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与他拌嘴,她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我想了又想,排除文凭、学历的问题,我真的想坐在教室里听老师上课吗?如果想,那我想听哪方面的课程,想学些什么?除了那张毕业证书之外。我还想借着回学校读书得到什么?”
“我真的想了很久,后来才想到公司职位的升迁和学历有相当大的关系,我若真要复学,可以选择一些有助于未来工作升迁的课程。”
“这样很好啊,那你为什么又要放弃?”他说。
“因为我发现自己并没有那种野心。”她说,“如果真有野心想升迁的话,应该会想一级一级的往上爬,那就得不断地进修,在拿到大学学位后继续读硕士班,可是一想到这我就觉得好累,觉得不想要了。”
“我并不是真的想读书或喜欢读书,我终于发现,所以才会选择放弃。”
贺子极听完后,觉得有些欣慰,看样子她是真的想通了,也明白了他那天在车上对她说的那一席话。
“所以,你不在意我们之间学历的差距了?”他想亲口听她说。
“既然你都不在意了,我为什么要在意?”她以略微夸张、不以为然的语气说。
“很好。就是这种气势!”他开心的说,很高兴她终于想通这一点。
他的反应令她微笑。
“不过这么一来,你就比较可怜了。”她调侃的对他说。
“可怜什么?”他不解。
“我一辈子都只能当一个作业员,赚不了多少钱。”她似假还真的对他说。
“一点也不可怜,因为我最不缺的就是钱。”他摇头对她说,“还有,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只当作业员,因为有太多职位等着你去胜任。”
“什么职位?”她疑惑的问,不想去探究关于“不缺钱”这句话的真假。
反正她早已下定决心,如果他们俩真能修成正果,她绝对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劳燕分飞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贺太太呀,孩子的妈呀,总经理夫人呀,董娘呀。”他毫不考虑的说道,让她一整个傻眼。
“总经理夫人?董娘?”她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说。
前面两个是有那个可能,如果她嫁给他的话,但后面这两个会不会太扯了?他难道不觉得自己的牛皮吹得稍嫌大了些吗?
“怎么,有意见吗?”他眉头轻挑,转头看了她一眼。
“没有,只是想问,是珍珠奶茶店的总经理夫人,还是鸡排摊的董娘?”她一脸认真的问道,话才刚说完,自己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原来她身上也有幽默细胞呀,哈哈……真好笑。
这回换贺子极露出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珍珠奶茶店?鸡排摊?真亏她想得出来!
“我说夫人呀,你也对相公我太没信心了吧?竟然说珍珠奶茶店和鸡排摊?好歹也该说红茶店和牛肉面店吧?”
他苦着脸叹息的对她说,害她的笑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整个人坐在副驾驶座上笑得东倒西歪。
贺子极嘴角扬笑,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快速的奔驰着。
云林愈来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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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近乡情怯,但此情却非彼情。
下西螺交流道之后,应非絮忽然觉得有些忐忑,整个人也因此显得坐立难安。
“你怎么了?想上厕所吗?再等一下,看看有没有便利商店或加油站。”贺子极也注意到了,却误以为她内急。
她并没有否认,只要能延长回家的时间就好。
先前要回来的时候,她一直沉溺在能看到妈妈和弟弟的喜悦中,没想太多其他的事,但一下高速公路,看到与繁华北部完全不同的景致后,她就惊醒了。
路边几间颓圮的空屋,令她想起了家里的贫寒。
年久失修的老平房,水泥外墙、生锈的铁门窗,屋里的油漆斑驳,客厅的藤椅早已塌陷,还有客厅的日光灯,上回她回去时看见两管坏了一管,也不知道换了没?厨房还是那么乱吗?餐桌上的剩菜又回锅了几次?妈妈会不会又有事外出,不得不把弟弟一个人反锁在家里?
这就是她家里的真实状况,他一定无法想像。
虽然她跟他说过弟弟的情形,也让他知道她的家境不好,但是没有亲眼看过的人绝对无法想像那种画面或生活。
他真的有办法接受待会看见的一切吗?抑或者会被吓跑?
说真的,他若因此而被吓跑其实也不是件坏事,因为若无法接受她娘家的状况,将来他们俩即使真的结婚,也不可能会幸福。
结婚并不是两个人的事而已,而是两家人的事,当一方不能接受另一方时,又何来幸福可言?
