果真不是省油的灯!”她眼神紊乱,心乱如麻,她死定了!死定了!
但是,她不甘心,她这一生过得不幸福、不快乐,贵为皇后,就连个王妃也好过她--
是了!她要死了,她也不要程晏焄好过,她要他抱憾终生,要他痛苦一世……
她从梳妆柜里拿出两盒价值连城的珠宝,交到两名黑衣人手上,交代了一些话后,看着两人领命而去。
“你也去吧。”她示意老太监去逃命,然而老太监也知道自己没活路了,“奴才先去黄泉等候主子吧!”他拿起随身所带的匕首,抹颈自尽。
她看着断气的老奴才,深深的吸了口气,淫乱后宫之罪,还有偷情之罪,她是死路一条,但会有人陪葬的!
她拿了条白绫,往上撇到梁上打个结后,站上矮凳,再将脖子套讲白绫内,踢倒了矮凳……
天空一弯明月如沟,却又乌云密布,周亮一下子现身,一下子又被遮掩在厚厚的云层后,这个忽明忽陪的沉静冬夜,莫名地比平时多了抹阴森。
咻咻咻,多名黑衣人形如鬼魅,快速的往禾越府的主院拨油。
屋内的苏芷昀正难以入眠,天气冻寒,虽然有暖炉,但一想到丈夫仍在外原本就不多的睡意又更薄了。
只是,外面怎么有奇怪的声响?像泼洒水的声音……她从床上起身穿好鞋子,正披了外衣要出门,蓦地,火花四起,房间四周一下子就陷入火海之中。
失火了!她吓到大口大口的吸气,不对,她得赶快跑到外面去!
她连忙回身到放置着洗脸架的铜镜前,弄湿毛巾后捣住口鼻,再压低身子……
然后呢?!要冷静!对,冷静,可是,四面都是火啊。
天啊,哪有这样的剧情?别开玩笑啊!晴子不是一向很阳光的,何曾这么黑暗、玩这么大?这是活生生的火,会烧死人的呀!“烟好大!咳咳咳……”
“快救火啊,王妃在里面呢!”外面传来一阵阵的骚动声。
不一会儿,两名侍从冲进火场来,拿了湿被子包住她后,再施轻功飞掠而出。
“王妃,你没事吧?”
“真吓死我们了,王妃!”
小姿、小蝶,还有管事等人都团团的围住她关切,却见她脸色突然一变。
不对啊,母妃的荷包,那是亲亲相公最宝贝的东西,会被烧掉的!
“王妃……王妃?!”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她又披着湿被褥冲进了火场。
“王妃是怎了?!怎么又进去啊!”众人又急又慌,但想再冲进救人,火舌已随风窜升,热气更是逼人,他们不得不往后退。
小姿跟小蝶还想拼死冲进去,然而火烧得实在太旺了,她们硬是被拉了回来,只能抱着彼此大哭,“怎么办?怎么办?”
房里,苏芷昀忍着炽烈的高温,憋着一口气真冲到立柜前,拉开抽屉,一见荷包仍安好,她松了口气,但一回身……好多的火跟烟啊,怎么办?往哪里走?她开始惊慌,神智也逐渐涣散。
此时,程晏焄正乘坐马车从宫中返回禾越府,他莫名的心神不宁,心脏不规则的怦怦跳动,然后,他看到了暗夜中的火光。远远就可看到某个地方正烈焰冲天,而那个方向是--禾越府!
他脸色丕变,打飞马车垂帘,施展轻功快速的朝府中飞掠而去,一进禾越府,才发现竟是他们的房间陷入一片大火,他脸色苍白的急问:“王妃人呢?”
“在里面,她不知怎么的,明明被救出来了,却突然又跑进去,火太大了,呜呜呜……奴婢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姿跟小蝶都泪如雨下。
他脸色一凛,拿了湿透的被褥包住自己后,不顾众人的叫嚷声,快步的冲进火场,只见火焰熊熊,四周还不时响起畔畔剥剥的木头燃烧声。
“芷昀!芷昀!回答我,你在哪里?”他大声吼叫。
烟雾太多,烈焰又不时的乱窜,过热的空气与烟雾让他感到几乎窒息,而有些地方的梁木已经开始坍塌。
“我、我在这里……”一个虚弱的声音陡然响起。
他沿着声音寻到在立柜后方的她,只见她靠坐在后方墙面,火舌已窜烧到她附近,她在挤进身来时,显然有跌伤,左肩衣袖有勾破痕迹,还染上了鲜血,而她手里紧紧抓着的竟然是母妃做的荷包!
