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工作好几年,艾可宝好不容易存下八万块的旅游基金,跟老板一口气请了五天假,再加上前后的周休二日,总共有闪亮亮的九天休假,最后再把飞往法国的飞机票,用力给它刷下去!
两、三下打包好行李,抓着一本旅游书,一句法文也不会的她就这样把自己送到人生地不熟的度假天堂--法国巴黎。
艾可宝充满自信的黑色双眸,与饭店餐厅顶部大盏吊灯交织出灿亮的光彩,让她显得独立聪慧。
因为时间有点晚了,客人只剩下她跟十点钟方向那对华人老夫妇,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注意到他们喝下一口杯中物后,便满脸奇怪地面面相觑。
其实,她已经注意在餐厅里头走来走去、帮客人倒咖啡的服务生很、久、了!
那名服务生手中拿着的那个透明壶,老实说,就连在台湾饭店工作超过十年的她,都有点搞不清楚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东东?
咖啡?颜色似乎太淡了。
红茶?茶色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刚吃完晚餐、正打算回房好好睡上一觉,好为明天的行程做准备,原本一滴咖啡都不想碰的她,实在是太过好奇,便缓缓举起左手。
服务生见状,走了过来,一脸骄傲的用英文询问她要喝茶还是咖啡。
“就你手中这壶东西,麻烦了。”
艾可宝用英文说完,眼睁睁看着服务生把颜色古怪、没有任何香味的浅咖啡色液体徐徐倒入自己眼前的杯子里。
服务生倒完后,转身就想走。
她眉心轻蹙,抬起一手快速点了他的手背一下,轻喊出声,“抱歉,请等一下。”趁服务生一头雾水时,她右手食指勾起杯耳,拿起凑到嘴边,飞快喝进一口杯子里的不明液体。
刚咽下这口东西,一股恶心感猛然冲上喉咙!
恶……这是非常稀、非常稀的咖啡。如果这稀到已经完全没有咖啡香味的浅咖啡色液体,还可以称之为咖啡的话。
艾可宝轻轻放下咖啡杯,咖啡杯与瓷盘发出优雅清脆的声响,但她现在无心欣赏,只感到体内有股火气直冒上来。
“抱歉,请问这是什么?”她仍尽可能温和地问。
“咖啡。”服务生冷冷觑她一眼,脸上露出不耐神色。
“你确定?”她原本还想好好说,但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他绝对知道自己手中正拿着不及格的咖啡,最可恶的是,他居然还敢倒给客人喝?“你要不要自己喝喝看?”
服务生僵在原地,脸色维持着冷漠与骄傲,冷冷睥睨着她。
看就看,谁怕谁啊!
艾可宝双手抱胸,坐在位置上,冷冷盯着人高马大的服务生,气焰一点也不输给对方的鄙夷气势。
她早就有耳闻,法国有些服务生会欺负东方人不懂咖啡,明明应该提供高级咖啡,却送上劣质品。
服务生冷冷看她一眼,露出一脸“你能奈我何”的赖皮表情,竟然当场转身就走。
在对方转身那一瞬间,艾可宝的脑袋仿佛被人重重狠K一下,怒火烧光她的理智,深深吸一口气,她倏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刮出不小的声响。
“请你换真正的咖啡给我,否则我就拿这杯咖啡去找饭店经理。”她挺直背部,无所畏惧的紧紧盯着转过身的服务生。
此时,餐厅门外饭店经理陪着VIP客人Brad凑巧走过,正要介绍他到饭店附设的酒吧。
Brad看见与自己相同黑头发、黄皮肤的女人,正在餐厅里头大发雷霆,一时感到好奇,停下脚步,往里头探看。
饭店经理隐约听见里头的争执,看见老是出包的服务生居然在跟客人大眼瞪小眼,又看见Brad伫足关切,顿时脸上一阵白、一阵青。
经理尴尬地立在原地,踌躇了几秒钟,还拿不定主意不知要不要冲进餐厅当场处理这件事,没想到Brad先替他做了决定--
“经理,那位小姐似乎有事找你?”
Brad的嘴角勾起一抹饶富趣味的微笑,双眼精锐而冷情,眼神专注盯着餐厅内的女人。
“如果您不介意,请容我先进去处理一下。”经理额头开始冒出冷汗。
“请便。”Brad的语气很轻,眼底有抹不易察觉的嘲弄。
经理得到允许,立刻像背上插了翅膀似的飞奔进餐厅。
“去啊,明明你又不懂咖啡。”服务生不屑地朝天花板翻了一个大白眼。
艾可宝眉心皱得更紧!
原本她打算只要对方肯好好换一壶好咖啡来,事情就这样算了,没想到他的态度还是一样差,她并不想为难服务生,但更不希望因为自己这次不纠正他,以后来这里消费的华人,也遭受到相同的对待。
正当她要弯腰端起咖啡时,一名西装笔挺的男人已疾步过来,先恶狠狠地瞪了眼服务生,接着朝她微微点头。
“小姐,抱歉,可以让我看眼您手中的咖啡吗?”男人一开口就提这件事,连原本鼻孔朝天的服务生,也露出一脸糟糕的表情。
“请问你是?”艾可宝问。
“我是饭店经理。”男人一面自我介绍,一面朝她伸出一只手。
“可以。”她把咖啡杯放到经理手中。
经理只飞快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他气得全身发抖,用力闭紧双眼,再睁开时,眼神充满压抑过后的愤怒与恳求。
“小姐,真的抱歉,可否容我为您换上一壶上好的咖啡?”
“不用了,请给那对老夫妻吧,我只是希望贵饭店,以后不要再把华人当成不懂品尝咖啡的笨蛋。”艾可宝拿起座位上的皮包,在帐单上签下自己的房号,表示退房时再一次结清所有费用。“愚弄客人,绝对不是一间好饭店应该做的事,不是吗?”
