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尚真这一日回府没有在寝室中看到妻子丘夜溪,便问婢女们,“少夫人去哪儿了?”
一个婢女捂着嘴偷笑,“夫人去了厨房。”
“去厨房?”他不解地挑眉。夜溪向来对吃喝不怎么看重,再精美的食物她都不会多看一眼,家中的事务也向来疏懒,怎么会跑到厨房去?
因为好奇,他也去了厨房。
只见厨房里除了她,只有一个厨娘在那里帮忙,那个厨娘一眼看到他,刚要叫喊,曹尚真便竖起食指在唇边,示意对方噤声,然后悄悄靠向背对自己的妻子,想探个究竟。
原来丘夜溪正在和一团面粉较劲,她认真地揉着面团,并将旁边备好的一盆豆沙馅包进去。因为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工作,她又想将豆沙馅儿包多一些进去,结果一直不得要领,包来包去,能成功的却没有几个。曹尚真忍俊不禁笑出了声,她这才发现一直藏在她身后的男人。
“什么时候来的?故意不出声,想吓唬人吗?”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怎么想忙这些事情?”他靠过来,贴站在她身后,那个厨娘早已识时务地退出去了,厨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只是想试试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原以为挺简单的,没想到会这么难!”她沮丧地将又一个失败的作品丢下。
他从身后环过手臂,重新捡起那个难看得皮馅不分的面团,笑问:“你是不是想做那个老婆饼?”
她不语,只是盯着面团,紧抿唇。
他一笑,也抓过一面团,“你是第一次做这件事,做不好也没什么奇怪的。”
“你会?”她讶异地看着他居然挽起袖子,像要大干一场似的。
“不会。”他在她面前很坦白,“但是可以试试看,凡事都有第一次嘛。”说完,便开始和她一起研究起如何揉面团,如何包馅儿。
丘夜溪也从最初的挫败感中迅速恢复,和他一起慢慢的,兴致勃勃地动手做起老婆饼。
“不行不行,你的馅包得太大,你知道老婆饼多少钱一个吗?这样包馅要赔本的。”没多久,曹尚真就开始挑她毛病。
她不服气地说:“你这个奸臣,做买卖也必然是奸商!这又不是拿出去卖的,谁会在乎馅多馅少?”
“但是你不记得老婆饼的口感之所以好吃,不是因为豆沙馅多,而是因为皮薄松脆吗?”他也有他的道理,“你该想想怎么把面皮烙得脆薄一些。”
“我问过厨娘,她们说面团里还要放点东西……是什么来着?”她一时间想不起来,皱着眉抱怨,“我现在的记性越来越差了。”
曹尚真笑着安慰,“皇后娘娘说,怀孕的女人多少会变得有些健忘。”
但丘夜溪还是很不开心,“万一我生完了这个孩子,忘性还是这么大,那该怎么办?”
“只要你别忘了我就好。”他偷亲了她的唇瓣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顺势还踏了些面粉到她脸上。丘夜溪岂会甘愿被他戏弄,回手也丢了一些面粉到他的脸上,气骂着,“看你还用这张桃花脸去引诱谁?”
“只引诱你。”他按住她的手,热络的呼吸与她的交织在一起,引得彼此又是一阵气息紊乱,唇舌上都是濡湿的面粉香。
老婆饼最终还是仰仗厨娘才能帮他们做好,但多少有自己的辛苦在里面,两个人吃饼的时候都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因为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幸福。
“今天我去兵部看到楚长烟已经来了,你怎么也不先告诉我一声?”丘夜溪说起白天的事情,“凑巧梦娇也去兵部找他,看来她是动了真心,你要不要帮忙?”
“你对楚长烟很感兴趣?”曹尚真低着头吃饼,声音有点闷闷的。“我告诉过你那个人不简单,你怎么好像还很赏识他似的?”
“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有几个是简单的?”丘夜溪这两年对官场的事情也看得更透彻了些。“但他好歹也算是个精忠报国的人,会成为你的得力助手,你又何必一开始就把他当作敌人?就算他是陛下看重的、梦娇看重的,也不见得就是你的敌人啊,说到底,陛下还是倚仗你的,梦娇更无意和你为敌。”
曹尚真却冷冷一笑,“夜溪,你看人总是这样肤浅。陛下为何要调他进京?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梦娇保荐的吗?陛下可不是傻瓜,不会因为梦娇那个蠢丫头的两句话就提拔一个人。”
“可是你当初不是……”
“我当初是不想让你太担心,也不是很确定他的来由,不过依这两日的情形来看。我当日的猜测没错。”
“什么猜测?”
“他是陛下派在你我身边的卧底。”
“啊?”她一惊,“什么意思?”
“就是用来监视我们的眼线而已。”拍了拍有点饱胀的肚子,他只是浅笑道:“看你如临大敌的样子,我说他翻不出我手掌心的,你还担心什么?”
