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race，我回台北一直想找你，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巧遇。」

　　尹真晶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不在乎霍胜法前面正坐着一位漂亮女孩，极有可能是他现任女友，后退两步挽着眼镜斯文男，大方的做介绍。

　　「Horace，我的亲密爱人；Horace，我在美国交往过的前男友，也是最无趣的一位。呵呵，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说，你应该已在执业了吧！」

　　「你还是叫我霍胜法吧！」男人该拿前女友如何是好？竟然大大方方、毫不扭揑的替两任男友做介绍，这女人真是始终如一的唯我独尊。「尹真晶、还有洪先生，我跟我女朋友正在约会……」

　　「那正好，我们刚好也在找用餐的地方，看你们桌上的菜色不错，我们也在这里吃吧！Horace，好不好？」

　　「无所谓，你高兴就好。」眼镜斯文男洪先生也大大方方，毫不在意跟女友的前男友同桌共食。

　　霍胜法厉眸一瞪。「尹真晶，我有邀请你和你的朋友一起用餐吗？你都不考虑别人的心情吗？我说了，我跟我的女朋友正在约会，你一定要捣乱吗？」

　　尹真晶一怔，哼了哼。「霍胜法，你说话的口气还是一样冷得让人发抖，就不怕把小妹妹吓跑掉？真不明白，你无趣得令人生厌，怎么还有女孩子愿意跟你约会？原来，你只能骗到小妹妹。」

　　「你说完了吗？」他冷着脸。

　　「还没，我还要谴责你的没风度，一起用餐你怕什么？不过是一顿饭。你以为我看着你的脸会胃口大开吗？若不是有些法律问题想请教你，我会装作没看见你而直接走过去。」

　　「果真如此，我或许会怀念你尚有可取之处。」他的声音冷飕飕的。

　　「你……」

　　霍胜法取出名片夹，拿一张事务所的名片给她。「你有任何法律疑问，上班时间到这里找我，或其他任何一位律师，记得先约时间。」

　　尹真晶拧着细眉，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拇指和食指将名片挟过去。

　　「律师都这么跩吗？钱要给你赚真不甘心。」

　　「律师也是人，放假日也希望放松心情下谈工作，跟女朋友约会被打扰也一样会发火。尹真晶，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体谅别人？」

　　「这不用你费神，多的是想包容我的男人。」

　　是包养吧？霍胜法厉眸细眯，这位戴着劳力士钻表的洪先生有点眼熟。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

　　洪先生第一次开口，「真晶，我也认识几位有名的律师，你何必委屈自己强人所难？」不管表现得多大方，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友又勾搭上前男友。

　　「不要。」尹真晶骄傲地扬起下颔。「他敢不留情面的拒绝我，我偏要他当我的委任律师。Horace，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会对霍胜法这个男人旧情复燃，不过，霍胜法这个男人的办事能力倒是一等一。」

　　「那好吧！我只是怕你受委屈。」

　　「只有我给他委屈受，我尹真晶才不会受委屈。」这个该死的霍胜法，就是不肯受委屈，她只好另栖他枝。

　　霍胜法平静的不予回应。这两个人一搭一唱也够了吧！他已答应当尹真晶的委任律师吗？唱双簧啊！

　　「霍胜法，我很快会去找你。」

　　「你自便。」

　　尹真晶如骄傲的孔雀般挽着洪先生走了。

　　从头到尾，纪瓷像看了一场身历其境的舞台剧，荒谬，却无法置身事外。

　　「霍胜法——」千言万语堵在胸口，纪瓷什么都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梗塞的滋味令她十分难受。

　　真是没礼貌的女人，居然敢完全漠视她的存在，她回去要跟父母兄长告御状啦！尹真晶若真的找上「鼎天」，一定要狠敲她一笔。

　　「怎么又连名带姓的叫我？」他一呛，但见她贝齿咬住下唇的神态，又下禁微笑了。她在嫉妒吗？真可爱。

　　「你欺负我！」她瞪他。

　　「我怎么会欺负你？」他一怔。

　　「反正我就是感觉自己被人无言的欺负了。」她的语气蕴着极度的不甘愿。

　　「因为尹真晶的出现？」霍胜法苦笑的皱起眉头。「她是我在美国念书时交往的对象，一开始是觉得她有点像我姊一样我行我素，在寂寞的异乡让我感到很亲切，加上她的个性积极又热情，自然而然便成为一对。可是，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我便受不了她，她也受不了我，两人大吵一架就说掰掰了。」

