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蓝仲麒看了这封信会很心痛,但,那种痛终究会过去,伤口总有结痂的一天,唯有如此,他才有办法抛下一切继续往前走。
倘若她不说清楚,他心底永远会有一个巨大的谜团,一定会想尽办法冲来找她,但这真的只是在互相折磨罢了……她不能这么自私,不能让这段感情绊住蓝仲麒。
她宁可他恨她,认为她是无情无义、贪图富贵的女人。让他轻视她、厌恶她,然后将她彻底地由心头抹去,好好展开他全新的灿烂人生。
那,才是真正对他好,也是她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
她含着泪,颤抖着手写了封信——
仲麒:
很抱歉,也许你觉得我无情无义,但,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更美好的人生。
坦白说,我和彦纬秘密交往一阵子了,我俩情投意合,只是不知如何向你提分手。
我对你的感情早就变淡,越来越感受不到爱。你人在美国的期间,彦纬无微不至地宠我、爱我,让我觉得很幸福,我想那就是我一直在追寻的爱情,因此,我答应了他的求婚。
想必你回台时我已经嫁入秦家,成为一个非常幸福的妻子,所以请你别来找我,因为这会造成我和彦纬的困扰与不悦。
总之,我们缘分已尽,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请保重。
咏絮
才写几行话便让她哭成泪人儿,浑身不住颤抖,信笺上泪痕斑斑,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最后咬牙忍住泪水终于写完,交由母亲保管。
到了纽约医院,母女俩找到正在照顾儿子的蓝家二老,他们说蓝仲麒已经动完手术,虽然还没苏醒,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说目前暂时先转到加护病房,好好住院观察几天。
当时蓝家二老还不知道咏絮即将“移情别恋”,因此让她进入加护病房探视蓝仲麒,而方母则将信交给了蓝母,请她在蓝仲麒苏醒后帮忙转交。
后来尽管方咏絮疯狂地渴望守在昏迷的蓝仲麒身边,但母亲硬是将她拖出医院,马不停蹄地直奔机场搭机回台。
飞机抵达桃园机场的那一刻她已有所觉悟——
以前的方咏絮已经死了,始终甜蜜地栖息在蓝仲麒怀中的小女人彻底死了!
从今尔后,她将是一具行尸走肉,只为尽义务而活。
披上雪白婚纱时,她凄然地告诉自己,既然已嫁进秦家,那她就必须好好善尽为人妻子的责任,任何事都要倾尽全力做到最好,不能愧对秦彦纬这个解救方家的恩人。
但,新婚之夜当秦彦纬上了床,俯身想亲吻她并解开她的睡衣时,她无法控制地频频发抖,脸色惨白,甚至逼出泪来。
她没有办法,真的做不到!明明早已绝望,明明早已多次提醒自己她是秦家的人,必须当个好妻子,可是她的身体却本能地抗拒着蓝仲麒以外的男人,根本无法与他有肌肤之亲。
当天晚上秦彦纬体贴地放开她,说忙了一天两人都累了,让她先好好休息。
可接下来的每一个夜晚状况始终没有改善,她真的尽全力想克服,但还是徒劳无功,无法跨越心中障碍。
最后,秦彦纬很有风度地对她说:“没关系,我知道你心底还深爱着他,毕竟你们交往那么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忘记的。我不会在意这种事,你依旧是我最心爱的妻子,我会等到你可以接受我的那一天。”
然后,他就以常常晚归不想吵到方咏絮为理由,要佣人把主卧室隔壁那间也有卫浴的房间打扫好,准备搬过去,把较宽敞舒适的主卧室留给她。
方咏絮却坚持要他留下,自己去睡另一间,他为她做的已经太多太多了,她感动到无以复加,怎还能把他赶出主卧室?
因此,结婚三年来,两人一直是分房睡,偶尔来小住的公婆以为他们只有在秦彦纬晚归时才会分房,压根儿不知道原来情况这么严重。
秦家二老育有两男一女,他们平时自己住在阳明山的超大豪宅,偶尔想看看孩子,便会到两个儿子家各住一阵子。
秦彦纬是长子,秦彦舜排行老二,两个儿子都已经结婚,但去年秦彦舜的太太抢先生了个儿子,这秦家的第一个孙子让公婆视若珍宝,疼到心坎里。
方咏絮梳理好头发,悄悄开门下楼准备早餐。
她煮了咖啡并做了秦彦纬喜欢的起司欧姆蛋和总汇三明治,蛋才起锅,秦彦纬便神清气爽地下楼来到餐厅。
“好香喔!咏絮,早。”
“早。”方咏絮盈盈一笑。“你今天起得比较早?”
