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将军!”宋竹青神情惊慌的冲进议事堂,打断了独孤我行与徐腾的对话。
见他惊慌的跑进来,独孤我行问:“发生什么事了?”
“寨子里好多人不断拉肚子,该不是又染上什么病吧?”
闻言,独孤我行跟徐腾互视一记,然后起身走出议事堂,见到迎面而来的赵衍。
赵衍神情凝肃,“独孤将军,寨里的孩子之.前不是曾经集体染病吗?这次该不会又是什么疾病吧?!”“这件事先别下定论。”独孤我行来到练武场,只见那些平时龙精虎猛的弟兄们个个愁眉苦脸,一副痛苦的模样。
能坐在练武场里的还箅轻微的,那些严重的都跑到隐密处去“解放”了。
众人见他来了,纷纷站起。“将军……”
“大家都歇着。”他说着,转头叫来一名教头,“弟兄们这一两个时辰里吃了什么?”
“就只是吃了点心。”教头说:“不过那也是两个时辰之前的事了,之后大家什么都没吃,直到半个时辰前歇息打了井水喝,然后……”
“井水?”
天狼寨中有一口终年水源充足的老井,水质清澈甘甜,大家一直仰赖这口水井,从不曾有人因为喝了井水而生病。
可不知怎地,他有种奇怪的预感跟想法。
正忖着,又有人急忙跑来禀报,“将军,好多人都在闹肚子呀,到底是……”
“竹青,”独孤我行未待那人将话说完,转头吩咐宋竹青,“传令下去,所有人都不得再飲用井水。”
宋竹青微顿,“为什么?”
“独孤将军,难道你怀疑有人在井里下药?”赵衍问。
“嗯。”他点头,神情严肃地道,“竹青,快去。”
“是!”宋竹青答应一声,立刻转身跑开。
独孤我行领着徐腾跟赵衍前往寨中的老井打起一桶水,以随身的银针试之,银针瞬间转黑。
“果然被下了毒。”徐腾一惊,“将军,这……”
“今天有谁进过寨子?”独孤我行提问。
“几个山脚下的村民,拿了些鸡鸭蔬果说耍答谢将军之前给他们的帮助。”宋竹青说。
“都是熟人?”
“是的,都是熟人。”宋竹青负责管控每日进出天狼寨的人员,哪些人进寨,哪些人出寨,他比谁都清楚。
“将军,那些村民不可能会在井里下毒,他们可是我们的眼线。”徐腾说。
赵衍不语,若有所思。
“独孤将军,衍弟忽而想起一事,不知该不该说。”赵衍神情肃然。
“请说。”虽说两天前为了季慕书的事,独孤我行对他说了重话,但两人公私分明,并不影响双方的关系。
“记得独孤将军曾说过季姑娘上山不久,寨中孩子突然染上急患是吧?”
“没错。”独孤我行说:“当时贝大夫上山待了十来日,确定是食物不洁引起。”
“食物与饮水是生存的必需品,因此容易遭人下药。”赵衍续道,“如今井水遭人下药,是不是也……敢问在季姑娘上山前,寨子可曾发生同样的事情?”
独孤我行目光一凝,虽想警告他别血口喷人,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相信季怜儿,但无法强迫别人相信她。事实上,寨子里还是有不少人对她存有疑虑,徐腾跟宋竹青便是其二。
“将军,在季姑娘未上山之前,寨子里确实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徐腾心有存疑的说:“是不是要把季姑娘找来”
“不,应该到她房里搜一搜,或许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宋竹青提议着。
“眼前并无证据足以怀疑她。”
独孤我行才刚说完,一声尖锐的哨音陡然自远方传来。
众人纷纷望向同一个方向。此时,第二声哨音传来——
第一声哨音自山脚传来,第二声哨音则来自山腰处,不管是来自哪里,传达的都是同一件事情——有敌人进犯。
那些闹肚子不太严重的弟兄们闻声,立刻起身警戒。
“将军,这时机太巧,”徐腾神情凝肃,“看来寨子里真有内应。”
“当务之急是迎敌,其佘的容后再议。”独孤我行说罢,话锋一转,“立刻整编部队,还能作战者立刻到寨前集合,不适者保护寨中老弱妇孺往后山避。”
“遵命!”徐腾领命,立刻离开。
“独孤将军,”赵衍自动请缨,“请让我与将军并肩迎战。”
“赵公子,”独孤我行果断地道,“你是王爷的义子,我身为天狼寨主,自有保你毫发无伤的责任。”
他的拒绝让赵衍很失望,“独孤将军,我的武艺不差。”
“当然。”他一笑,“所以有更重要的任备要交托给赵公子,请帮忙保护寨中的老弱妇孺,他们会退至后山小径暂时躲藏,若寨子守不住便带着他们从后山下山离开,有劳你了。”
赵衍微蹙眉头,勉强答应,“独孤将军请放心,我会用生命保护寨民。”
“感激不尽。”
即使不是武人,寨中这些老弱妇孺可是受过训练的,不一会儿,大家已经整理好简单的家当在练武场集合,季慕书也在其中。
天狼寨不是第一次迎敌,但从不曾让寨民自后山撤离,此番会如此,完全是因为战力损耗,过往,两百员皆可用,可今日粗估只剰下一半。
闹肚子这事可不像是受伤,受了伤还可以忍痛,负伤上阵,闹肚子却是半点由不得自己做主。
“大家跟着赵公子撤至后山,等候消息。”独孤我行环视着那一张张紧张的脸孔,有一些年纪较小的孩子已经哭了。
独孤我行看着强忍眼泪却不断颤抖的虎妞,伸出手温柔的摸摸她的头,“虎妞别怕,你爹很快就去找你了。”
“嗯。”虎纽用力点点头。
一旁的绣娃揽着她,安慰着,“虎妞别怕,绣娃姐姐会保护你的。”
“嗯。”虎妞檫去泪水,紧紧抓着绣娃的手。
“大家要记得千万要安静,知道吗?”独孤我行又对孩子们耳提面命,“还有,要记得什么?”
