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辰晚饭后来到荷园,此时萧何已经睡下,感觉身边有人,明明知道是段辰,却呕气地装睡。
段辰脱了衣裳钻进被窝,从后面搂着她,将头埋进她的颈项之间,深深地贪恋着她身上的味道。
萧何不自然地僵硬着,段辰自然察觉,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怎么,我的萧萧还会紧张吗?」
萧何不语。
察觉到气氛有点异样,段辰起身,将侧睡的萧何扳直,两人的视线接触,萧何在看到他的瞬间,躲开了与他视线的接触。
段辰察觉萧何的不开心,柔声问:「怎么了,萧萧不开心了?」
萧何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无理取闹。
段辰见她不愿说,也不勉强,只将人搂在怀里,亲吻着她的额头,「既然萧萧不开心,那么今晚辰哥哥就陪萧萧聊天,萧萧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跟辰哥哥说。」
听闻熟悉的称呼,萧萧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委屈地抽泣起来。这个称呼,是她心里一片不可触及的梦境。
看萧何哭了,段辰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却还是赶紧哄着,结果越哄她哭得更厉害。
段辰有点头疼,他发觉现在的萧何不愿意跟他交流了,她将自己锁了起来,拒绝所有人的靠近,连他有时候都触及不到。
哎,这个认知让他很沮丧,看来这件事情要加快进度了,他可不想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段辰轻轻拍着萧何的背部,渐渐的,萧何止住了哭泣。
段辰看着哭得眼睛通红的萧何,默默地叹了口气。他现在的处境,谁能理解呢,很多人觉得他坐享齐人之福,是最幸福的人,可谁知他的苦楚,他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而已。
有时候,站得越高越身不由己。如果他只是寻常百姓那多好,这样他就不用顾及大理的江山,不用顾及朝堂上的腥风血雨,只要守着爱人,快乐地度过一生该多好。
「段郎?」察觉到段辰的心不在焉,变得敏感的萧何心里更多了一份酸楚。
段辰回神,看着怀里可怜兮兮的人,俯身吻上地哭得有点肿的眼睛。有点凉的嘴唇一路往下,品尝朱唇,掠过娇乳,划过平原,穿过高山,进入神秘的丛林,品尝专属于他的味道。
一夜欢愉后,似乎一切都回到正轨,似乎一切又在逆行。
段辰这一忙,又忙了一个多月,太子遗留下来的势力还没有清除干净,正在四处拉拢人,企图东山再起。段辰身为皇帝的亲信,很多皇帝不方便出面的事情,都要亲力亲为。他的手上握着生杀大权,不能马虎。
这一日,段辰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还没进府,就听见府里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他蹙眉,怎么回事?
管家远远地小跑过来,将事情的原委告知。
段辰一愣,不可能,他根本……李氏怎么会有孕?而且,萧何也绝对不会这么做。
他快步赶过去,李氏近来越来越不可理喻,不但处处争强好胜,更是联合李显处处向自己施压。说什么成亲两载有余,两位妃子却无一人诞下子嗣,让段辰考虑再娶一个侧妃,推荐人选正是李氏的表亲,户部尚书钟家的嫡出三小姐,大有他不答应不行的架势。
段辰怎么可能答应。李显这个老狐狸,越来越放肆了。
等他来到花园,就见李氏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地倒在丫鬟身旁。再看萧何,脸色比李氏的更苍白,手中却握着一根树枝,不知是害怕还是怎的,用微微颤抖的身体将她身边的丫鬟绿柳护在身后。在她身边,几个粗使婆子躺在那呻吟,可见刚才的场面有多混乱。
段辰面色阴沉地扫了李氏一眼,然后看向萧何,看到被她护在身后的绿柳,段辰表示自己很吃醋。他面色不善地看了眼绿柳,没用的东西,他派她们伺候萧何,怎么反过来还需要萧何保护。看来,需要考虑换人了。
瞧见段辰走过来,萧何不但没有放下手中的树枝,更是警惕地看着他,那眼神让段辰心里一凉,「萧萧……」
段辰刚唤了一句萧萧,李氏立刻开始哭诉道:「夫君,你回来得正好,这个贱人,她要害死我们的孩子,她仗着您的宠信,目中无人。得知妾身有身孕,居然、居然故意推我,呜呜……她好毒啊,夫君可要为妾身作主啊。」一边谩骂一边号哭,哪里有一星半点的闺秀形象。
段辰瞪了李氏一眼,眼中警告的意味浓厚。他不理李氏的号哭,径直朝萧何走去。
「别过来。」萧何忽然大喊一声。段辰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目光如炬。
「你别过来。」萧何重复了一句。她心情复杂地看着段辰,怎么也不相信李氏说的话,可李氏言之凿凿地说她大哥身边的小厮受命而为,换了原来分量的硫磺,才会致使大哥在操作中失误。甚至连当日大哥的穿着、说的话,都说得分毫不差。李氏说得虽然不够清楚,但很多事情联系后,不容她不相信。
段辰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疑惑地看着萧何。今日的她为何语气如此冷淡,甚至带着一股尖锐的戾气?
