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萝像一抹游魂,外头乱晃,直到晚上八点,才无奈的回到住处。
她走进客厅,没想到应该晚归的傅拓承坐在沙发上,身上穿着居家服,似乎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了。
“你跑去哪里了?”他看见她,马上站起来,手上握着手机。“我打你的手机,都是关机,害我好担心。”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撇了撇唇,没告诉他其实她根本没带手机出去,当然也就没开机。
“你出门没告诉我一声,今天圭介又不在你身边,万一你发生什么事,我怎么救你?”看她只穿着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也没买什么东西回来,更让他对她的去向起了疑窦。
夏萝知道他是为了她好,但是不知怎地,她就是感到难过。
“干嘛一定要派人跟踪我?你说你相信我,却把我当成犯人一样监视。”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怕你危险……”
“那只是好听话,我又不会读心术,说不定你根本不是这么想……”她顿住,怔然望着他。
她的脾气坏透了,明知道他是真的担忧,却还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夏萝,你发生什么事了?”傅拓丞直觉有异,上前抓住她的皓腕,“你跑去哪里了?”
她僵硬的转头,不敢与他对视,“到处乱晃。”
“不对,你怪怪的。”他没那么好骗,正想拉住她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她却挥开他的手。“夏萝?”
“你想太多了。”她不能跟他谈,因为她很明了他洞悉人心的能力,就像检察官一样无孔不入,她没有自信能隐瞒他。
“别骗我!我看得出来,你有心事。”他紧抓着她,不打算让她敷衍过去,精锐的双眸仿佛要穿透她的心。
“星灿集团的事还不够你忙吗?”他太敏感了,她发现自己无法蒙骗他,只能用最偏激的方式躲过。“光是你的上司艾莲,应该就让你分身乏术了吧!现在你还要监视我,不觉得很累吗?”
“你……”他眸光一闪,“你在吃艾莲的醋?”
“没有。”她面无表情的反驳。
“傻瓜。”他温柔的搂抱他,刚毅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看来阿京的话还是对你造成影响了,是不是?你放心,我跟艾莲之间只有兄妹之情,要是我对她有意思,早就对她出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不是说了我没吃醋吗?”夏萝眨眨眼。糟糕,他的体温太暖和了,让她好想哭。“我只是不喜欢你老是派人跟在我身边。”
“我是想保护你。”
“但我觉得自己像个犯人。”
“夏萝,我不能冒任何危险。”他也坚持。
“因为我的过去吗?”她的神色一黯,说出连自己都不想承认的事实。
“我做过坏事,赚过黑心钱,其实你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些事,对吧?”
“你明白我没有那个意思。”他察觉事态严重,稍微推开她的肩头,看见她的眼睛湿润,却固执得不让眼泪落下。“你这样会让我想揍阿京。”
“不是他的问题,阎京笙只是比较诚实罢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唾弃我过去的所作所为,就算是你……”她一顿,抬头瞅着他,“你敢说,在我们交往以前,你没有唾弃过我的行为?在我刚搬进这屋子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难道没有一丝戒备?”
“夏萝,这种事情是不能这么对照的。”他无法否认,对于她帮助亚曼达做尽坏事的行径,他当然感到厌恶,不过那是因为他还不了解她啊!
“可是我已经无法忍受了。”她大声咆哮。
刹那间,气氛僵凝。
“你到底怎么了?”傅拓丞无法理解她的崩溃,但是她受伤的眼神让他的心揪成一团。
不能再逃避了。夏萝对自己说,然后沉着的看着他,“我受不了了。”
既然不能逃避,那就勇敢的面对,让一切归零吧!
“我无法接受这中间的差异,同样都是女人,艾莲获得所有的人的喜爱,而我呢?却是人人发指、讨伐的对象,我的感受,你无法理解。”
“不,交往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干其他人什么事?”该死!他竟然让她有这样伤痛的错觉,但他从来没把她与艾莲放在天平上做比较。
“你是星灿集团的人,只要你身上背负责任一天,我就感到窒息。”她冷冷的说,“难道你愿意为了我放弃总裁的地位?”
