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母坐在车子后座,一脸疑惑的看着前座的两人。
女儿是她生的,她自然清楚她的性子,本来只是有点害羞拘谨的人,怎么上班后反而更害羞了?
就连眼神跟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对上而已,都会红透一张脸,还急急的转头,像是看到鬼一样?
事出必有因,她还没退休前可是国中老师,对于学生们作贼心虚的反应,可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更何况是自家女儿那点小心思,哪瞒得过她?
转头又去打量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利母点了点头,心中给了不错的评价。
这年轻人五官端正,身上带着一股书卷气,表情沉稳,看得出是个有社会历练的人,给人的感觉也还算正派,唯独……看向女儿的眼神不要那么露骨的话就好了。
原本这次来还打算提一下要女儿回家相亲的事,现在看来是不用这么麻烦了。
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杜智尧和利成韵从上了车就一直没说话,一方面是由于出门前的尴尬,另一方面则是利母的那一双利眼,看得本就心虚的两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小韵,你现在不是住在之前的那个公寓了?”利母看着周遭陌生的街景,提出疑问。
这不是她第一次北上来看女儿,对于女儿原本承租的那间公寓她还有点印象,应该不是这个方向啊!
“喔!就是前一阵子房东太太家起火,我那边也遭殃,不能再住人,所以我就搬出来了,现在暂时借住在智尧他朋友的家里。”
这些话是早先两人就套好的,所因此尽管有点心虚,利成韵还算说得流利。
利母皱起眉,低斥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发生了这种事怎么也不打电话回家说?幸好我这次来有先打电话给你,要不然我要是去你之前的公寓找不就扑了个空?而且你想,我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看到你的租屋处被大火波及,心里又会是什么感受?”
利成韵低头忏悔。这件事她的确想得不够周到,虽然她是故意不说,就怕母亲冲上台北来关心,但她忘了站在父母的立场想就是不应该。
“那时候事情发生得突然,我忙着找房子搬家,又要收拾东西,一时间就忘了,后来生活步上正轨,怕打了电话你们会操心,这才没提。”扣除掉部分不方便向长辈透露的内幕,她说的倒都是真心话。
利母本想多叨念两句,但是车子已经停下,又顾虑到车上还有个外人,也就干脆不多说。
下了车,利成韵怕这里的保全熟悉的向杜智尧打招呼会让母亲察觉出不对劲,所以也顾不得提行李,就三步并作两步的拉着母亲冲进电梯。
利母好不容易能喘口气,见电梯里没人,劈头就开始训话。
“我说你,好好走路不行,干么要用跑的?还有我的行李都没拿,等一下让智尧做苦力,你也好意思?”’
利成韵从小到大早被母亲训惯了,这时候头一低就乖乖听训。
看她这副模样利母也念不下去了,忍不住叹气。“我说你都大学毕业,也开始工作了,怎么还是这样莽莽撞撞的?”
“这样不好吗?”利成韵拉着她的手笑了笑反问。
利母没有回答,眼神寓意深长的望着她,看得利成韵满脸心虚,就怕房子都还没进去自己就先不打自招了。
有些提心吊胆的开门请母亲进屋坐着,怕自己多说多错的她连忙避到厨房泡茶去。
利母一个人在客厅左看右看,越看就越怀疑,凭女儿的月薪能租得起这样一户房子吗?
于是等女儿捧着茶具出来,她马上提出疑问。
这也是他们早就沙盘演练过的,所以利成韵淡淡的笑了笑,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其实不算是租啦!这房子的主人是我老板,也就是智尧的朋友,他刚好前阵子被外派,想找个人帮忙看房子,智尧就跟那朋友说一声。我现在每个月只要意思意思付点钱当做房租,并帮忙维持房子的整洁和一些东西的维修就可以。”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利母也没什么好怀疑的,只是淡淡的望了她一眼。“不过智尧对你还真是不错……你们的关系怕不只是员工与老板而已吧?”尾音拖得长了点,眼神中带着一点怀疑和了然。
利成韵害羞的低下头,“呃……他……我们前阵子开始交往了。”
“嗯。”利母点了点头,轻啜了口茶,没有任何意外。
就在利成韵觉得自己快招架不住这样左一句右一句的盘问时,杜智尧正好提着行李开门进来。
将行李放在玄关旁,他自动的坐到女友身边,安静的不发一语。
看两人先是视线交接,接着又各自表情不自然的别开脸,利母隐约猜到小两口可能是在闹什么小别扭,也不置喙,径自低啜着茶。
“智尧,听说你是小韵的老板,还帮忙她找了这房子暂住,真是麻烦你了。”
喝完茶,利母突如其来的直接点名,想帮女儿好好监定这个男朋友。
虽然她对他第一印象不错,但是有时候人的直觉也会出错,所以这个试探还是必要的。
“哪里,小韵是我的女朋友,这些小事是我应该做的。”杜智尧笑了笑,也不邀功。
两人又对话了一阵,假如利母一开始对杜智尧的满意度只有六十分,现在至少也有了八、九十分。
外表就不说了,年纪轻轻便自己创业当老板,可见能力不差,做人又自信谦逊,重点是,听起来很照顾她这个傻女儿,实在没什么好不满意的。
聊了半天,杜智尧本来还要作东请吃饭,但利母却挥了挥手拒绝了,“你和小韵两人去吃就好,我现在晚上已经不习惯吃饭,通常只吃一点水果垫垫胃而已。”
杜智尧见她大概是累了,也不勉强,起身就准备告辞。
这时,一直在旁边装哑巴的利成韵连忙跳了起来,快速的说:“我送你!”
