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东区崭新商办大楼的邵氏投顾约莫有六十坪左右,占了这个楼层的一半面积。
邵氏投顾的员工并不多,除了三个秘书之外,其他都是专案经理。这些员工全是邵克庸身边的心腹,无论经手哪些投资案,哪些合并案,都是他固定的班底。
邵克庸是个年轻老板,不仅思想前卫新颖,也很能给手下一展身手的空间,跟着他做事,学到的、得到的总是比想像多。而他会这么年轻就成功,自然不会是个容易敷衍的老板,所以在邵氏投顾工作也很辛苦。
白手起家的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创造出可观的财富、资产,老早就成为媒体报导的重心了。
邵克庸成功的秘诀在于联合弱小或是分散的势力,交换情报,提供互利的合作方式,以小搏大,进占了不少优势的企业。他从炒地皮、炒股、炒楼起家,现在他炒的是有发展前景的企业。
现下邵克庸的财富规模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但他不曾抛弃过合作的夥伴。当年的企业联盟夥伴直到现在都还是往来密切。
因为邵克庸成功的过程太富传奇色彩,所以关于他的传闻总是不断。不过,即便他现今已经富甲一方,但那些传承多年的老企业却不怎么情愿承认这股新势力,虽然在一些社交场合中没人敢将他排拒于外,但是那些自命上流的人却总爱私下嘲讽他的出身。
这些评论听在克庸的秘书卢艾琏耳中都是个屁,在她眼底,邵克庸是个真男人,她很崇拜他,只是她并不敢表现出自己对他的倾慕,
「邵先生,下午的会议已经都安排好。还有这个捐款的收据是不是要交给会计?还是您要自己留存?」卢艾琏看了一眼手里的收据,有点讶异老板会自己捐款给孤儿院。
虽然他每年都会捐款给一些弱势团体,但是都是透过她这个秘书经手。今天收到这张孤儿院的捐款收据,她还诧异了一下。
「什么收据?」他微微抬起头问。
邵克庸蓄着短短的发,那发型与其说是个企业家,倒不如说比较像个黑社会老大。加上他老爱穿深色西装,还有那过于张扬的五官,跋扈中带点傲慢的态度,让很多人传言他其实是从黑道漂白的。这是他致富故事的其中一种版本。他本人很清楚,却很享受这些谣言,甚至刻意的继续顶着这个造型,让众人持续编造故事。
此时的他仅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衬衫的袖子松开卷到手肘,衬衫下的肩膀宽阔,肌肉线条隐约浮动,若不是鼻梁上的眼镜让他有几分斯文气息,看起来确实不大像个企业家。
「是一家孤儿院的捐款收据,面额是一万六千八百块。」卢艾琏将收据递出去,眼睛还不忘观察着老板的反应。
邵克庸微微皱着眉,一开始确实没想起来这回事。但看到这个金额,他忽然想到一个礼拜前遇到的那个年轻女子。
「一万六千八?原来我皮夹里带了一万六千八。」他嘴角浮起一抹浅笑,眼神柔和了起来。
他想起那个短暂的邂逅,想起那个乍看很温柔,其实隐隐带着不驯气息的女人。那天之后,他有点后悔就那样放开她,因为她的身影像是在他记忆染上浅浅的色彩,加深不了却也抹不掉,让他有点懊恼。
「放着吧!」他敛起笑容,继续低头看桌上的文件。
知道老板要她退下,卢艾琏只好收起好奇心,转身离开办公室。
才定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卢艾琏接起电话:「邵氏投顾你好!」
「你好,我找邵克庸先生。」电话那头的声音柔柔的。
卢艾琏神情一警。「请问哪里找?」
「我叫做崔景袖,麻烦你帮我问问邵先生方不方便接电话?」那声音依然徐徐地,带着惯有的优雅。
「崔小姐好像不是有业务往来的夥伴,如果是邵先生的朋友自然有他的专线电话或者手机号码,就麻烦你改拨了。」卢艾琏语气略带讽刺地说。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人已经到你们公司门口了。」崔景袖收起那柔柔的语气,人刚好走进邵氏投顾的门口,隔着落地窗与卢秘书四目相对。
