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生日,我准备了礼物给你。”
他的拇指离开她的唇,沿着脸颊滑动,穿过她的长发,柔软触感如昔,他……几乎不敢相信能再遇见她。
他的手依依不舍地离开那把柔如丝绒的发,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
“我帮你戴上,你乖,别动。”他靠她很近,近得像是粘着她耳朵低语。
别动?她骨头都软了,哪里找得到力气动啊!
他捞起长发,帮她戴上,泪滴形单钻,果然十分适合她。
关御满意地看着善良的钻石贴在她胸前,一会儿,竟有些羡慕那颗冷冰冰的石头能亲昵贴着她。
“这……这、很……贵吧?我不能……”蓝子玮你争气点,别一直结巴啊!
“没什么能不能,我送你,你就收下。”他扶着她,放她坐进沙发,自个儿却站起来。“礼物送到,我该走了。星期天我再过来找你,你在家吧?”
“星期天不行,我有约。”她急忙说。
“对象是男人吗?”沉默一下,他才问。
“是……但……”
“你有对象,我不该觉得惊讶。”关御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很低。“没关系,不管你对象是谁,我都会从他身边把你抢过来。”
“抢……抢……过来?”他说外星话吗?她完全听不懂。
“你没听错,就是抢过来,把你变成我的。”
他笑得好从容,蓝子玮却看得好害怕。天!事情能不能不要这么复杂?
他们明明就是很单纯,钱货两讫的一夜情交易啊!头好痛。
“可是我……我们不能……”她不能让事情变复杂,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小石头想。
“你很爱他吗?”
“他?谁?”
关御大掌摸摸她的头,轻掐一下她的脸颊。“看样子不是太爱,只要不太爱,事情就好解决。星期天我过来找你。”
“我星期天有事……”
“好,你这么坚持,我只好星期六晚上过来找你,然后在你这里过夜。晚餐记得吃,要不是我还有事,真想陪你吃顿饭。我差不多该走了,掰。”关御突然俯身攫住她的粉嫩唇瓣,轻尝一口。
她呆住,连话都说不出来,关御吻……吻了她!
那轻轻的吻,挟雷霆万钧之力敲进她心房,刚才,他柔软温热的双唇与她荒凉的灵魂玩了一场亲密游戏。
他用一个短得不能再短的吻,关御留下吻离开了,大门已被关上,她眼前却好似开了扇不知道往何处的门,五声地朝她招手,她不知该走出门?
回忆更汹涌,她瞬间跌进过往……
明天就是学校学期中考,蓝子玮却在这条台北县寻芳客都知晓的花街上游荡。
是不是真的没有选择了?她不止一次这么问自己。
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家境没有太好,但也没有太糟。
她的世界原本很简单,跟大部份大三生一样简单,打工、念书、思考未来的出路,将来好好赚钱奉养父母。
真的,如果她父母好好活着,她的生活会一直简单下去。
问题是,命运没打算让她过得太简单。
大三上学期,学校才上课三天,她的父母竟发生车祸,两人当场死亡。
没有什么肇事者,父母参加一场喜宴,爸爸喝多了酒,竟开车撞上电线杆,小发财车撞得稀烂。她不但得为父母料理后事,还得赔偿国家损失的一根电线杆!
她的世界从原本冒泡泡的梦幻红,跌进悲惨的忧郁蓝,一夕之间风云变化。
得知噩耗的头几天她还能哭天抢地,悲伤一夕走骤失双亲。
几天过去后,得知父母过世的亲友们陆续上门,表面慰问,实际上是提醒她和弟弟,父母的债,儿女要记得还。
不说没借据的,光是那些有借据的加起来就有二、三十万,她知道自己的家境没有太好,但不知道竟是不好到差点连父母的丧事都办不了。
知道家里负债的窘境后,她不哭了,开始想办法。
父母留下八万多元现金,加上她办的几张现金卡,勉强凑齐十八万,替父母办了最简单的后事。
那十八万的便宜价格,还是丧仪社老板看他们可怜打折下来的。老板说,就算最阳春的后事,一个人少说也要十万起跳。两个人起码要二十万。
办完后事,她开始一个个联络债主,也体会到人情冷暖四个字的真义。什么亲戚朋友,碰到钱这回事,全都是假的。
居然有人为了七万块,恐吓要把她抓去酒店上班!那人跟她父亲有二十多年交情,平时两人称兄道弟,二十多年交情抵不上七万块!
总之,她碰到了一个有一个的钉子,每个债主都要她还钱,越快越好,斡旋到最后债主们给她最后的期限是十一月底,差不多是她期中考完。
她打工的钱,光是还现金卡最低还应缴金额就快不够,扣掉最少的生活费根本没多余的钱。她想还钱、想把书念完、想得到学历好找工作,过安稳生活,她想很多很多,最后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把自己卖掉!
蓝子玮鼓足勇气,将自己打扮得鲜艳亮丽,希望能买个好价钱,她在闻名的花街上游荡,九十几个男人经过她,多半是些流里流气、猥琐的男人,她没办法把自己卖给那些男人啊!
走在花街上,她的压力大得想放声痛哭,直到他出现……
男人,远远地朝她走来,像是在散步的模样,他看起来好高,有张冷漠却好看的脸。
看见他,蓝子玮像是在黑暗里看见一丝光,紧张到绞皱衣角而不自觉,在他即将要经过她是,她挡在他面前,紧张兮兮又神经兮兮瞅着他问:“先生……你……你……晚上需不……需、要……”
他停住脚步,听着她残破又断续的话,微微皱眉。
“你成年了吗?”