“……”傅拓丞迟疑了,因为这实在荒谬,没道理非得要他二选一。
“你办不到,我也不想你放弃,否则我会更讨厌自己。”连她都觉得自己好恶劣,可是他的目光好温柔,盈满关怀,那都是她承担不起的。“拓,我想搬到外面住。”
“不准!”他动怒了,“你别想搬出去,也别想分手,我不接受!”
不过几日的好光阴,却因为在他眼底只能算是鸡毛蒜皮的外在干扰,就要逼他们分开,打死他都不会放弃她。
“你……”何苦呢?她想跟他争辩,却发现身子好疲倦。
“不管你说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分手!”他大声强调,像是要将言语刻进她的心里,不许她忘记。
“我累了,先让我回房休息,好吗?”夏萝推开他,颓靡的踱进房间。
傅拓丞想拦住她,不愿这样的情绪留过夜,但是看她一脸疲惫,他舍不得剥夺她休息的权利。
不过,那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她说想搬出去,只是通知,却没有询问他意见的意思……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已经让傅拓丞忙得焦头烂额。
怪不了谁,错的都是他自己。
开会时,他将重要的数据少说了一个零;总机小姐冲上来说他办公室的电路出了问题,才发现根本是他没把话筒放好;签妥文件后交给下属,过没几分钟又呈上来请他重签,因为他在栏位上写的名字竟然是“夏萝”,超丢脸的……
“总裁,请用咖啡。”贴心的秘书奉上一杯热腾腾的饮料,头一次看见严谨的总裁出这么多纰漏,而且还是在同一天,让她想笑又不敢笑。
“谢谢。”傅拓丞扯动嘴角。他今天真的好糟,是该用咖啡因提振精神。
身为秘书,能做的也只有这样,然后鞠躬,准备退下。
“刘秘书,”傅拓丞突然喊住她,“我的眼皮从早上一直跳到现在,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他其实不信邪,不过还是问问看比较懂这些使得女人家好了。
刘秘书礼貌的微笑,“请问总裁是跳哪一眼?上眼皮还是下眼皮?”
“左眼,下眼皮。”还有分这么细?他诧异。
“根据我的了解,是怒,可能会发生令你生气的事情。”
“我了解了,谢谢你,去忙吧!”他摆摆手,待秘书离开后,忍不住捂着额头,低声叹息。
一个早上过得乱七八糟,要气也是气他自己。
他的一颗心都悬在夏萝的身上,早上出门时,她睡得正沉,他不可能特地摇醒她,继续前一晚的话题。
昨晚要回房前,他巡视大门是否上锁之际,发现她穿出门的那双鞋子沾满了泥沙,弄得玄关满是脏鞋印。
他很想知道她到底跑去哪里,但是依她那种爱唱反调的个性,加上他们又正处在阎京笙言语挑拨的后座力中,她肯定不会乖乖的告诉他。
他很担心,真的很担心。
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十分理智,就算脱衣舞娘在他的面前,也绝对坐怀不乱,他向来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交往过的女友大都和他一样脑袋清晰明理,最后分手的理由却都是他太冷静了,让她们感受不到热恋与重视,因为不想往后的人生就这样冷淡的过不去,只能离开他。
但是,夏萝跟那些女人差得可远了。
她叛逆,傲慢,有时候比男人更重视尊严,甚至莽撞、无礼,偶尔也像小恶魔一样以陷害人为乐……她根本不符合他过去结交女友的条件,却是最触动他的心灵,也让他耗费最多苦心的女人。
他不知道应该拿她怎样才好……
“唉。”盖上文件,傅拓丞投降了,知道依自己现在的状况,不能再勉强办公,免得闹出更多笑话。
“傅先生!”圭介冲了进来,急得整张脸都是汗水。
“别急,慢慢说。”大概又是夏萝故意捉弄人,圭介虽然是优秀的保镖,但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罢了。
“夏萝小姐搬走了。”
傅拓丞跳起来,“把话说清楚!”
“我本来躲在楼下附近,避免夏萝小姐发现,当我看她拿着一个行李袋走出来时,马上上前拦住她。”圭介的神情警戒。
不必多想,傅拓丞也知道他这个障碍物肯定被夏萝削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