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企业里异常安静,连针掉在地上都能被听见。
俦诗予的眼皮从一大清早就跳个不停,好似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弄得她心神不宁而无法专心,索性找个借口溜出总裁室,走到各大部门参观。
此时她在二十三楼等电梯,预备登上三十楼的总务部。
“啊!你要死啦,差点被你吓死!”殷柔欣从电梯出来被俦诗予吓个正着,小手不断拍着胸脯压惊。
“柔欣?你来这里干嘛?总裁室不在这楼呀!”俦诗予一脸正经,不解地看着殷柔欣。
“我……不小心走错了。”殷柔欣随意找个借口搪塞。
昨晚阿威喝得酩酊大醉,一回家就倒在她怀中睡了一整夜,今天起床她又无缘无故被他毒打一顿,心里满是委屈,但为了怕俦诗予乘机抢得合约,她又不敢不来。只不过当她来到公司时,她才在从镜子里发现自己的眼睛肿得不得了,原本打算随便找一楼的化妆室躲起来快速补妆,谁知冤家路窄偏偏遇到俦诗予。
“是吗?你眼睛红红的还有血丝,是不是刚才哭过?”俦诗予的一向观察入微。
“少自作聪明,我只是昨晚睡不好。”殷柔欣想逃避,于是又走进电梯。
“睡不好眼睛会肿成这样?我只是站在长辈的立场关心你,你别想骗我。”俦诗予伸手想把殷柔欣拉过来。
“别假好心,放开我啦!”俦诗予拉的是她的衣服,而她今天正好穿着背面有拉链的花格子长袖上衣。
俦诗予不放手,有点气不过这小孩的不领情,偏偏殷柔欣也很坚持不走出电梯,手拼命按着开门键,跟俦诗予进行一场耐力持久赛。
俦诗予愈扯愈用力,没两下殷柔欣背后的一排长拉链竟被拉了开来。
“你……”俦诗予抽回手,看着殷柔欣裸露出的背,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分!我讨厌你!”殷柔欣身子颤抖着,既气又羞的急忙拉起拉链。
“这是怎么弄的?”俦诗予镇静地问,她简直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一个活力四射的青春少女,在充满孩子气的娃娃脸和俏皮服饰的掩饰下,居然藏有一副饱受凌虐的身躯!那青一块、紫一块的瘀血还有鞭打过的长痕布满殷柔欣全身,每一道伤疤都是如此地令人触目惊心。
这小妮子是用何等的耐力去忍受这种痛,又是怎么表现出快乐的模样?
“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必须知道。”这一次俦诗予坚持。
“用不着鸡婆!”殷柔欣背对着俦诗予,一再拒绝她的好心好意。
“告诉我!”俦诗予扳回殷柔欣的身子。
她在哭!明明很难过,她却偏要忍耐,不愿别人发现,为什么?
“呜……”任两道清泉奔流,殷柔欣把脸埋进俦诗予的怀里,“为什么要关心我、在乎我?为什么你对我要这么温柔?我一直以为我失去所有,全世界已经没有人会关心我的死活,呜……你这烂好人,我对你这么差劲,你还……”
“因为我知道柔欣是个好女孩。”俦诗予轻抚她的背,给她充分时间发泄泪水,“你还小,就跟我老家的妹妹一样,我当然会关心你。”
“你是大白痴、大笨蛋,不知羞耻又惹人厌,可是……可是我却在很早之前就好喜欢你,只是不敢承认,我真的好喜欢你,诗予姐……”相处这些日子,殷柔欣老是得理不饶人又爱说反话,这会儿她终于不做违心之论,坦白说出真心话。
“笨的人是你,老把心事藏在心中,你不知道这样容易罹患忧郁症吗?”俦诗予微笑,“好罗,青春少女不该和泪水画上等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或许我能帮上忙。”她扶殷柔欣站好,从牛仔裤口袋取出一包面纸递给她。
“谢谢。”殷柔欣擦干眼泪,深呼吸,缓缓开口道:“诗予姐,真正爱一个人的感觉你懂吗?”
“不懂,因为我不曾真正爱过别人,但我想爱人也许是种幸福吧!”