这样的萧何,是段辰从没见过的。
李氏看到这一幕,嘴角闪过一抹得逞的奸笑,段辰,你不是处处回护这个贱人吗?哼,我偏偏不让你如愿,你是我的,我才是你的正妃,你却从来不正眼看我一眼,既然如此,大家都别好过。她不怕段辰知道自己耍的心眼,毕竟她说的部分确实是事实。
忍着心中的疑惑,段辰耐着性子开口询问:「萧萧,你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萧何看着一如既往对自己温柔有加的段辰,怎么也不想相信李氏说的那些话,可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不去猜疑,毕竟很多地方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巧合得让人害怕。
或许是这两年来,萧何也曾经怀疑过,但都被她压在心底,今日被李氏以如此方式捅了出来,心里怀疑的种子瞬间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李氏在他们之间种下怀疑的种子,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水都泼不进去。
人就是如此,当有一天别人告诉你,你全身心相信的这个人,是间接害死你全家的凶手,就算你不相信,却忍不住想知道所谓的真相,想给亲人一个交代,这就是亲情。
段辰约她出来的时间,萧家就失火了,满门覆灭。他跟她说,是她大哥失手才造成这样的后果。当时的她根本没多想,现在想开,大哥从小就尽得爹的真传,更是青出于蓝,怎么会操作失误呢。
成亲的时候,明明有那么多的时间够他向她坦白,结果,他选择隐瞒,那荒唐的拜天地,原来是三人行。如果早知道,她根本就不愿意……
一旦有所隐瞒,又如何去相信其他?
段辰见萧何只哭,却不说话,心头烦躁起来。他这段时间不眠不休地埋头于政务,就是想空出时间多陪陪她,他也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出了什么问题,结果却换来不信任与防备。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萧萧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什么事情都跟他说,什么委屈都跟他倾诉了。他们之间,开始有了秘密。
「萧萧,过来。」段辰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本王今日有空,带你出去走走,你也好久没出去逛逛了。」
李氏闻言,疯狂地叫着:「王爷,这个贱人哪里配得上您,不过就是一个满门被灭的贱种罢了。」
「你给我闭嘴。」段辰怒吼了一句。
「我偏要说。」李氏豁出去了,「当初就说要不得这个贱人,王爷却被美色所迷,执迷不悟,难道您忘记当初答应我父亲的话了吗?」
段辰的眼神要是能杀人,李氏此刻已经被淩迟了。
萧何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心里一片荒凉,原来她所谓的幸福,是拿家人的性命换来的,是吗?