卢艾琏诧异地挂掉电话,随即迅速地起身挡到门口。「小姐,没有预约的话,我们老板没办法见你。」
崔景袖看了她一眼,也没有生气,只是耸了耸肩说:「我在这儿等他。」
她话才说完,就往旁边会客用的沙发坐下,然后掏出包包里的杂志翻阅起来。那本杂志是新一期的商业周刊,上面的封面人物正巧是邵克庸。
卢艾琏被她的反应给震住,居然一时反应不过来。她没想到自己严峻的口吻,竟然还赶不走这个看似奇怪的女人。她身为邵克庸的秘书,自是替他挡掉过不少桃花,但是眼前这位小姐气质,跟那些主动接近邵克庸的女人却大不相同。
看到对方落落大方的举动,卢艾琏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不用招呼我了,既然是不速之客,也不好麻烦你泡茶了。」崔景袖说着还朝她温温一笑,看起来挺有善意。
卢艾琏也不好再严辞赶人,只好先转身回她的办公室。
此时,邵克庸手里拿着文件走进她的办公室,对她说:「这份档案的相关资料都找出来,我现在要看。」
卢艾琏一愣,忍不住转头去看落地窗那头端坐着的优雅女人。
顺着卢艾琏的目光,邵克庸看到了她,他的眼里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在看到她手上的杂志时,露出了然的表情。她恐怕是因为看到杂志才认出他来的,只是她怎么会找来?
「我不知道自己魅力这么大,可以让你找过来。」邵克庸站在她身侧,望着她低垂的脑袋说。
崔景袖猛然抬头,在看到他的刹那,眼底闪动着一抹欢喜。而这抹神色不仅让邵克庸印象深刻,同时也取悦了他。
她朝他伸出手。「你欠我三百块,我来要债的。」
「哦?」邵克庸好笑地望着她。
看着她的笑容是那么的张扬,毫不掩饰自己是找藉口来找他,如此的坦然,竟让他有点欣赏她了。
她的接近是有点娇蛮却又带点怯意,摆明了是故意接近,但是在一些细节上却显得有些笨拙,这表示她并不习惯做这样的事,而这个认知居然让他戚到些许开心……
「收到收据了吧?孤儿院说昨天寄出,你今天应该收到了。你皮夹里的钱是一万六千五百元,我替你添了三百,凑个好数字,一六八○○,所以你欠我三百。不过既然吃饭时间也到了,不如一起吃饭,就当你还债吧?」她唇边挂着一抹笑,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藉口很牵强。
「你……该不会在倒追我吧?」他的眼底也染上了笑意。
「追你?就用三百块?」她扬扬手里的杂志,戏谑地说:「那也太诬蠛你的身价了吧!」
*
邵克庸摇晃了下手上杯里的红酒,手臂随意地搁在椅背上,双脚自然地交叠,身子的重心往后靠坐,整个人看似慵懒却隐隐含着力量。望着坐在对面那个认真吃着东西的女人,他眉毛不禁又是微微一挑。
她点了好几道前菜跟沙拉,从一开始就不疾不徐地吃着,很懂得规矩,也很优雅。遇到换道新菜品尝时,还不忘用开水漱过口才继续,看来宛若个美食家。
「看你的身材,想像不到食量这么大。」邵克庸终于缓缓地开口。
吃完了一道菜,崔景袖用餐巾擦拭了嘴,又喝了口水,这才拾起头看他。「我最近实在太辛苦了,必须得补充一点能量。这家餐厅的沙拉跟前菜比主餐出色,所以我就随意点了。」
邵克庸挟起搁在桌边的帐单,好整以暇地掀开看了一眼。「我们这一顿吃了几千块,等我付了钱,你下次不会又说这一顿超过三百块,要回请我吧?」
崔景袖愣了一下,然后噗哧笑了出来,还笑得止不住。
邵克庸看她笑得肩膀都耸动了,包裹在大翻领毛衣下的细致锁骨看起来更为性戚。她的美丽包裹在优雅之下,乍看是内敛的,但是这一笑,让她整个风华全都渲染了色彩,眉目神情看起来亮眼动人,教他无法移开目光。
「喔,天哪!有幽默感,这个加分。」崔景袖按了按眼角的泪水,唇边笑意难掩。「你是不是一天到晚被追怕了,才会这样说呀?」
「普通女人是不会看了一本杂志就跑来找一个陌生人的。」他弹了弹她桌上的杂志说。
「普通男人也是不会在大街上随便亲吻一个陌生人的。」她反驳回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谁也不让谁,做着无声的交锋。