“错!”殷柔欣摇头,“不瞒你说,我和一个叫阿威的男生已经同居近三年了,他大我两岁,高职毕业为了和他一起生活,我与家人关系决裂,但我并不后悔,因为他对我很好。怎奈人算不如天算,阿威莫名其妙染上毒瘾后,整个人变得有暴力倾向,几乎每天都会打我。”
“离开他呀!”这是一般人最直接的想法。
“不。”殷柔欣摇头。
“他要是不放你走,可以上法庭告他妨碍自由。”
“不,这就是我爱人的方式。为了爱他,我原谅他对我所做的一切,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独自忍受屈辱。每次吵架就会赶我走,是我自己死皮赖脸要跟他在一起,也许我真的是傻瓜,至今还不时奢望阿威会改掉恶习,也眷恋他的温柔、等待他的垂怜,只要他肯施舍一点爱给我,再多的苦我都甘之如饴。”
俦诗予的存在对殷柔欣来说像是一个依靠,能使她自愿将深埋已久的心事一吐而出。
“傻丫头,我不否认你的感情,人说年少轻狂亦情狂,但不代表因为年轻所以感情就不是真的。”俦诗予很认真的道,“我只能提醒你一件事,你必须弄懂自己是真的爱他还是纯粹恋着他的外表,你是活在过去吗?看清事实,我相信你懂得如何取舍。”
“嗯,我会记住的!”不可思议,跟俦诗予说不到几分钟,殷柔欣便觉得快乐起来,“我真该向乐观的你多学习。”
“对呀,像这样就对了,我们一起快乐地为合约奋斗吧!”
“诗予姐,过去……真是不好意思。”殷柔欣诚挚地向俦诗予低头认罪。
“没关系,傻瓜。”
俦诗予轻拍殷柔欣的小脑袋,瞬间两人在电梯外没有形象地笑成一团。
“杰尔,你在吗?”一位气质非凡的美人一路扭摆着引以为傲的俏臀来到方氏,轻叩总裁室的门。
她特意穿着一套火红的低胸礼服,巧妙衬托出她完美的胸型。
“进来吧,丑小鸭。”方俊狼亲手开门。
方俊狼原以为是俦诗予突发奇想改口称呼他,没想到他一开门却见到他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人——崔涓!
“哎哟,都亲自来开门了,怎么还骂人家是丑小鸭?”崔涓大摇大摆走进总裁室,不客气地找了个位子坐下,嘟着朱唇抱怨:“我可是知名的模特儿耶!”
“崔小姐,这是办公室,你若不是客户的话,没事请你出去。”他并未关上门,所以指着外面很绅士地请她出去,这样对她已经够仁慈了。
“杰尔,人家不是说过了吗?叫我涓涓。”她移动到方俊狼面前,向他频送秋波,“十年不见,你现在变得有钱,也比以前更多了一分稳重的帅气,而我也变更美了,你该更爱我才对,怎么反而叫得那么生疏?”
“我门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
“这几年来我旅居国外,每次都想起你对我的好,现在我终于忍不住相思之苦回来找你,你又何须如此冷淡?”崔涓扯着他的领带把玩,主动把门关上。
“崔小姐,请你放开你的手。”方俊狼冷声道。
“不要。”
“请放手。”
“我不要。”崔涓耍着赖。
“放开!”他甩开她屡劝不听且不安分的手,“请出去吧,这里不是你这名模该来的场所。”
“好痛喔!”她故作柔弱状,接着说:“杰尔,人家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来告诉你,我愿意成为你公司的专属模特儿。”
“什么模特儿?”方俊狼回归公事,一脸正经。
“你还不知道吗?我消息可灵通了,最近有一批巴黎时装要找代言公司,你不多网罗几个名模是不行的;难得我这个超级名模自动上门,你不打算留住我吗?”她又贴近他的身体,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你调查得真清楚,连我有模特儿公司的事也知道。”他稳如泰山,对她的靠近无动于衷。
“当然,你方俊狼的名声是何等响亮,就算新闻媒体从来没报导你的消息,我还是可以知道你的事。”她眨着一双美目,“‘花尔’需要我,不是吗?”