他的心猛地一痛,眼眶一红,“你就是为了这个拼命又跑回来吗?傻瓜!”
“它是母妃……留给你……独一无二……的东西啊。”她硬是挤出笑容,但她好难受、好难受啊,眼前突然一黑,她昏厥了过去。
程晏焄脸色倏地一变,收好她用生命救回来的荷包放妥在胸日后,迅速得她背在身上,再披上那条湿被褥,看了看,四周已陷入一片火海,只有--
他单掌往上方一击,顿时,力逾万钧的掌风呼呼作响,上方屋檐梁木轰的一声碎裂而开,他背着她飞身而上,避开火焰、木屑飞掠,再一个旋身落地。
“十一爷!”
“王妃!”
众人纷纷赶至,拉开两人背上的湿破床褥,就见他将苏芷昀抱在环里,害怕的喊着,“芷昀、芷昀……”
但苏芷昀脸色灰白,毫无反应,有人忍不住痛哭出声。
他眼眶泛红,咬咬牙,心急如焚的大吼,“大夫!快叫大夫来!”
“王妃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道是不是吸进太多的浓烟,现在只能等了。”太医歉然的说了这句话,无奈的回宫。
禾越府内,主院的屋子已烧得面目全非,此刻,程晏焄已移身到府内的西院床上躺着他最深爱的女人。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芷昀肩上的伤已好,但她就是没醒,苍白的脸庞,虚弱的身子,几乎要将他的心给撕碎了。
对于消魂丹后续的事,他不在乎了!不管是皇后自尽,对外称她是暴毙而亡,还是小桃花的尸体被发现,或是郭绍永制造及贩卖消魂丹一事爆出后,连平郡王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做这门生意的事,都无所谓……
好友过来探望,皇兄也过来探望,但芷昀就是没醒过来。
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只要她快醒过来。
皇帝沉沉的吸了口气,看他一双眼睛只看着苏芷昀,人也憔悴许多,伸手拍拍他的房膀,“别累坏自己,她很需要你。”
“臣弟知道。”他嘶哑着嗓音道。
他送走了皇帝,日子仍是一样,一天一天的过了,她还是没醒来。
这个静谧的夜晚,星空闪烁,光秃秃的树枝上都结上一层层的冰霜。
强烈冬风吹来,树枝被风儿任扫,发出咻咻声,某个不远处,树上的雪堆落下,发出砰的一声。
怎么这么安静,明明是过年啊。
禾越府内,大红春朕贴上了,红灯笼也高高挂了,却仍然没有半点过年的氛围,因为府内上上下下都是忧心忡忡,远处传来的鞭饱声、互道恭喜的欢笑声,在此刻听来更教人心酸难过。
奴仆们经过西院主屋的窗户,总会看见程晏焄静静的坐在床边,陪着苏芷昀,让人看了极为不忍。
“怎么会这么静呢?芷昀,太医说你身子无恙了,怎么还不醒来?”程晏焄边说边将柔软保暖的丝被轻轻的为她拉妥,就怕她冻着了。
“太医没辙,潘奇霆交友广阔,找了山中奇人、得道高僧,想以另一个方式来唤醒你,结果怎么着?他们竟然都说你的魂不在这个躯壳里了?这是真的吗?”
一天又一天的,程晏焄静静的陪伴妻子,替她擦澡、替她搓揉身体、手脚,好活络筋骨,他也与她对话,仿佛她都能听得见。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有问题的,一个人从楼梯摔落下来,个性就有了南辕北辙的改变,还有一手好厨艺,没有官家千金的娇弱,更是出乎意外的坚强、执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就连我奇和霆都难以查出的秘密,竟然也能由你口中得知,你知道吗?我心中很早就隐隐就觉得你很特别,但我一点也不想知道答案,我只要你回来,再回来我身边就好。”
他伸手轻经的抚着她苍白却依然美丽的五官,“母妃已走,我不能再失去你啊,芷昀你在外面玩够了,记得要回来这里,我在等你。母妃走的那日,你说了的,‘你在,还有你在’,你不可以食言而肥。”
“我好想念你的手艺啊,这么说,你会生气吧?你不只想当一个煮饭婆而已,但是,我真的很想念那一个在厨房里用手指沾吮汤汁的俏厨娘,你快回来,好不好?”
远处,更夫已敲了梆子,四更天了。
他仍静静的守着她,静静的以心在呼唤她。
快回来,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