　　「她好似电影明星般的耀眼呢！」纪瓷虽然美丽，但不是艳丽耀眼型的。

　　「外表的耀眼美丽确实很容易迷花了男人的眼，追求者前仆后继，但若没有良好的个性，恋情必不长久。」霍胜法以受不了的口吻说：「她自比公主或女王，喜欢恃宠而骄的对男人颐指气使，千错万错全是男人的错，要男人牺牲奉献，半夜一通电话也必须随传随到，我又不是她家养的狗，怎么可能接受无理的对待？即使是仙女下凡，又有几个男人能忍受她半年？」

　　纪瓷幽然地看着他。「人家的追求者看起来非富即贵呢！」他不吃味？

　　嗅，老天，她真的好无聊，干嘛说得酸溜溜的？只因为她在意他，不是吗？原来他交往过的女朋友亮眼若名模，她唯恐被比下去。

　　「这个自然，没有相当条件的男人，美女也看不上眼。」霍胜法一点比较的心态也没有，与纪瓷坦然地互相面对。「不愉快的回忆，令我巴不得将尹真晶遗忘到外太空去！我不是为了安你的心才这么说，也明白有风度的男人不该讲前女友的坏话，但她真的是一个令人受不了的女人！除非她愿意改变她的个性，否则……我只能说庆幸她生得漂亮，又还年轻，不愁找不到男伴。」

　　纪瓷虽然明白她没道理吃尹真晶的醋，霍胜法由始至终也没有对尹真晶流露出一丝半缕的留恋，但谁教尹真晶那样大摇大摆的向人介绍「这是我前男友」，将现任女友当隐形人了吗？

　　真是令人不爽的女人！

　　霍胜法实在拿女孩子的敏感心思没办法，但他绝不愿在两人之间画下距离。

　　「小瓷，尹真晶没那么重要，对我们而言，她只是路边的风景。你不能将路边的风景移至我们生活中来，那会正中尹真晶的下怀。」

　　「胜法哥，你还有其他的前女友吗？会不会哪一天又不期而遇？」

　　「不会的，我保证。这种苦恼是你未来的大嫂才会有的。」霍胜法确定的说。他记得大学时交往的前女友在毕业前夕便奉子成婚，即使有一天真的在街头偶遇，也不敢像尹真晶一样白目的跑过来认前男友吧！

　　还好他情史不丰富，真是庆幸。

　　「我哥又不是花花公子，真失礼。」

　　霍胜法笑而不答，知道这一关过了。

　　吃饱后他们坐渡轮回淡水，再取车回台北，在车上纪瓷接到苏苓心的电话，请求到她家住一夜可不可以？纪瓷先答应她，再联络爸妈。

　　「怎么了？」

　　「苓心家可能出事了。」

　　＊

　　沐浴后，穿上柔软芳香的睡衣，两个女孩躺在床上谈心事。

　　美丽的四柱床，薄纱帐幔，左右床边柜各摆一盏水晶流苏灯，非常公主风。

　　每个女孩心里都住着一位公主，渴望被当成公主呵护，幸运的女孩有父母以相当的财力加持，让她从小睡在公主房中。

　　纪瓷穿着和妈妈一起去内衣专柜选购的睡衣，镶着蕾丝边，十分女性化。苏苓心穿着自己带来的休闲款式睡衣，下楼倒茶暍也很居家的那一种。

　　「小瓷，你睡觉也穿这么美吗？」

　　「穿起来很舒服！我妈常告诉我，女性在工作场合必须和男性一样专业，但是在穿着打扮上别忘了自己是女人。偷偷告诉你，我妈的内衣都好性感呢！」

　　「真希望我妈也能学学你妈，好好善待自己，也善待自己的女儿。」

　　「每个妈妈都爱自己的孩子，不过每个妈妈的个性都不一样，表现手法也有差异吧！」纪瓷侧身看着她，怎么家家皆有本难念的经呢？「苓心，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你想聊一聊吗？」

　　苏苓心彷佛下定了决心，侧身与她面对面，轻声指控着，「我啊！是被我妈气出家门的！」

　　「为什么？」她以为是两姊妹吵架。

　　「今天中午不是和辛家吃了一顿鸿门宴吗？回来后我姊便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我妈怕她出事，每隔一小时便去敲她房门，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我看了已有点气！但是心想姊姊若真的出了事，大家日后都会很自责没有及时关心她，所以还是随我妈去好了。

