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映窗,在文府特别为冷清秋整理的房间里,她失神的站在窗边看着外头。
出宫后,这是第一个不在将军府过夜的夜晚,明明还是一样在京城,但是不知怎么的,她的心却多了一丝杂乱,让她无法入眠,只能望月发愣。
或许是她决定来文府的时候,他那受伤、愤怒的眼神让她辗转难眠吧……
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让她将那个男人放在心上的?她自己也搞不太明白。
明明对他该怒该气、该惧该恶,但是那些情绪总是一闪而过,反而他的骄傲、他的善良、他的斤斤计较、他的小心讨好都在她的心底组成了一个鲜活的他。
他的张扬霸道,睥睨着一切,似乎不让人真的厌恶,只让人在服从的同时也忍不住崇敬仰望。
他的善良从不宣扬,但是她还是能从那些小姑娘们的口中、那些在府里工作的婆子们嘴里,还有那些总是像土匪一样的亲兵嘴里听见他的好。
他的俸禄几乎都拿来资助那些父亲因战争而死、家庭破碎的遗孤,他就是自己吃咸菜配馒头也要让他底下的人过上好一些的日子,不会有一顿没一顿,甚至在她到了将军府之后还特地准备了一笔银子让厨房特地为她做饭。
他会斤斤计较,也只不过是为了撑起整个将军府。
甚至近来他的讨好、特意的保持距离,她也明白,是因为那次她被过往记忆带来的不快、加上他的逾矩,而愤怒的以为他把自己当成秦楼楚馆里的姑娘,所以他为了不再惹她发怒,为了表示尊重再也不踏进她住的院子里,甚至见到她也总是隔着好几步逮的距离。
她明白,其实她一直都明白他有多好。可就是因为她看得太明白,所以才要一直保持着理智,不能让自己陷了进去。夜风吹过,她觉得脸上一阵冰凉,是风,也是因为她在不自觉中流下的泪水。只是,在她想抬手擦泪的时候,已经有另外一只粗糙的大手抢先做了这件事。
她惊愕的抬起头,却发现站在窗外的男人脸上挂着熟悉的无赖笑意,桃花眼里带着无奈又心疼的宠溺望着她。
“既然离开爷会哭,那又何必答应来这里?”
冷清秋错愕的看着站茌窗外的牧战野,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
牧战野手一撑人就翻进了房里,带着笑望着她,“怎么不可能?爷这不就来了?也幸好爷来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你会想爷想到流泪呢!”
这怎么可能?文府和将军府可不是只隔着一条街,而是几乎隔了大半个京城。
文官和武官宅邸聚集的区域几乎是在城里的两个方向,夜里又有巡逻的卫兵,而他竟然晚上来到这文府,怎么能不让她觉得吃惊。
他看着她,拉着她坐了下来,“好了,别吃惊了,这京城里卫兵巡逻的时间地点爷清楚得很,来这里有什么难的?”更何况有人特地留了后门让他进来,他可是连翻墙的功夫都省了。
她仍是难以置信,就这样愣愣的被扯着坐了下来,直到接过了他倒的一杯茶,才终于回过种来,终于确定了她刚刚还思念着的男人活生生的站在她的眼前,用那双招牌的桃花眼看着她。
他的眼眸闪亮无比,里头含着清晰可见的愉悦,就像是……他确认了某件让他愉悦万分的事实一样。
一有了这种猜测,她忍不住心慌的想着她方才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他猜到了她真实的想法了?
“你……”他沉着声,“是因为爷才哭的吗?”
“我……”她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的眼神太亮,在这只点了一盏蜡烛的房里,显得危险而诱惑,让她有种如果她说了谎话,他或许会像只野兽一样撕碎她,就像他第一次调戏她的时候……
“爷只听实话,是或不是?”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劝诱,令人不由自主想服从,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不容许她有任何的遮掩和闪躲。
她咬着唇,想偏过头去,却被他伸手紧紧的攫住了下颚,让她只能微抬着头,正视着他灿亮的眼瞳。
他不打算让她再逃了——她突然在心中领悟了这件事。
之前他的放纵和容忍,说穿了只不过是一头凶猛的野兽,对于自己的猎物誓在必得,才不介意猎物小小的反抗,而当今天事情脱离他的掌控,她差点真的逃开时,他就决定了不再容忍,非得要她面对他。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她不能说谎,就算她曾经在一个充斥了最多谎言的地方待过,学会了用不同的方式去包装一个谎言也不行。
“是……是又如何?”她颤抖着声音回答着他的话。
没错!但“是”又如何?她是哭了,是为了他哭了。但,那又如何?
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说明了他现在的愉悦,“没有,那很好,非常的好……这是不是代表着你心中有爷?是不是?”
他继续追问着,像是要用一个个的问题剥开她心房的一层层武装。
这次她没有犹豫了,却是依旧用微颤的声音回答,眼神同样直直地望着他,“是,那又如何?!”他们就能在一起吗?