“要听大人的话。”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
“没错,”独孤我行一笑,“好了,现在大家列好队,准备出发了。”
就这样,大家依序列队,安静的跟着领头士兵与赵衍往后山而去。
这是季慕书第一次遇到官兵剿寨。她知道独孤我行是什么人,又是如何落草为寇,她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以后必然还会发生,但她没想过这件事会这么决就让她遇上了。
虽说独孤我行身经百战,京城多次派兵剿寨也无功而返,但这次寨中弟兄大半因腹泻无法应战,战力锐减,情势紧张到得将寨民后撤……
要是他十拿九稳,定不会撤退寨民吧?由此可见这是一场硬仗,充满危机及变数的硬仗。
发生危险时,她只需按下返回器便能离开这个时空,但她如何离开他,到一个没有他的时空?
想着这些事,季慕书不禁恐慌起来,身体、手脚都不听使唤的颤抖。
她失神的跟着前面的人走着,耳边只听见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突然,有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
她回过神来,迎上独孤我行坚定的眸光,她一定神,眼泪无预警落下。
独孤我行眉心一拧,很是不舍。他知道她害怕恐慌,他想将她拥入怀中告诉她不用怕,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无法随心所欲。
“不要担心,跟紧张静。”他说,“不会有事的。”
“我们会再相见吧?”她声线微微颤抖着。
他温柔一笑,“当然,我很快就去接你还有大家回来。”
“真的?”她嗓着泪,“没骗我?!”
“当然。”他点头,“快跟上吧。”
“你要小心。”她殷切的望着他。
他唇角一勾,“我总有一天会死,但绝不是今天。”说罢,他轻推了她一把,将她送进撤退的行列之中。
她走进行列里,一次又一次的回头望他,而他也伫立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开,直到两人再也看不见彼此。
一行人沿着后山小径前进,终于抵达了藏身处。
天狼山挟天险之利,易守难攻,后山小径更是人迹罕至,除了当地猎户或山中农民,外来者根本寻不着路上山。
山中水源及野食充足,就算藏上三个月也不会断水断炊。
很快地,天色黑了。
大家安安静静的坐着或卧着,没有人说话,就箅传递水及食物也没人发出声音。
山林幽静,尤其是入夜之后。
因为跟前山有一段距离,这儿根本听不见前山的声音,季慕书不知道独孤我行带着弟兄们应战,如今是什么样个情形,一颗心不安的悬着。
“怜儿……”张静哄睡了孩子,悄悄来到她身边坐下,“你在担心将军吗?”
“嗯。”
她们以近乎耳语的音量交谈着。张静笑叹一记,“放心吧,将军会回到你身边的。”
季慕书脸上一阵羞红,“静姐张静握着她的手,轻声地说:“好好休息一晚,也许明天你一睁开眼睛,将军已经在你面前。”
季慕书也希望如此,但尽管乐观的怀抱着希望,担心害怕还是难免。
“不能再说话了,你早点歇着吧。”张静说完,起身回到孩子身边去。
季慕书望向黑幽幽的山林,轻声一叹。原来牵挂着一个人是这样的心情啊,在她是如此记挂着独孤我行的同时,她也想起在遥远未来记挂着她的马康成。
她多想让教授知道她为什么没回去,想让他知道她平安无事,而且遇上了一个全心待她,而她也真心恋着的人。
她该怎么做,才能让教授知道并安心呢?
夜深了,除了负责守夜的人,其他人都睡了,季慕书觉得很累,可是脑子静不下来,只好闭上眼睛,至少让双眼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有人大喝一声,“有人!”
