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洛伸手抚摸她的脸,却被她的手拉开,浓浓的挫败盈满胸口。
“我不知道在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模样,我就跟全天下所有女人一样,渴望拥有一份爱情,幻想自己崇拜的那个人,有一天会走到自己面前,哪怕是说一句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废话都好。”
生长在不平凡的家庭中,其实内心越是向往平凡,当然,这并不代表她讨厌剌激与冒险,相反的,她十分热衷这类的事物。
但是爱情不同。
它在每个女人的心中,是纯净无瑕的,容不下一丝杂质,无法忍受一滴污渍,更不能接受谎言,哪怕或大或小。
“当我站在教堂里,伸出手,让你帮我戴上戒指,那一刻,我以为自己活在梦里,我甚至相信,你对我是一见钟情,所以才会这么快就向我求婚。”但,一切都是建筑在利益上的谎言。
看着她泛上唇畔的那抹苦涩,凯洛的胸口收紧,紧到连一丝丝空气都进不去。
怀特错估了她的固执,而他也低估了她对爱情纯然的坚持。
她眼里容不下一丝丝的欺骗,就算她依然爱他,她也会选择放弃。
“蓓莉,我爱你,真的。”他力挽狂澜,哪怕心中早知是徒然。
“我也很想相信你……真的,可是我办不到。”当信任瓦解,她深信不疑的世界也彻底崩溃。
凯洛闭了闭眼,呼吸混浊,阴郁的神情像是坠入了无底洞,看不见一线生机。
“我懂了。”当他再睁开眼,只淡淡留下这句话,没有说任何告别的话,就这样离开了台湾,从她生命里消失。
“你是个胆小鬼。”日洗温暖的秋天午后,蓓莉圈抱住自己,缩在大大的躺椅上,一如既往晒她的日光浴。
艾森走到她面前,两手随兴叉着腰,冷眼睨着那团无精打彩的小人球。
蓓莉抬起头,目光佣懒的扫他一眼,然后又埋回膝盖。
“已经两年了,要分要合,都应该做出一个决定,这样拖延下去有什么好处?”
“你听见了,凯洛说他到死都不会离婚。”
“你以为有这个可能吗?”艾森冷哼。“他可是戴维斯集团的头儿,他存在的价值就等同于整个戴维斯集团,一个集团不可能没有继承人,小姐,你把男人当成什么了?你真以为他会跟钞票上床吗?”
蓓莉的心突然一抽,呼吸变得困难,脑中浮现许多假想影像,凯洛抱着其他女人,两人在床上温存地拥抱,一起迎接缠绵后的早晨。
“再这样下去,他派律师来跟你谈离婚的事,也不过是迟早的。”艾森紧盯着她的反应,内心苦笑。
她果然还是忘不掉凯洛。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蓓莉不解。
“因为我受够了当备胎。蓓莉,这两年来我试过很多方法,想清除留在你心中的凯洛痕迹,可是你连让我靠近你的机会都不给,我已经厌倦了再对你有任何期待。”
“艾森……”她愧疚的低喃。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让这个纵横纽约的花花大少,为她露出挫败又无奈的神色。
“我不在乎你利用我赶跑凯洛,但是你不能一再把我推开,这对我不公平。”
“我很抱歉,真的。”
艾森蹲下身,握紧她的双手,“蓓莉,给我一个机会好吗?凯洛能为你做的,我一样也可以,甚至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蓓莉垂下粉颈,好片刻不语,然后将自己的双手抽回来,愧疚又歉然的对他说:“但你终究不是凯洛。”
一句话就区隔了他和凯洛的分别。
无论他做得再好,再怎样卖力讨她欢心,只要他不是凯洛,她就不会让他走进她的心城。
艾森苦笑。
因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样,这还是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被女人拒绝得这么彻底。
“告诉我,那个眼中只有冰冷数字的男人,究竟有什么魔力,可以让你这么坚持?”
“我不知道。”沉默良久,才听见她涩涩的说。“起初我只是仰慕他,根本没想过他会爱上我,然后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过程你也清楚,他接近我,为我编写一出爱情剧本,接着我就陷进去了。”
从来没有人晓得爱情的发生,是从何开始,又该从何结束。
她说的不多,却也够多了,至少已足够让他明白,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就算他将高高在上的凯洛一脚踢下来,让凯洛成为一文不值的穷光蛋,她的心还是向着凯洛。
爱情没有先来后到之别,但是先触中红心的,往往是最后的赢家。
蓓莉将拥有她的心的那份幸运,分给了凯洛,其他人从此没份。
“艾森,我很抱歉,真的,对不起。”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艾森扬开一个无所谓的笑,藏好眼中的黯然,给了她一个友善的拥抱,“既然无法放下凯洛,为什么还要离开他?”
情人没份,至少可以当关心她的朋友吧?