利母看着小两口一前一后的走出去,忍不住摇了摇头,嘴角却勾起满意的笑容。
利成韵陪着男友搭电梯到了楼下,一路上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早上的尴尬还在。
直到他快踏出大门,她才终于扯住他的手,吶吶的表示,“今天真的很谢谢你。”如果不是他急中生智又配合她演出这场戏,只怕她早就被母亲骂到臭头,说不走还得马上收拾行李跟着母亲回老家。
轻轻的搂了她一下,他拍了拍她的头,“傻瓜,有什么好谢的,为自己女朋友做点事,奉承一下未来的岳母有什么不对?”
她红着脸驳斥,“谁是你未来的岳母了!”
“你妈就是我岳母喽!难道你连自己的妈妈都不认识了?”
他真是越来越会占她的便宜了,她又没说一定要嫁给他,他就张口闭口岳母来岳母去的,叫得那么亲热。
瞧她被自已逗得轻松了些,杜智尧又偷了个香吻,才让她停住脚步。“好了,送到这里就好,我住的旅馆就在街尾而已,有事打我手机或者直接来找我都可以。”
利成韵看着亲亲男友,虽然他没有最俊帅的外表,却有着最体贴人的心思,忍不住感动的踮起脚送上一吻。
杜智尧因为她的主动而有些微怔,但随即反应过来的搂住她的腰,热情的加深了这个吻。
她半裸的那一幕旖旎春光还在脑海里徘徊,他大手情不自禁的压着她贴向自己,另一只手甚至有些不规矩的在她衣摆下游移,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适合,他想做的肯定不仅止于此。
直到两人都快喘不过气,他们才分开,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她则是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
幸好他们所在位置是大楼门外的死角,否则光是保全还有管理员的注目,就足以让他们以后羞于从这里出入了。
“好了,上楼吧。”他替她拢了拢头发,低声说。
利成韵点了点头,即使依依不舍,还是回头往大门里走去,杜智尧则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慢慢转身离开。
天上早已晚霞满布,街上的行人大都行色匆匆,应该是赶着要回家。
“果然恋爱中的人都是才说再见就开始想念……”迈开脚步,他低语喃喃。
明明只是分开一天而已,他就开始觉得不习惯,或许他应该尽早把她娶进门,名正言顺的与她朝夕相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离开,她上楼,只是为了留给长辈好印象而不得不分开。
只是,她看起来还是不太开窍,或许这个想望还要再等一等吧!
他苦笑着摇摇头,往街尾的旅馆走,影子在夕阳的映照下拖得老长……
第二天早上将利母送去车站之后,两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开来。
杜智尧载着她到公司准备上班,却没有注意到两人一前一后进公司时,一些员工正在背后对着利成韵指指点点。
办公室流言总是传播得非常快速,而且内容经过加油添醋后往往越传越夸张,加上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到了最后,几乎所有人都认定那就是事实的真相。
因为职务,加上办公楼层与其他部门分开的关系,除了公事外,利成韵几乎极少与同事们有什么互动。所以,如果不是这天她到楼下送公文,临时绕到洗手间去,还真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差成这样。
站在厕所隔间的她本来已经要开门出去,因为听到洗手间外的人提到自己的名字而停下动作。
“你听说了吗?最近公司里的那个八卦?”
“你是说关于董事长秘书的那个?”
“除了那个还有哪个?”
“拜托,这事传成那样,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真的想不到,她看起来明明就像个乖乖牌,竟然学人家做情妇,当人家的二奶!”说话的人语气中带着不屑。
“搞不好人家不是二奶,三奶、四奶都有可能呢!”另外一人取笑的意味更重,批评也毒辣许多。
“这样一想,说不定她跟董事长也有一腿,她当初面试进来时,不是听说她就一副跟董事长很熟的样子?”
“你羡慕啊?搞不好人家会被录取,就是在床上跟董事长混熟了,要有办法,你也去啊!”
“哈哈!我可比那个假正经好多了。”
两个女人嘻嘻哈哈的说话离开,利成韵却气得浑身发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成为众人八卦的对象,而且还被说得如此不堪。
她深吸了几口气,确定自己的脸色正常,才慢慢离开洗手间,一步又一步,用缓慢的步伐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只是一回到办公室,看到已经整理好东西,正等着她一起回去的杜智尧,不知道为什么,满腹的委屈瞬间一涌而上,泪就这样毫无预警的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