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丞佑斥喝道。“你怎地说风就是雨,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我又说错什么了,你怎么朝我发火呢?”文丞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察觉自己太过激动,文丞佑缓了下来。“一会儿你见到人家两兄弟可别乱说。”
“我哪有乱说,我是认真考虑把莳香娶进门。”文丞宪说道。
“你——”文丞佑怒目而视。
望着气急败坏的五哥,文丞民福至心灵说道:“五哥,你该不会也喜欢莳香吧?”
文丞宪的下巴差点掉下来,文丞佑则是莫名地红了脸。“胡扯什么!”
虽然依旧大声斥责,可他尴尬的神情早已泄漏真实念头,文丞民看看五哥又看看八弟,蓦地笑了起来。
“难怪从刚刚就一直骂我。”文丞宪总算明白了。“你喜欢就说啊,难道我还人跟你抢?”他豪气地说。
他想娶莳香不过是想到两人性子合,相处起来愉快,并非对她有什么情愫,所以听到五哥喜欢莳香,也没不高兴,就是觉得干么不痛快说出来。
“你们两个别胡说。”文丞佑真是又尴尬又无奈。“我与她没什么,母亲不可能让我——”他嘎然而止。
虽然他话未说完,可文丞民、文丞宪一听便明白了,身家是差得有些多。
“所以我才说跟我勉强凑合。”文丞宪笑笑地说,语毕又赶忙解释。“我没什么意思,既然五哥喜欢,我是不会再动心思。”
文丞佑挥挥手。“别再说了。”
见文丞佑沉着脸不愿再提,两人对看一眼,便识相地转了话题。
三日后
日阳可真太。
莳香戴着斗笠,眯眼望向蓝天,旋即低头继续采山莓。甜甜酸酸的山莓最适合在夏天吃了,放在井水里冰镇更是美味,还能做各式糕点。
“莳香好了没?太阳大了该回去了。”
堂姊在另一边喊,莳香嚷道:“还差一点篮子才满。”
“别摘了。”席兰香朝她挥手。“走吧。”
“好。”莳香也没坚持,反正山莓就在这儿也不会跑,凉点再来采也是一样的。
两人一块儿走下山坡,到另一头的小溪上坐着,太阳晒不到这儿,凉快得很,两人先泼水洗了洗脸,还嫌不够去暑,干脆脱了鞋浸在溪水里。
“啊……舒服……”莳香发出一声呻/吟。
“瞎喊什么?”席兰香推了她一下。
“怎么了?”莳香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难道你不舒服?”
席兰香瞪她一眼。“不跟你说了。”
见她脸儿泛红,莳香恍然,取笑道:“想歪了你。”
“瞎说什么。”席兰香又瞪她一眼,坚决不承认。
“要成亲的人就是不一样。”莳香调侃道。待堂哥完婚后,接下来就是兰香了。
“又胡扯。”席兰香红着脸捏了下她的嘴。
莳香痛呼出声。“你轻点,伤口还没好呢,明明想歪的人是你,还怪我。”
席兰香假装没听见,问道:“你怎么摔的?幸好没破相。”
“一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的。”莳香无所谓地耸肩。
“你啊,也该有点女儿样,别成天窜上窜下的。”一定是她顽皮才会受伤。“年纪也不小了。”
“念得我耳朵都痒了。”莳香故意拉拉耳朵。
“你这小鬼。”她生气地挠她的痒。
莳香笑着拍她的手,两人闹成一团,待闹够了,兰香才道:“王媒婆说隔壁村有个男的还不错,只有一个老母亲,家里几块薄田,养你跟两兄弟没问题,就是他母亲出了名的不好相处,人又小气……”
“那样的人眼光高,怎么会看上我?”莳香笑问。
席兰香尴尬一笑。“也就是左挑右挑,挑得久了,年纪都大了,做母亲的才开始急了,再加上病了,所以想娶个媳妇回来伺候。”
莳香赶忙道。“千万别,不去还好,我一去包准没两日就让我气死了。”
席兰香噗哧笑道:“说什么你。”
“那样的还是别了吧,你也晓我个性,怎么可能当受气包?把我惹火了,随口顶个两句,她就拖队到阎王那儿击鼓鸣冤了。”
兰香又是笑又是捶。“留点口德你。”
“我说得还不够婉转?”莳香好笑道。“好姊妹,就别操心我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虽然你跟文府签了三年约,可约上没说不能成亲,你干么等三年后……”
“我想多存点钱。”
“我知道阿铨书读得好,可你也给自己存点嫁妆。”席兰香苦口婆心地劝道。“小俩口一起赚,不是赚得更快——”
“啊,兔子!”莳香兴奋地指着草丛。
“管它做什么,跟你说话呢——”
“我去抓兔子,一会儿再听你唠叨。”莳香穿上鞋,跳起来追兔子去。
“为你好还说我唠叨!”席兰香气道。
莳香追着兔子跑,偏偏身手没小时候灵活,每回要抓到时,又让它溜了。
几尺外,站着一人,看着莳香东扑西扑地像个小猴儿,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几天不见,她还是如此活力十足,神采飞扬。
突兀的笑声把莳香给惊动了,她不再追着兔子跑,而是望向左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树下,青袍染着几许流光,俊秀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莳香愣愣地望着对方,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他不是回去了吗?