“因为我不想再受伤。”她幽幽低语。
“你知道吗?往往害怕再受伤的人,只是把自己困在过去的伤害中,反而让自己的伤口一直无法痊愈。”
蓓莉怔忡的看着他起身,探手揉了揉她那头蜜糖色的发。
她看起来真像是晨曦中的精灵,为爱神伤时,却流露出满是女人味的娇媚。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天生就是有一股吸引人的特殊魅力,也许是天真,或许是眼中的那抹俏皮,既有西方人的热情开朗,同时有着东方人的神秘含蓄。
就算刚开始凯洛不是因为喜欢她,才接近她,但在接触的过程中,想必也是一点一滴被她驯了心。
不过他可不会替凯洛说好话,就算他输了,他的心胸可没宽大到替情敌牵说。
不管蓓莉怎么折磨凯洛,都是他活该,这是他自己的人生难题,理当他自己来解,谁也帮不了他。
“我走了,来纽约玩的时候,记得给我通电话。”艾森牵起嘴角,笑容淡淡,转身挥了挥手,浪荡不羁的背影看起来有几分落寞。
爱情就跟赌局一样,有人进场,势必就有人退出,筹码转来转去,最后也不就是一颗真心。
两个姓戴维斯的男人都离开了,她的希腊小屋又恢复平静。
静得让人发慌。
轰隆隆隆,天空深处传来闷闷的巨响,雷声很快就要落下,蓓莉手忙脚乱的把晒在外头的衣服收进屋内。
电话响个不停,一放下衣服,她赶紧七手八脚的冲去接电话。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民宿的员工接连走霉运,一个个发生轻重不一的车祸,弄到最后,没一个人能来上班。
幸好最近民宿的生意清淡,否则光靠她一个人,大概会忙到吐血身亡。
“取消订房?嗯,好的,欢迎下次再来预约。”
呼,最近刚好有一个中度台风席卷台湾,取消订房的客人特别多。
滴答,滴答,雷声一过,倾盆大雨就泼了下来,整个世界浸润在雨水中,窗户被雾气蒙成一片白茫。
不对劲。
正在收拾厨房的蓓莉倏然停下动作,转身看向后门。她离开前,明明是锁上的,现在却整个大敞。
这两年的惬意生活,让她松懈了不少,从前在美国西岸,因为成长背景的缘故,她也受过一些简单的防身术训练。
从前父亲还在的时候,她并不常涉入黑帮内部的事,加上父亲刻意的区隔,因此大家都知道她在帮内的影响力不大,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零。
这一点,从父亲宁可找上凯洛当女婿,把名下产业与在黑帮的实质影响力,全交给他继承,也不让她沾上一点边,就可得知。
她知道父亲的敌人不少,二十一世纪的黑帮可不来你死我活的那一套,这是个数字会说话的年代,大家都向钱看。
东西两岸都一样,各种特殊族裔的帮派日益坐大,大家都在投资创业,或是抢生意,谁的人脉广,地盘多,就吃得开。
父亲统管整个西岸的华裔黑帮,帮派之间也时常会起摩擦,当然也少不了内斗。
思绪在脑中跑动,蓓莉侧耳聆听了片刻,确定没听见什么怪声音,才耸耸肩,走上前把门关好。
大概是民宿只剩下她,难免会有点神经质……砰啷。
蓓莉惊跳起来,背部紧贴着门板,寒意从脚底板窜上来,交放在身后的手臂浮上一粒粒的疙瘩。
冷静,她必须冷静,也许是附近的流浪狗或猫,偷跑进民宿找东西吃,别自己吓自己。
“嘿,小猫,原来你在这里。”两个华裔面孔的高壮男子,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手中握着短枪走进厨房。
蓓莉心跳暂停数秒,胸口急急喘动,脸色白如雪片。他们的口音是她熟悉的西岸腔,可想而知,这两人绝对不是普通的窃贼。
“你们想要什么?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蓓莉放在身后的手,悄悄握上门把。
领头的那一人,块头特别大,一张方正的国字脸扬着冷笑,“想不到怀特掌控了西岸一辈子,却有一个这么没用的女儿,宁愿把权力移交给女婿这个外人,也不给女儿,啧啧,真是令人太意外了。”
蓓莉才不会被这种小儿科的挑衅惹毛,只是冷眼看着他们。
“小猫,你有几个选择,乖乖跟我们合作,或是让我们把枪压在你的额头,然后把你五花大绑。”另外一人扬高了手里的枪,冷冷说道。
“抓了我又能怎样?我父亲已经死了,你们威胁不了任何人。”
“怀特是死了没错,但是现在有你丈夫主持大局,那个姓戴维斯的家伙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了就教人厌恶。”
他们是反对凯洛接管父亲权力的帮派分子。她心中忖道。
“那家伙根本不懂我们的运作模式,恐怕需要有人来提醒他这点,让他有点自知之明,把不该属于他的权力交出来。”
两个不怀好意的男人迈开脚步,准备朝蓓莉走去。
他们想抓住她,好用来威胁凯洛,她当然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
蓓莉顺手抄起平挂在墙上的锅子,朝那两人砸过去,“去死!”
“狗娘养的!”被砸中头部的那人暴怒大吼。
蓓莉趁乱旋开门把,奔进后院,后院有条通道可以绕到前院,前院才能通到产业道路……
“啊!”手臂被人扯住,她转头一看,其中一人已经追上来。
“妈的,你还想逃去哪里?”那人紧抓住她的手臂不放。
搭莉当机立断,朝那人的手背狠狠咬下去,那人痛叫一声,举高了手中枪柄。
瞥见枪柄敲向自己的额头,蓓莉心口一跳,知道躲不过了,咬紧下唇等待痛楚落下。
一只大手抓住了枪柄,狠狠往后一甩,华裔男子重心失衡往后摔倒,同伙随后冲出来,拉开保险杆,瞄准她的身后。
世界在刹那间成了黑与白。
零点零一秒的瞬间,蓓莉别过粉颜,看清楚了出手救她的人是谁,却在下一秒,耳边传来一声震响。
那是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