“小姐,我真的很抱歉,这名服务生已经被警告过好几次,这次将会严厉惩处。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做的,好让我补偿您今晚的‘心情损失’?”经理的语气诚恳又充满歉意。
“我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有刚刚那点小要求,至于你说的补偿‘心情损失’这部分……”
她站直身体,看着经理认真的表情,随即缓缓笑开来。“其实在听到你这样说时,已经让我消火了,因为我知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跟我刚刚一样,喝到如此恐怖的咖啡。”说完,在饭店经理略微诧异的目光下,她潇洒转身离开。
Brad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在她快步经过自己面前时,一缕淡淡的女性芳香钻入鼻翼,莫名的熟悉感轻轻抚过他的胸膛,令他不自觉深深吸了口气。
她……是谁?
他的目光生平第一次追逐着一个女人,纤细娇小的身形,仿佛天生就是生来让人呵护的,偏偏她又拥有仗义直言的勇气,奇异的冲突,顿时化成一股迷人的魅力。
一个陌生的东方女人,寻常的五官,并不特别丰满的身材,却比任何一位西方金发美女更能纠缠住他的视线。
听说,他的生母也是黑发黄皮肤的女人,从出生到为了生下他而过世,从来没有离开台湾过。
而他却是一生下来,就被美国的养父母带到西方世界,长大、生活,感受“美国梦”资本主义下理所当然的你争我夺。
Brad看着她消失在走道转弯处,视线里没了她的身影,心里头竟浮现起一丝浅浅落寞。
他缓缓眯细双眼,一个全然陌生的女人,竟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感受。
经理训斥了服务生几句,服务生臭着一张脸离开餐厅,经理手中拿着艾可宝的帐单,一面快步走向Brad,一面用对讲机交代事情,“快让尚煮一壶上好咖啡送过来餐厅。”
原来她是为了那对华人老夫妇,而非为了自己……
Brad垂下眼,快速瞄眼帐单上的房号,2066.
他记下了。
艾可宝刚从浴室走出来,推开门,一团白色雾气从她身后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沐浴完的温润脸庞浮出美丽红晕,乌亮黑发包在柔软的雪白毛巾里,晶亮的黑眸眨呀眨,走到梳妆台前,三两下搞定头发、画好淡妆后,再走到衣橱前。
她迅速脱掉白上衣、深蓝色短裤的高中体有服,换上红色上衣、搭配七分裤,不到五分钟时间,俐落搞定外出服。
此时,突然响起敲门声。
艾可宝不解地皱起眉头,她只身来旅游,这儿没有她的朋友,她也没有叫客房服务,是谁会来敲自己的房门?
打开门,一名穿戴整齐的服务生推着餐车,朝她露出灿烂的笑容,用法文友善地打招呼,“蹦揪!”
“蹦揪!”她眨眨困惑到家的双眼,耸耸肩,也跟着微笑起来,但食指指着餐车,改用英文说道:“抱歉,我没有叫客房服务。”
服务生听了,也没有半点意外的表情,仿佛习以为常,用英文对她说,“这是Brad先生昨晚特地吩咐今早要送到您房里的丰盛早餐,他已经结好帐,请享用。”服务生边说,边把餐车推进房里。
“Brad先生?”哪位啊?艾可宝满头问号飞旋着。
她急急忙忙跟在服务生屁股后面,连忙表明,“可是我不认识什么Brad先生……”
服务生把餐车推到床尾,固定,转过身问道:“这里是不是2066号房?”
“是啊。”她皱紧眉头,回话速度有些急促。
今天,是她在法国的倒数第二天。
她特地安排要去举世闻名的罗浮宫,打算泡在里头一整天,感受一下西方艺术的精华,还要去看看蒙娜丽莎是怎么笑的,可以迷倒众人这么多年……偏偏冒出这个见都没见过的什么Brad先生?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送她一整餐车的早餐啊?
“那就对喽。”服务生露出专业的和善微笑。“应该是你的爱慕者。”
“可是我真的……”这之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艾可宝浑身打了个寒颤。
虽然出国前已经听不少人说过,来法国玩时,常在路边被法国男人请喝杯咖啡,她听一次羡慕一次,可是当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只觉得不安……真的不是搞错吗?
“小姐。”服务生收起微笑,表情认真。
“嗯?”她瞪大双眼,偷偷吞咽一下口水,不懂原本笑咪咪的服务生,干嘛突然一脸严肃?
“这里是法国,请敞开心胸,好好享用这一切,只要知道有个Brad先生很欣赏您,这样就够了。”服务生慎重交代。
“噢,说的也是,这里是法国。”看着对方正经八百的模样,她眨眨眼,又偷偷咽了一下唾沫,在心里拚命告诉自己--对啦,这里是法国。法国耶!在体内根深蒂固的台湾逻辑,快点闪开。
“所以……你好像还满常处理这种事?”她小心翼翼地仔细观察服务生的反应。
“绝对比您想像的还要多。”服务生再次展露浪漫的法式微笑。
“喔!”她双手交叉,轻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听起来我可以好好享受这顿早餐。”而不用太紧张。
“顺带一提,那束漂亮的粉玫瑰里头……”服务生倾身,稍微贴近她身侧一点,一副有秘密要讲的模样。
艾可宝见状,马上自动把耳朵贴过去,双眼微微张大,小小声问:“里头?”她的好奇心完全被这个服务生挑起。
“有张卡片。”服务生的微笑更加灿烂。
喔!有张卡片?所以有Brad先生的讯息?意识到这点的下一秒,她的心莫名微微颤了一下。
“谢谢提醒。”
她谢过服务生后,服务生又朝她眨眨眼,才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