“我送两兄弟回来。”文丞佑不疾不徐地说道。“在前头遇到齐老爷子,他说你在这儿。”
他是说过办完事就送回来,可才几天事情就都办好了?
莳香探问道:“带他们去书院了?”
“嗯。”他盯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想到方才她追兔子的模样倒是好笑。明明就是个野丫头,怎么就上心了?
莳香喜道:“成了?”
他颔首。“成了。”
莳香欢呼一声,觉得什么苦都值了,她上前激动地拉住他的手上下摇晃。“太感谢你了,来世我做牛做马——不好,不好,做牛做马太辛苦了,这辈子已经够累了,来世我一定当你的贵人,给你一大笔钱……”
她开心的模样也感染到他,勾着笑意听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突地说了一句。“来世太久了,这辈子就还吧。”
她怔住。“可是我没钱。”
“莳香,你跟谁说话?”听见树林里莳香的叫嚷,兰香走了过来,初见陌生男子把她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
“是文府的五少爷。”莳香说道。“少爷,我这堂姊。”
“莳香受您照顾了。”兰香客气道。
“哪里。”文丞佑也客气地回道。
“五少爷说阿铨他们能进书院了。”莳香迫不及待地分享好消息。
“真的?”兰香惊呼一声。
两姊妹开心地拉着手又叫又跳,文丞佑好笑地看着两人像小孩一样又蹦又跳,他站在原地等她们恢复正常,不过是几个呼息的时候,兰香已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莳香的手,轻轻咳了才声。
“少爷是那两个臭小子的大恩人。”兰香赞叹道。
文丞佑笑笑地没说话。
“少爷今天住庄子还是一会儿要回去?”莳香问道。
“一会儿就得回去。”
“我刚刚摘了一大篮山莓。”莳香往溪边走。“放在溪里冰冰凉凉的可好吃了,你一定没吃过。”
莳香将山莓包在手巾里,然后再放进溪水里冰镇。“得等一会儿,坐。”她拍拍身旁的草地。
见他面露迟疑,她幡然领悟。“我又忘了你们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规矩多,让胡嬷嬷瞧见指不定要骂我狐狸精,文府堂堂五少爷,以后还是县太爷,哪能跟个乡下野丫头坐在草地上,存的是什么心啊?”
他笑出声。“你说话总这样一套一套的,把人弄得哭笑不得。”他在她身边坐下。
兰香看看堂妹又看看文丞佑。那个叫胡嬷嬷的为什么要说莳香狐狸精,难道他们两人……
“姊,你在那儿发啥呆?”莳香随口问道。
“没,我……我也该回去做午饭了。”她提起篮子。“有空了我再来找你。”
“好。”莳香颔首,朝她摆摆手。
“你在这儿倒是惬意。”他望着远山,农舍与稻子,伴着凉风徐徐,让人心旷神怡,身体也放松下来。
“你脱了鞋把脚浸在溪水里,包准你舒服得升天。”她说道。
他笑而不语。
“我说真的,要不是你在这儿我早脱鞋了。”她顿了下。“小时候我跟村里的鼻涕郎还有二狗子最爱到这儿玩水,那时衣裳湿了也没关系,可长大了就多了一堆规矩,这不能那不行的。”
“没规矩不能成方圆。”他顺口道。
“知道,就你规矩多。”她取笑。
她仰着笑脸,颊边几绺发丝在微风中吹动,她的鼻梁与双颊因为日晒而泛红,大大的双眸黑白分明,如今闪头几抹促狭,嘴角勾着笑意,让她的脸蛋更添动人的光彩。
文丞佑有股冲动想摸摸她的脸,血液在身体里加快流动,呼吸也紧促起来。她是如此朝气蓬勃、神采奕奕,让人也跟着快活,方才赶路的疲倦瞬时消失无踪。
其实他根本不须亲自送双生子回来,可就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他想亲眼目睹她听见兄弟俩能进书院时高兴的神情,想听她妙语如珠、调侃人的淘气模样,所以他来了,就为了见她。
他很高兴自己作对了决定。望着她在阳光下发光的小脸,他缓缓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