「我记得是你先亲我的。」他低沈的嗓音缓缓在她耳边震动,像是低音提琴的琴弦一样,声波震入了她胸口。
「所以我该负责?」她眼珠子一转,看了看餐厅内的人。「亲人脸颊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吗?我现在也可以去亲……我看看,这附近有没有顺眼一点的人……」
看到她目光流转在邻座的几个男人之间,他有丝懊恼地瞪她一眼。他怀疑再刺激她,她可能真的会去亲吻邻座的男人,而他不知怎地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主意。
「你还是说说重点吧,我很忙。」他神情一敛。
崔景袖望着他,微微挺了挺肩膀,然后一脸谨慎地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我是来跟你提一个合作提案的。既然你是生意人,我就用生意人的方式来进行。」
「合作提案?」她只是来找他谈生意的?他对于自己心里的失望有些不以为然,但此时此地不适合他去多想这个问题。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紧张。「我听说过你的故事,很佩服你白手起家的本事。不过你虽然已经创造了惊人财富,却还是有一点点不足之处。」
「喔?」他嘴角抿起一个不带笑意的笑。
她尽量不去被他挑衅的目光影响,坚定地回视着他尖锐的眼神。「正因为是白手起家,邵先生似乎还缺少了一些上流社会的人脉,你需要一个踏板帮你打入那个世界。」
「上流社会?」他嗤笑。「有这个必要吗?不跟他们合作,难道就不能赚钱了?」
「依你现在的实力,要成功复制赚钱模式并不困难。那些上流社会的人虽然矫情,却是最早占领财富之地的一批人,跟这些人往来或许并不愉悦,但却可以提供不少方便之门,加速你累积财富的速度。不管怎样,人脉就是钱脉,相信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这一点了。」她侃侃而谈。
「看来你做了不少功课。」他讶异于她话里的精准度,显然她彻底研读过他的资料,才会对他有这些了解。「既然如此,我不妨听听你的提案。你建议我怎么拥有这个进入上流社会的踏板呢?」
「最简单也最方便的方法就是婚姻。」她脱口而出,却在迎上他目光时轻喘了口气。
「婚姻?」他的嗓音带着特有的低沈,反而形成一种压迫性。「你不会是要向我推荐你自己吧?」
「你需要一个出身名门的妻子,能够帮你应付所谓上流社会的文化。既有能力安排所有的社交活动,也能在人前提供温顺优雅的形象。」她的眼睛对上他的,不肯示弱地直视着他。
「温顺?」邵克庸朝她挑了下眉,嘴角还带着讽刺的笑。若不是瞥到她搁在桌上的手微微发颤,他还以为这女人天不怕地不怕呢!
「起码在外人面前我可以做到。」她挺了挺胸膛说,随即眨了眨眼睛,让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哈哈哈!」他朗笑出声。「如果你更卖力地说服我,或许我会考虑。」
接着他抽出帐单,兀自走到柜台前去结帐。身后的她朝着他的背影龇牙咧嘴,他像是有感应似地转过身,正好对上她来不及敛起的表情。
「呃……」她被抓个正着,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只见他对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然后转身大踏步地走出大门。
望着那个步伐带着自信与霸气的背影,她微微皱起眉头,开始怀疑自己招惹这样一个男人是否理智。
她想要的是可以过着之前悠哉快意的生活,但是,找上一个色彩如此鲜明、轻易就能在她平静的世界引起骚动的男人,真能让她如愿吗?还是她会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