“成……年了。”
“我不信,你看起来十六、七岁而已。”他其实远远就注意她了,天色很暗,这女孩一脸涉世未深的清纯模样,在这条声名狼藉的花街上走,不怕出事吗?
他才正想着,没想到她竟上前拦住他,问他“需不需要”?
“我已经二十一岁了,你不信的话,给你看我的身份证。”她慌慌张张从皮包里拿出身份证,遮住姓名、身份证字号,让他看照片、生日年月日。她不希望他误以为她未成年而拒绝,错过这男人,她不会再有勇气。
这男人不止好看,她本能感觉他是个好人,身上散发出一种温暖气息,虽然他表情像冰块、说话也很像冰块。
“不错,还知道要把名字、身份证字号遮起来。”他打量她,怎么看都不觉得她是出来做的!她看起来很有气质,像个学生。
他的话,让她差点接不下去。
气氛僵了一下,她收妥身份证,硬着头皮又问:“你……晚上需不、不……需、要……”
“多少钱?”他索性问,倒不是真的要买她,只是好奇,像她看起来这么清纯的小百合花,她认为字迹刻意之多少钱?
“呃?”蓝子玮愣住,被他干脆的问题问傻了。对啊,多少钱?她没想过。
这是她的初夜,应该有些值钱,但值到少呢?
“我不……知道……我没做过……如果是……处女……可以多少……钱?”
两颊烫得像被火焚烧过,这种事说出口,她的眼泪克制不住跟着掉下来。她慌张地低头抹去泪,怕被他看见。
他瞧半天低头的她,那眼泪雨、三滴就止住,说不上为什么,他觉得她微微颤抖的肩,似乎承受着巨大压力。
唉,千万别来个什么卖身丧父的悲惨故事,他的哭点不高,讨厌听见人间悲剧,悲凉故事容易招引他的同情泪水泛滥成河!
真正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是那种外表硬的像钢铁,内在软得像糖花的男人。
唉,哭点太低,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他很想就这样走开,偏偏她像开在狂风中的脆弱小百合,让他走不开。
“吃晚餐了没?”他问。
“啊?”她惊愕地抬头望他。
“我问你吃过晚餐没?”
她咬着唇,摇摇头。
“吃麦当劳好不好?我请客。”先喂饱这朵小百合好了。他想。
“可是……我……我……”
“我饿了,要先吃东西,来不来随便你。”说完,他赌她会跟上,先走了。
果然,她一路默默跟着他,直到两条街外的麦当劳。
走进麦当劳,店里明亮的光线,让她有种刚从阴暗地狱中解脱的错觉,她跟着男人的后头,心理起伏跌菪,双眼刺痛又想哭了。
停在点餐台前,男人转过身。
“想吃什么?”问完才看见她一脸要哭不哭的。“算了,我帮你点。”他无奈地说,转头向柜台后的服务生点了两份同样的餐。
掏钱买单的他,内心很混乱,明明只是到附近拜访老朋友,顺便透透气、散散步,怎么就这么倒霉碰上身后的大麻烦呢?她啊,看起来就是一副麻烦样。
本身面临的问题就已经够让他头痛了,刚退伍的他,正跟老爸闹家庭革命,因为接掌家族企业不在他人生规划选项里。
要不是今天跟老爸大吵一架,他也不会出来找朋友,顺便用散步的方式透气。
唉,人在倒霉的时候,走路都会遇到麻烦俯身。
拿了餐点,他挑选店内角落比较没人的地方坐。
“快吃。”拆开汉堡纸,他咬一大口,见她动也不动,又说:“我吃完就要走,不打算等你慢慢吃。”
“喔……”
她拿起汉堡,一小口一小口吃着,不消一会儿,她那双算是颇迷人的大眼睛,竟沁出一滴滴眼泪。
老天!搞什么这么悲情啊?
看她边吃东西边掉眼泪,关御哪还吃得下!搁下汉堡,他忍不住好奇了,决定把来龙去脉问清楚--
十分钟过去了,吐露完压力的蓝子玮,泪水像泄洪的水库,从刚刚默默哭泣,转而埋头痛哭,这阵子所有压力、所有她费力关住的泪,再也无法压抑,在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男人面前,一古脑儿奔流而出。
她埋头痛哭,所以看不见坐在对面、哭点实在不高的关御,一双眼也红了。他的大掌盘旋在她头上,想触碰她、给她一点安慰、一些力量,但迟疑半晌,大掌挪开了,他怕突然的举动让她感觉被侵犯。
悄悄抹去眼角的泪,他清了清喉咙,不像再被听出哽咽,一会儿,他问:“六十万够不够?”
“啊?”这数目教痛哭的蓝子玮目瞪结舌,暂时止住泪。
“六十万应该够吧?你可以把二、三十万债务还清,现金卡还清,剩下的钱缴两年学费还有剩。”
“你要花……六十万……买我?”蓝子玮根本不敢相信,这好看的男人要花这么多钱买她的初夜!她不值这么多钱吧?
关御瞪着她一眼,像是指责她说错什么,他用冰冷的语气命令,“哭过就好,不准再哭。现在给我好好吃东西,吃完跟我回家。”
“喔。”蓝子玮生怕他反悔,乖乖地抹干泪,静静将汉堡餐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