他笑容更深了,显然这个答案让他无比的快乐。“那很好……”
“你、你问的我都答了,那可以放开我了吧?”她鼓起勇气说。
他的笑容不变,桃花眼里却燃烧着让她害怕的火热,他的脸庞逐渐向她靠近,就像他第一次舔了她唇上的血,第一次逗弄她的情形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那一次她想逃却不能逃,这一次……她或许已经是不想逃也逃不了。
“放开?不!爷抓住了,就不会放了。”
说完,他的唇已经含住了她的,然后霸道的揽住了她的腰肢,在她还来不及出声之前就已经热切的吻着她。
他强势而有力的在她的唇上辗转吸吮,她有点反应不过来,睁大的双眼迎上男人富有侵略意味的眸子,那双桃花眼彷佛在暗示她配合他,她脸上晕红一片,小嘴不自觉地微张,他的舌头顺势而入,追逐逗弄着她的小舌。
不知过了多久,在冷清秋感觉自己快喘不气的时候,他才稍稍放开她,但一只手却轻轻的在她背后轻抚着,像是在安抚一只试图反抗他的宠物。
“你……你怎么可以……”她喘着气,伏在他的怀中质问他,只不过配合着那一声声的喘息,听起来像是一种娇嗔。
他低笑出声,轻撩开她肩上的发丝拢到另外一侧,然后慢慢的在她的颈项上落下细吻,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自己怀里变得紧绷他才收手,可转到另外一侧又继续。
“爷怎么不可以了?”他无赖的回答,“你心中有爷,爷心中有你,那你就是爷的人了,怎么不可以?”
这般无赖的话冷清秋听也没听过,顿时傻了眼,又白白让他摸了不少嫩豆腐。
“谁是你的人了?你胡说仟么?!”她可没忘了两个人身分的天差地远。
他一个将军怎可能娶她这样无权无势,又年纪老大的女子为妻,而她是绝对不愿给人做小的,所以他们两个人之间早已注定是有缘无分的,哪里有她是他的人的说法!
“好了好了!”他拍着她,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为什么始终不承认?你到底在怕什么就直说吧!能够解决的爷会解决的。”
而怎么解决他还没想,如果是不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解决吧!他满不在乎的想着。
他这直来直往的话让她忍不住又是一愣,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在他面前掩藏自己的心意,弄出那些虚假的言词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在他的直接下,她无法再编造任何的理由来敷衍,只能幽幽的说出心中最深的忧愁,“我只是一个大龄宫女,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但你却是一个大将军……”
“你烦恼的就是这个?”他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她,像是不敢相信她竟然只为了这一点小事而拒绝他这么久。
“什么叫做就是这个?!我……我是绝对不会给人做妾或者是通房的,我的丈夫只能有我一个女人。”她语气坚定的说着。
那是她从小的期望,她的丈夫要像她爹一样,永远只宠着娘一个,两个人幸福的过一辈子,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生不同时死同穴,那样的感情虽然自私,却也让人心折和向往。
“不做妾就不做妾,但这跟你是民女和爷是将军,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不能是爷的人?”一条肠子通到底的他还是没想通这其中的关连。
“你一个将军怎可能不娶官家之女,就算皇上不指婚,你娶的对象也不会是我这样的一个民女。”看他一脸懵懂的样子,她就有种无力的感觉。
“放心好了,皇上不会指婚的,而且娶谁是爷的事,爷的妻子爷满意就好,普通的民间女子又怎么了?民女就不能嫁将军啊?”他非常自信的说着。
“你怎么能确定皇上不会指婚?”冷清秋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从她当上大宫女以来,皇上为了这些状元,将军们指婚的事她见过的可不算少了,御赐婚姻光是她知道的十根手指都数不完,所以她才担心、才会退却。
不过……等等!他年纪也不小了,也不是第一次在京里住下了,怎么她还茌当大宫女时好像从来没听过皇上提这件事情?而且这京城里的媒婆是怎么了?怎么没人替他作媒呢?
记得三年前,她听说有一个采花刚考中,当天那采花住的客栈就被城里的媒婆给堵得几乎不能进出了,甚至还有许多人家都自动的带上女儿跟着媒婆前去呢!
她疑惑的眼神才刚浮现,他就大刺刺的回答,“这个也没什么,有一年皇上是有说过要给爷指婚的,不过爷没答应,皇上一气之下就说再也不帮爷作媒了,看还有谁敢帮我作媒,后来本来烦死人的媒婆也不上门了。”
这件事情其实大部分的媒婆都知道,为了顾全皇上的面子,大家也就不敢上门,也是都在背后谈论而已,而这事情过了那么多年,这内情其实大多人都早就忘了,只记得牧战野对于成亲这件事情一直没有任何打算。
反正这京城里永远不缺那些彬彬有礼、有钱有才的成亲对象,他这个自动被忽略的人选自然被忽略得更彻底了。
这件事情……她似乎听过,那时候她还没成为皇上身边的大宫女,只听说皇上气呼呼的回了后宫,然后全城的媒人像是从此忘记了这个人一样,没人再提起他的亲事,加上后来他又领兵出征几次,他的婚事自然也就这样一年年的拖下来了。
她不敢置信的傻傻望着他,自己愁了许多日子的事情其实根本就是没必要的?
“所以我……根本就是在自寻烦恼?”
“你现在才知道?”他一脸的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