“是啊。”秦彦纬拉开餐椅坐下。“早上有一个视讯会议,我想在开会前先去饭店看看资料。对了,下午别忘了要一起去医院。”
“我知道,不会忘记。”
方咏絮将咖啡和早餐放在丈夫桌上,低声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分房后,秦彦纬除了拥抱和亲脸颊之外,不曾有过更进一步的举动,这让她松了一大口气,可同时也更觉愧疚。
“傻瓜,别这么说。”秦彦纬爽朗一笑。“不管任何事情,都应该是自然而然地发生,强求不得,更不该有任何压力。既然妈要我们固定去看不孕症,那就继续接受治疗吧,也是让老人家安心。”
夫妻俩都心里有数,去医院看诊纯粹是做做样子给母亲看,最根本的问题没解决,该做的事完全没做,要如何怀孕?
“谢谢。”方咏絮非常感激。
“好了,别谢我了,你也坐下吧,陪我吃点早餐。今天花店忙吗?”
“还好。”想起热爱的花艺,方咏絮露出真诚的笑容,只有投身在花卉中她才觉得自己生命有价值,可以当真正的方咏絮。
因此,即使她这老板常常事必躬亲,依旧甘之如饴。
她也为自己做了道简单的生菜沙拉,并倒了一杯咖啡,她食量小,这样的早餐就足够了。
她一落坐,秦彦纬便道:“毓甄今天从美国回来,爸妈要我去凯旋餐厅订位,大家一起吃顿饭给毓甄接风,晚上七点要到。”
凯旋法式餐厅以气派的建筑和顶级的料理着称,再加上采年费会员制,光顾宾客尽是身家显赫的权贵,是上流社会喜爱的聚会场所。
而这也是秦家的投资之一,因此秦家有任何饭局,如果不是在大秦饭店,就会在凯旋举行。
“毓甄回来了?飞机几点到?要我去机场接她吗?”对于这个小姑,方咏絮其实不太熟,因为秦毓甄长年住在国外,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台湾,虽然她嫁来秦家已经三年,也不过才见了秦毓甄几次。
“不用,毓甄又不是小孩,她习惯自己处理事情。倒是要请你去买个礼物送给彦舜的儿子Bruce,小孩都喜欢玩具。”他喜欢方咏絮表现得很得体又礼数十足,像是无可挑剔的大嫂。
可一想起弟弟和侄子,秦彦纬的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厌恶。
豪门世家只要一牵扯到争产,即使是兄弟姊妹也会变得异常敏感。虽然秦家两个儿子都在家族企业担任高阶主管,但秦父到现在还是秦氏集团的总裁,迟迟不肯分财产,更遑论宣布接班人选。
为了总裁大位,两兄弟表面上依旧热络,但私底下已暗潮汹涌,互有盘算。而秦彦舜抢先升格当爸爸后,那气氛更是微妙。
任何人只要尝过权力的美好滋味就不想放弃,男人更是严重,集团总裁只有一个,两兄弟到底谁可以坐上位,现在还说不准。但可以确定的是,豪门最重子嗣,既然老二秦彦舜已经有了可以传宗接代的儿子,老大秦彦纬却迟迟没有动静,可以想见,多少会左右秦父的决定。
“好,我知道,我会去买个很棒的玩具送给Bruce。”方咏絮温婉地点头,她打算看完妇产科后就去附近的玩具反斗城好好挑选。
秦彦纬啜了口咖啡。“还有一件事……坦白说,我一直很犹豫该怎么告诉你。”
“什么事?”方咏絮不解地看着他。“是不是爸妈觉得我哪里做不好?没关系,你尽管说,我会改。”
她愧对丈夫,因此,对于公婆的诸多挑剔都不敢有怨言。
“是有关于毓甄……”秦彦纬欲言又止。“听我妈说,毓甄今天晚上会带男朋友来吃饭,正式介绍他给家人认识。”
“那很好啊,听起来毓甄非常喜欢这个男友,带来见见家人也是好事。”
虽然和小姑不熟,但透过秦彦纬,她多少得知秦毓甄是个有主见、自由奔放的女性。
据说她国中一毕业就被家人送到纽约,从高中一路念到大学,完成学业后继续留在纽约,反正家里不缺钱她便不打算工作,常常和上流名媛一起出游吃饭,尽情享受人生。
至于秦毓甄的感情世界,秦彦纬说她异性缘很好,陆续交过几位男朋友,但都交往没多久就宣告分手,这一点倒是让秦家二老有些心急,因为秦毓甄虽然年轻,可他们觉得女孩子未来总是要嫁人,有个好归宿比什么都重要,总盼着她也该以结婚为前提,好好交个男友了。
“爸妈不是一直希望毓甄把男友带回来给他们看看吗?这一次她愿意带回家,爸妈一定很高兴,这是好事啊,你怎么会觉得很难开口?”方咏絮不解地问着。
秦彦纬摇摇头,像是遇到什么大难题。“咏絮,你知道毓甄的新男朋友是谁吗?”
谁?方咏絮一头雾水,不明白丈夫的表情为何如此凝重?突然,一个念头窜入脑中——
纽约?
听说他这几年也在纽约工作,难道……
不!不会的!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