花尔是方俊狼在法国所拥有的一间知名服饰公司。
“不必要!像你这种做作的女人哪里美,我完全无法理解。我的公司绝对不会聘请你,如果你是为了来跟我谈这件事,那你可以请回,别打扰我办公。”方俊狼躲开崔涓那似八爪章鱼的黏功,坐回自己的座位。
“你一定会后悔,因为全天下只有我才足以跟维纳斯相提并论。”她自命非凡的笑了起来,用走伸展台的步伐走向方俊狼。
“我不想跟你说话!”方俊狼开始感到不耐烦。
“杰尔!”她眼底泛起泪雾,“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了吗?”
“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我之所以会跟你说话全是看在你是我父母好朋友的女儿份上,你可别太得寸进尺。”他口气转为冷淡,显然没有任何情分存在。
他知道她是虚荣的,因为他现在是个富翁,所以她选择回台湾来勾引他。
“可是我真的好爱你。”她装哭起来,自以为此时的模样必定惹人怜爱。
“全是假的!你最好别忘记是你让我对爱情心灰意冷,你走吧!”方俊狼对崔涓再度下逐客令,她令他忆及一段年少往事,让他觉得烦躁不安。
“好,我走,我会再来找你的。”见他不留情的赶她走,她拭去泪水,采取以退为进的招式,佯装心碎的开门冲出去。
就在此时,她恰巧撞上迎面而来的俦诗予。
“小姐,对不起。”俦诗予急忙道歉。
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美艳的面孔!她……不就是崔涓吗?难道她口中的杰尔真的是指狼?有了这个认知,俦诗予的脑袋立刻一片空白。
“闪开啦!”崔涓不管谁是谁非,正好藉此机会把气一古脑儿的出在俦诗予身上,还把她推去撞墙壁,然后怒气冲冲一走了之。
俦诗予还没回过神,一个重心不稳,头便往墙壁撞去。
“丑小鸭!”方俊狼见状,健步如飞地前来搀扶俦诗予。
说也奇怪,他竟然为她感到心疼。
“我没事。”倒在方俊狼怀抱里的俦诗予傻笑了一下,示意要方俊狼安心,但不出三秒,她便因撞击而昏厥过去。
“笨蛋,都晕了还怕我担心!”方俊狼总能准确无误地推断她行为的意义,“你何必处处替人着想呢?”他一把抱起俦诗予,让她躺在平坦的沙发上。
她好轻好轻,抱她就像握住羽毛般不费力……
俦诗予这么一躺,不知不觉的已到了下班时间。
昨晚因为太晚回家而挨打的殷柔欣不敢多加逗留,在方俊狼的允许下先行离开,留下他一个人陪着沙发上尚未醒来的睡美人。
其实俦诗予已醒来好一阵子,只是没有睁开眼,脑海里不断思考同样的问题。
记得崔涓说过……狼还很爱她。是呀,毋庸置疑地,狼怎么可能不喜欢像崔涓这种能令天下男人神魂颠倒的美人?也许狼就是因为太爱她,所以才对其他女人置之不理,拒绝爱情吧?
笨啊,干嘛拿崔涓和自己做比较?我和狼的第一次见面是如此的不愉快,狼对我不会有太多的好感……可是才短短几天的相处,我为何会有一丝醋意?
俦诗予在心里不断地反问自己。
方俊狼担心俦诗予着凉,细心地脱下西装外套轻覆在她身上,认真的看了她几眼才回座位。
俦诗予发现自己似乎造成方俊狼的麻烦,便顺水推舟地佯装被他惊醒,睁开惺忪的双眼说:“是你帮我盖上的?谢谢!”她坐直身子,报以微笑。
“不客气,我只是尽朋友应尽的义务。”方俊狼从容整理着桌上的新进文件,神情动作皆很自然。
朋友!这两个字提醒了俦诗予自己的身分,让她笑容渐失。
“丑小鸭。”方俊狼忽然叫她,“其实你早就醒了,为什么不睁开眼睛?”
“你知道?”不会吧,她连眼皮也没眨一下。
“心有灵犀嘛!”他笑着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坐。
刚才俦诗予虽然闭着眼,他却老觉得她好像一直在看他工作,会这么问也全是出于猜测,没想到竟然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