　　「可是到吃晚餐的时候，我姊还是不出来，关在房间里叫我妈用托盘把她的饭菜和水果搁在门口，她自己会拿进去吃。我妈还真的想照办耶！她当自己是苏莞心花钱请来的老妈子吗？我为我妈感到不值与愤怒，便在我姊房门口大声阻止，要我妈不可以贬低自己，用不着拿饭给姊吃，苏莞心又没断手没断脚，肚子饿会自己去厨房找东西吃，只不过因为心情不好就要折磨全家人吗？天底下就只有辛俊凯一个男人吗？我妈是长辈，不是她的奴才……

　　「我在我姊房门口大声说，就不信她没听见，敢再使唤我妈，别怪我不客气！我啊，把我一肚子的怨气全吼出来，为的就是想保护我妈不受委屈。结果你知道吗？我妈居然打了我一巴掌，还骂我不懂事。

　　「小瓷，你说她真的是我妈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苏莞心的妈，代替苏莞心来教训我。我能不生气不难过吗？我替她出头，她反过来教训我给苏莞心看，还叫我回房闭门思过，我一气之下收拾几件衣服便跑出来了。

　　「我啊，真的好想嚎啕大哭一场！小瓷，你说我冤枉不冤枉？换作你是我，不会很生气很难过吗？她是我妈耶，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想哭就哭吧！」

　　苏苓心哇的一声，真的大哭起来，将一肚子的委屈与闷气全哭出来。

　　哭声传出房外，惊动了在看书的纪腾，前来敲门。

　　纪瓷下床去开门。

　　「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啦！让苓心倾吐一下，哭完就没事了。」

　　「真是的，我以为你被欺负。」

　　「哥，苓心好像没吃晚餐，可以请她吃消夜吗？」

　　「没问题，不过告诉你同学，不准在房间吃东西，味道重还会生蚂蚁。二十分钟后出来，在书桌上吃吧！」

　　「好，谢了。」

　　纪腾到厨房下了一盘水饺，把晚餐吃剩的罗宋汤微波加热，帮佣阿姨做了几样泡菜和小菜还有剩，用小碟子装了三样，再取双份餐具，用大托盘端上楼。

　　苏苓心已哭完洗了把脸，端坐在长条书桌前。「不好意思，这样麻烦纪大哥，对不起！」让高中时代偷偷暗恋过的优质帅哥看见自己最糗的一面，好不好再痛哭一次啊？

　　「不用客气，吃饱了早点睡。」纪腾将托盘放桌上，随她们自便，走过去将沙发上没看完的原文书拿起来，道一声「晚安」便回房了。

　　苏苓心莫名沮丧。哪个女孩子不想在帅哥面前维持美好的形象？不是为了想跟他谈恋爱，而是自尊问题。

　　「呜，纪大哥一定觉得我很麻烦吧！」

　　「麻烦的人是我，是我叫哥煮的嘛！」

　　「你有哥哥真好！」一口一个水饺，「呜，帅哥煮的水饺特别好吃。」

　　「是帮佣阿姨的手艺好吧！」

　　「纪小瓷，你可以不要泼我冷水吗？」

　　「我有吗？」纪瓷好冤，实说实话也不行？

　　「万能的天神啊，求求祢也赐给我一个好哥哥吧！我可以用我姊姊交换。」

　　「你发神经啊！你那么希望你姊姊消失吗？」

　　「不是消失，而是赶快嫁掉。」

　　这点，没有人帮得上忙。

　　帅哥亲手煮的消夜，当然要全部吃光光，苏苓心吃得小腹都跑出来了。

　　虽然有双份餐具，但纪瓷一口也没吃，光看就饱了。

　　「你不用全部吃完也没关系。」

　　「不可以浪费。」努力的嚼嚼嚼，怎么可以辜负帅哥的爱心？

　　纪瓷看她吃得尽兴，反而不好意思告诉她，纪腾一向体贴，准备的消夜是两人份，肚子饿的人便多吃一些。

　　老天保佑，苏苓心可不要半夜肚子痛。纪瓷偷偷祈祷。

　　解决掉最后一口泡菜，苏苓心终于放弃剩下一半的罗末汤。「不行，太撑了。纪大哥，原谅我没把汤喝完。」

　　神经！「你去刷牙。」纪瓷忙将东西收一收，端到楼下厨房洗一洗。

　　回房时，听到苏苓心在讲手机，「我还在生气，我不回去啦！您那么宝贝苏莞心，以后让苏莞心孝顺您好了。」用力关机。

　　纪瓷在心里叹气。清官难断家务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