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肆虐,众人无不回避。
篮球场上却传来“砰砰”的运球声,在这种把人晒成鱼干的正午时分打球?不是疯子就是把中暑当帅气的小伙子。
如果这么想,那就错了。
位于阳明山上的这所贵族学校,占地千坪,却仅有百余位学生,既然称为贵族,想当然耳,学生的来头个个让人咋舌,父母不是政坛人士就是商场捍将。
在这座符合NBA赛事标准的室内篮球场里,场上对决的是目前流行的三对三斗牛。
一记跳投,NIKE标志的篮球正中篮心,漂亮的一球获得在场观众的掌声、哨声。
“耀宇,我们只是好玩,你有必要这么卖力吗?至少别让我们的分数太难看嘛。”一名身着白色球衣的年轻人,一手搭上身着黑色球衣的年轻人肩上。
尹耀宇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中满是得意。“你们输得脱裤子,晚上我请你们去大吃一顿以弥补受伤的自尊。”
“□!”邵建翼给他一记白眼。
“建翼,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们尹少,一切以优胜为最高行为准则。”与尹耀宇同队的少年说。
“耀宇,你这样不累吗?”
“累?我从来不晓得这个字怎么写。”尹耀宇技巧的以单指旋转篮球。
“臭屁!”
“喂,你们还玩,上课钟响了,今天要GRE测验。”
“又是GRE测验!搞不懂我又不想念什么佛教学校,干嘛要参加这种参佛仪式?”身穿白色球衣的学长,忍不住抱怨。
“佛教学校?”第一次和他们玩斗牛的一年级新生,不太了解的问道。
“就是哈佛和史丹佛。”尹耀宇朝学弟眨眨眼。
“耀宇,我听说你的分数几近满分,厉害!”
“几近满分还不够,我的目标是满分。”尹耀宇蹙着眉头,差八分就能满分一直是他很在意的事,不停反省当初若是仔细检查就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做人要知足。”
“人一生的意义不应该只有知足,我想了解我最大的极限在哪里。”
“耀宇,我真替你那些兄弟姊妹可怜。”邵建翼摇头道。
“怎么说?”
“你太优秀,对家族中其他人来说会是压力,也会引起他们不服输的心理,想与你一较高下。”
“竞争才会有进步。”
邵建翼瞥他一眼,“恶性竞争也算?”
“要成为人上人,你还有更好的方式吗?”建翼的处事态度与他迥异,他太认真,对任何事都抱着非赢不可的信念,建翼却不,他只要求问心无愧的尽力就好。
在学校,势均力敌的两人一直是众人讨论的话题人物,偶尔尹耀宇会产生“既生瑜,何生亮”的情节,但又彼此惺惺相惜,他们会玩在一起,只是却无法成为知己。
邵建翼斯文有礼,为人亲切,丝毫没有富家子弟的骄气,体贴、温柔的他是全校女生眼中最佳情人的冠军人选。
尹耀宇出身望族,家族中出了多名政治人物,对人事物的批判严厉,未来尹家接班人的头衔让他养成皇阿哥个性,脾气大,但英俊的长相让他仍是众多女孩的梦中情人。
“我们何不走着瞧。”邵建翼不正经的朝他眨眨眼。
“无聊。”尹耀宇丢下这句话,迳自走回教室。
※※※
往事历历如昨……
“你在看什么?”邵建翼倒了一杯威士忌,走到尹耀宇身边问道。
墙上挂了一整排邵父认为值得纪念的照片,邵建翼曾强烈抗议,却不受重视。
唉!什么老爸嘛,居然连他摔进烂泥巴的照片都挂出来,还用黑笔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一失足,成千古恨。
“高中全国英文演讲比赛的照片?”
尹耀宇挑挑眉,“我冠军,你拿季军。”
两人打从高中开始便互不相让,亦敌亦友。
“这张照片对我而言没什么好纪念的,偏偏我姊一直为你歌功颂德,而我老爸把它贴在这里好做为我的警惕。”
尹耀宇耸耸肩,对于他的解释不以为意,反正是狡辩。
“你这次回来要投入家族企业吗?哪个部门?”
“你听到风声?”尹耀宇端起一杯浓到带苦的茶,轻啜一口。
“就是没有才问你。未来的尹家接班人,没传出任何上任消息,费人疑猜。再说,你从史丹佛毕业,回到台湾都快两个月了。”
“我爷爷、父亲、叔伯都还在,‘未来的尹家接班人’只是叫好听,他们绝不是‘老不休’的人。”尹耀宇淡然回道。
不少人背地里讨论,只要尹家老太爷一归天,尹家马上陷入家产分赃不均的丑闻。
“你不积极也是原因之一,难道你不怕接班人之位不保吗?”
“我不一定要靠尹家才能活下去。”
“别说笑了,我无法想像尹家大少为五斗米折腰的画面。”
邵建翼说对了。
尹耀宇出生富豪之家,幼时父亲每到寒暑假,便带他到尹氏集团,殷切教导他以尹氏为荣,他甚至以尹家接班人自豪,养成他自负个性,要求自己样样都要第一。及长,他渐渐明白这是父亲的手段之一,他用财富及权势为他砌出一个城堡,让他明白什么叫没钱万万不能。
为五斗米折腰?
他做不出来,也不允许自己如此狼狈。
所以才会演变至此,回台湾两个月,他宁愿闲得发慌,也不肯屈就小职员的工作,就算是进入尹氏集团,也不允许自己如此被错待。
他拥有企管、电机的双硕士学位啊!
※※※
冉影倩拖着脚步,慢慢沿着斜坡路走。每天她都必须走上好长一段路到公车站牌,再转搭两班公车才能到学校。
长长的围墙对她来说就像监狱,只要进去,就被贴上磨灭不掉的标签──佣人的女儿。
在八岁时,她就知道她是个私生女。问她怎么会知道?
就像八点档的情节,死老头的老婆,明媒正娶的那位,登门踏户,除了要她那个傻母亲离开自己的老公外,她还叫嚣到左右邻居都知道老妈就是偷人老公的坏女人。
事情闹得轰轰烈烈,没念过什么书的老妈一听对方要告,罪名是妨碍家庭,只好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带她离开。当然,小镇的蜚长流短也是原因之一。
其实,她很聪明的,这应该感谢她爱看电视的习惯,所以她知道的事比老妈来得多,她知道老爸在外头踩的船,数量多到可以阴船公司。
至于有没有像她这样的私生孩子,就不在她关切的范围内。
反正,脱离死老头的保护,她举双手赞成,没有什么孺慕心态,尤其死老头又有重男轻女的观念,就没剩多少亲情可以禁得起鬼考验。
没啥工作经验的老妈,加上学历也不高,能找到供吃、供住,外加还可以抚养女儿的工作,简直是老天的垂怜。
她是讨厌“佣人”这种被贴上低下阶级的名词,却无法否认自己就是老妈靠着这份工作养大的事实。所以她会帮忙,只要大宅缺人手,她会乖乖撩起袖子做事。
问题是,呜!这样来来回回的爬山、下山,好累!
诅咒偷她脚踏车的人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