所有人惊醒的同时,藏身处下方的小径突然出现许多黑衣人。
“快保护妇孺!”赵衍跳起身,执剑冲到前方,后面跟着十几个弟兄们支援。女人们拉着老人跟孩子们往后撤,男人们则在妇孺跟黑衣人中间筑起一道防护墙。
小径上不断出现黑衣人,一波接着一波的涌上来。
瞬间,妇孺们的惊慌尖叫跟刀剑交击声响彻山林。
没人知道这些黑衣人是如何找到他们的藏身处,此时也没有多佘心力研究。赵衍领着一帮弟兄们奋力迎战,可不多久防线便被冲破。
弟兄们一边迎战一边保护手无寸铁的妇孺们,但敌人犹如浪潮般一波波涌上,教人应付不及。只一会儿,防线破了,妇孺们到处走逃。
季慕书拉着虎妞逃进林中,虎妞吓坏了,她只得一边哄着一边注意有没有追兵。
“虎妞,不哭,大姐姐在。”
“大姐姐,我怕……”虎妞哭丧着脸,惊恐不已。“不怕,我会保护你。”
话才说完,突然有道黑影自树后跳了出来。
“季姑娘!”
月色幽微,季慕书看不清那人的脸,却认出了他的声音。
“阿……阿牧?”
她拉着虎妞后退了几步,警戒的瞪着眼前的郑牧。
“季姑娘,这次你真的要跟我走了。”郑牧说,“甘公子无论如何都要把你抢回去,哪怕你已经爱上了独孤我行。”
“不!”季慕书态度坚定地道,“我跟你说,我不是季怜儿!”
“什……你胡说什么!”郑牧一心想立功,根本听不进她说的话。
“我不是季怜儿,你们都搞错了。”季慕书试着解释,“我真的不是季怜儿,就算你把我带到甘鸣远面前也没用。”
郑牧已经没有时间听她说什么,他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季慕书。“快跟我走!”
“不!放手!”季慕书一手拉着虎妞,拚命的挣扎着。
就在两人拉扯时,虎妞突然往郑牧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郑牧疼得松开手,狠狼将虎妞抓起来往一旁的树干摔去。
虎妞小小的身子往树干上一撞,接着瘫软下来,一动也不动。
“不……不!”季慕书惊恐又愤怒,气恨的瞪着郑牧,“你做了什么?!她只是个孩子!”
郑牧眉心一拧,看着手背上冒出血珠的印子,“是她咬我,我才……”
“住口!”季慕书气怒不已,冲上前去卯起来乱打一通,“你是坏人、是坏人!我还以为你是好人,我错看你了!”
郑牧被她惹恼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恶狠狠地道:“你再动手,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呸!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你不是人!亏虎妞还常常牧哥哥牧哥哥的叫你”她越说越生气,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少罗唆,走!”郑牧满脑子只有功名,什么都管不了也听不进去。
就在她不断抵抗的同时,有人从林子里冒出,郑牧不认识眼前这人,难免一惊。
“赵公子!”季慕书见来人是赵衍,立刻向他求救,“快救救虎妞!”
赵衍瞥见躺在树下动也不动的虎妞,再看看被郑牧抓住的季慕书,第一时间本想出手搭救,但一转念又不动了。
他脸上表情的骤变,让季慕书莫名一阵畏寒。
“季怜儿,你好狠毒的心。”赵衍正义凜然地道,“虎妞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你便加害她?”
“什么?”季慕书傻眼,“你在说什么?”
傻眼的不只是她,还有郑牧。他惊疑的看着赵衍,满腹疑窦。
“赵衍,你到底在说什么?”季慕书气愤的质问他。
“季怜儿,你这恶毒的女人,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季慕书一开始还困惑,但很快便明白了。“赵衍,你想栽赃我?”
赵衍不回应她,忽地拿着剑在自己臂上划了一刀对郑牧说:“甘家要的是她,你就带她走吧,放心,我不会追。”
郑牧虽不知他用意为何,但既然对方摆明不会阻止自己,自然也没什么好迟疑的。
于是,他出手自季慕书颈后劈下。
季慕书两腿一软,昏迷过去,郑牧将她抱起,转身便没入山林中。
赵衍唇角一勾,喃喃地道:“想不到这样也能除掉你。”说着,他走向躺在树下的虎妞,并探了探她的鼻息。
发现虎妞还有气息,心想她若活着恐怕会说出什么,索性心一横欲将她掐毙。
“孩子,为了天下,为了大业,你可别怪我。”说着,他将手伸向虎妞。
“虎妞!怜儿!”
此时,张静跟几名弟兄们跑了过来,打断了他。
他将手收回,懊恼不已。不过看虎妞伤得不轻头上磕得鲜血直流,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就算活着也伤到脑了吧。
一个伤了脑袋的小孩说的话,没人会当真。
“虎妞!”张静冲过来,一把抱住虎妞,“天啊,怎么会……赵公子,你可看见怜儿?”
赵衍眉心一拧,故作痛心状,“她走了。”
“走?”张静一愣,“你是什么意思?”
“原来那些黑衣人是来接她的,恐怕我们的藏身处会被发现也是她“不可能!”张静打断了他,“她根本不知道有这条山径!”
“我是亲眼见到她为了灭口而命人加害虎妞,我为了拦她也”说着,他懊恼一叹,“只可惜我赵衍技不如人,让她给跑了。”
大家听他这么说,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反应。
“咱们先医治虎妞要紧,其中的事容后再议。”有人出声道。事有轻重缓急,先医治虎妞要紧。
张静点头,“快把虎妞带回寨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