所以,趁今天这机会确定一下他的真心。如果不行就快刀斩乱麻吧。这真的不是坏事反而还是件好事,因为她至少还没连身体都赔进去。
可惜虽然理智清明,她的心却只想逃避,只想延迟那一刻的到来,甚至希望它永远别来。因为她真的好害怕将要面对的答案。
如果那个答案是要她快刀斩乱麻的话该怎么办?
她……斩得下去吗?
心揪得好难受,她从来就不是个悲观的人,但是在面对关于他的事时,她总是充满了担心与害怕。
原来不曾拥有也不全然是件坏事,因为那样便不需要担心失去、害怕失去。而她从前之所以能勇往直前,就是因为没什么可以失去的,所以不需害怕。
但是现在——
“有了,前面有7-11。”贺子极忽然喜道。
应非絮抬头看去,真的有间附有洗手间的7-11在前面。
但是上个厕所能拖延多少时间呢?与其自己继续惴惴不安,要不要干脆先替他打支强心针,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反正该来的还是会来,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至少到时的场面不会太尴尬、难看。
“好了,可以下车了。”他将车停好后,转头对她说。
“我不想上厕所。”她说。
贺子极轻愣了一下,终于发现她的坐立难安与生理无关,而是心理方面的问题。
“怎么了?”他柔声问她。
“我想先给你一个心理准备。”她看着他,一脸肃穆。
他点点头,没问她是哪方面的心理准备,反正等她说了之后,他自然就会知道她刚才究竟又在杞人忧天些什么了。
“我家是一间建了超过三十年的老平房,没有二楼,外墙没有瓷砖,只有水泥,屋子里的油漆也有几十年没擦过了。家里有些家具坏了,但是还在用;有几扇窗户破了,也只是拿胶布贴补或拿块木板隔着,没有换新的玻璃。这就是我家,你等一下会看到的样子。”她一口气告诉他。
他沉默了一下,问她:“所以,你要我心理准备些什么?”
“我希望你不要被吓到。”
“被什么吓到?”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我家。”一顿,她犹豫的补充道:“还有我弟弟。并不是每个人都面对过智能障碍者,知道和面对之间有很大的差距,而第一次面对的人,通常被吓到的机率很大。”她尽量说得委婉。
“还有呢?”
应非絮略微犹豫了一下,知道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可能让他不高兴或生气,而且她总觉得他好像已经猜到她想对他说什么,她若在这时才说没有,恐怕也只会把气氛和两人的关系弄僵而已。
她垂下眼,幽幽的对他说:“我希望你如果真被吓到的话,可不可以尽量忍耐一下,不要表现得太明显?我怕我妈会伤心。”
“那么,”他静默了一下,缓慢地开口道:“你就不怕我会伤心吗?”
闻言,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他说的是伤心而不是生气吗?
没错,即使她真的说了,此刻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不悦,只有无奈与伤心。
“你对我的信心竟然只有这么一点,真的让我很伤心。”他看着她说。
她突然觉得不知所措起来。
她没想过他会伤心,她以为他会生气,然后以他不与她争吵的个性,最多就是和她相敬如冰一阵子之后再顺水推舟的与她分手。这便是她想过最好的分手方式了,但他怎会不生气,却对她说他很伤心呢?
她真的从未想过要害他伤心的,从未。
“贺子极——”
“还有,你至今都不肯叫我一声相公,也让我很伤心。”
什……什么?!
她张口结舌、呆若木鸡的看着他,原本快要将她压得喘不过气的歉意与罪恶感瞬间蒸发,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怔愣的模样让贺子极不禁轻笑一声,然后说了一句,“有机可趁。”便倾过身来吻住她。
不过她因为太过状况外了,惊愕得毫无反应,让他有些小不满的轻咬了她唇瓣一下,这才抬起头来,用额头轻抵着她的。
“傻瓜。”他凝望着她,以带着些许无奈与心疼的口吻对她说:“你以为事到如今,还有任何人或事能把我从你身边吓跑吗?”
她的眼神除了依旧怔然外,还带了点茫然与不解。
他缓慢而坚定的将后段未说的话说完。“给了你我的心,你只能用一辈子来偿还了。认命吧,我的压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