她目光迫切地看着段辰,希望听到他驳斥的话,可段辰却说:「本王做什么,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段辰喝斥一句:「来人,送王妃回东苑,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入。」
他不但自己不解释,还阻止李氏继续说话,这是什么意思,作贼心虚吗?萧何失望地看着段辰。
李氏尖叫着在丫鬟的劝慰下被带走了。
处理了李氏,段辰站在那,他头疼地看着萧何,「萧萧,过来。」语气不自觉地带着一股命令口吻,可见他的耐心也快消耗了。
萧何倔强地不肯前行,她想听他解释,只要他说一句,她就信他。
「看来萧萧累了,既然如此那就回去好好休息,等你想说的时候,再来找我。」说完,段辰冷着脸掉头就走。他怕他再多待一会,会忍不住发脾气,他不想他的萧萧看到他暴躁的一面。
萧何看着愤然离开的男人,什么叫她想说的时候?难道不是该他向自己解释吗?还是说,自己从来都是那个可怜的应声虫,没有自我,段辰说什么,她都要无条件地执行?一时间心中的悲凉如同洪水将她淹没,手里握着的树枝终于无力地从手中掉落。
「姑娘……」绿柳担心地看着萧何。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她也不知道王妃李氏跟萧何说了什么,只见萧何愤怒地推了李氏一下,转而李氏就捂着肚子大喊起来。李氏身边的人要打萧何,可萧何从小习武,虽然这些年从来没用过,但这些人一时半会却奈何不得萧何,只好转而抽打她,逼得萧何转身回护她。
萧何没有回话,只是木然地看着地上的树枝,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一旁围着的下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李氏在丫鬟的拥护下忽然去而复返,她喝斥几个粗使婆子,交代她们让萧何在荷园「好好休息」着。
绿柳担心地跟在后面,却根本无法靠近萧何。
萧何被推了进去,看守的婆子手持棍棒,连绿柳都不让进去。绿柳闹,粗使婆子直说是奉王爷之命,让侧妃好好休息,旁人不得打扰。
气得绿柳只好转身去找管家,希望管家能去找王爷,她察觉到萧何的情绪非常的不稳定,也肯定李氏说了什么刺激萧何的话。
萧何此刻脑子一片空白,李氏尖锐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你以为你萧家灭门只是天灾?哼,那是因为你哥哥不识抬举,迂腐地说什么太子才是天命所归,一切阻挡皇上登基的势力都要铲除,要不是王爷看你们青梅竹马的分上,又哪有你苟延残喘的分。
不相信?哼,那为何王爷恰好约你出门,你们家就失火,满门尽灭了呢?又为何他连娶我为正妻这件事都不屑告诉你?因为你贱,居然在自己的灭门仇人身下承欢,还怀了身孕,你的爹娘要是在天有灵,你说,会不会被你活活气死呢?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省得丢人,哈哈哈哈。
「呜呜,爹、娘,你们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萧何无力地坐在地上,低声抽泣着。
她不相信,不要相信。这些都是预谋?段辰对她的爱慕只是逢场作戏?她明明能感受到段郎对她的爱意,可为什么?
萧何忽然想起来有一次,大哥喝多了,妄议朝政,最后叫她小心点,让她不要跟段辰走得太近,还说自己最近发明的一种烟花威力十足,说不定哪天就贡献给朝廷了。萧何当日只觉得大哥是喝多了乱说,今日想来,又何尝不是大哥在给她提醒呢。
原来,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棋子。
再说段辰,心里不痛快,却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只要露出丁点破绽,李显那个老狐狸肯定有所察觉。
刚才李氏的话,更是让段辰气愤不已。那个女人居然还敢提当年,当年要不是三哥……陛下阻拦,他早就掐死那个女人了,哪里还会给他添堵。
还有他的萧萧,怎么能轻易相信别人的挑拨,连跟他求证都不愿意吗?他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这么努力,废寝忘食地清理朝堂顽固势力,削弱世家对朝堂局势的把控,就是为了能早日摆脱李氏,好让他的萧萧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他的萧萧,值得这一切。
心里要说不失望是假的,他们认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熟悉彼此吗?就因为太熟悉,他在看到萧何防备地看着他那一刹那,心中早已经思绪万千。
万般沮丧却又无处倾诉,无奈之下的段辰回到宫里,只有那堆积如山的卷宗才能让他不去想萧何刚才的防备和不信任的眼神,心里才不会那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