丘夜溪思忖片刻,又开口,“尚真,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总要提防身边所有的人?其实楚长烟这个人不坏,他对你我一直都很尊敬……”
他倏然抬起眼瞥向她,“他对你是很尊敬,对我,是装得很尊敬。”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脸一沉,“怎么一说到他,你就很不高兴的样子,还老是用这种古古怪怪的口气说我和他。你到底想说什么?曹尚真,你不是个不痛快的人。”
“好啊,要我不古怪也很容易。”他直视着她的眼,“你倒是说说看,当初在月兰村,我遇刺之后让你出门去和他聊聊,你们俩在客栈门前聊了几句,楚长烟曾经和你说过什么话,让你那天回到房里都神思恍惚的?”
丘夜溪避开不谈。“那么久远的事情,我怎么记得?”
他却哼了一声,“你不说,并不是你不记得。没关系,其实我那天在楼上也多少听到了一些,他说他希望能早一日遇到你这样的女子,换句话说,也就是你这样的女子才是他心中的佳偶,是不是?”
她惊跳起来,被设计的感觉令她怒道:“曹尚真,你真是莫名其妙―当初是你要我去和他聊天,也不说个缘由,现在又来和我翻旧帐,就算他说过这话又怎样?那只是他自己的想法,与我何干?”
曹尚真淡淡地笑,笑中是冰冷的颜色,“你急什么?我也没说你和他之间就一定有暧昧。对自己妻子我还是有自信的,你的眼光再差,也不可能舍我选他,只是当时我问你时,你却不和我说明,是不是在你的心中,其实多少也有些窃喜和得意呢?”
丘夜溪顿时白了脸色,手紧握成拳。“你平日里不和我说的事情可多了,也不知道你心中有多少窃喜和得意?”
丢下手中只吃了一半的老婆饼,她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曹尚真坐了一会儿,不禁苦笑。怎么今日这么好的气氛偏偏叫他搞砸了?夜溪难得亲自下厨为他做饼,他本想好好赞美她一番,只是偶然提及楚长烟,却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不知不觉说话都变得刻薄了。
以往他只对自己最看不顺眼的人才会奚落几句,没想到这一次会用在自己最爱女人的身上。唉,只顾逞一时之快,全然没顾后果,今天惹毛了娘子大人,明日不知道要用几座山的好话才能哄得老婆回心转意。
振奋起精神,他叫来下人问:“看到夫人了吗?”
“夫人出门去了。”
“知道夫人去哪儿了吗?”
下人迟疑着,最后垂着头小声道:“夫人是骑马走的。”
“什么?”他眉毛一拧,“谁给夫人备的马?”
“夫人自己去马厩的,谁也拦不住她……”
“可有人去跟着?”
“张虎和孙飞都悄悄跟去了。张虎刚才已捎了口信回来,说夫人去了兵部。”
曹尚真的眉心没有打开,沉吟半晌,霍然起身,“叫马房备马车。”
他可不想将两人的问题留到以后解决。是及时认错道歉还是拖上三五日,搞到两人僵得不能再僵的时候再后悔?他不是笨人,当然会选择前者。更何况,哄老婆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戏,否则夜溪当日又怎么会被他娶到手?
丘夜溪生着气,却没地方发泄。嫁到京城里来最大的坏处,就是在这里除了曹尚真,她可以说是举目无亲。官场认识的全都是大老爷们,女眷也只认得皇后和梦娇,那两人都算是曹尚真的家人,不能投靠。
思来想去,她只有去兵部,那里好歹是她掌权的地方,就算不和人聊天,也可以找个地方自己静静地独处几天。
她不明白曹尚真今天是怎么回事?本来前一刻两个人还开开心心地吃着饼,下一刻,他却冷言冷语地挖苦楚长烟和她的关系。她不懂,以他的聪明,和他们之间这两年的相处,难道他还会怀疑自己和楚长烟能有什么暧昧?明明深知她的为人,还故意给她安罪名,这个人不仅是个奸臣,还是个混球!
来到兵部,她发现兵部的人都很诧异,大概是上午她刚刚来过,照理说会隔几日再来,怎么不过半天时间就又回来了,而且上午走的时候她还高高兴兴,现在却是满面寒霜。
她也不和人多打招呼,径自进了后院,她的办公属地。
一进议事堂,就碰到楚长烟正在和户部侍郎张连海低声聊着什么,看到她直闯进来,两个人都像是被惊得震了一下,同时起身。
“丘大人,您怎么……”张连海的眼神有点慌乱,磕磕绊绊地跑过来。
丘夜溪不愿意多说话,挥了挥手,“你们忙你们的,我去后院,不必管我。”
说完便穿过议事堂,再进了后院的厢房秋思斋。
这是一间南北向的房子,屋内因为不大受阳光照射,所以室内清冷,也是丘夜溪平日在兵部办公之外最爱休憩的场所。
屋内只有一张榻,一张桌,两把椅子,条案。窗纸是翠绿的竹影纱,透过窗纸,可以看到外面几竿斜斜长着的竹子。
室内室外入眼的都是清凉,让她燥热的心也一下子凉了下来。或许曹尚真今日的话也并非没有来由。楚长烟那个人她接触时日较短,并不很了解,只是单看对方的一言一行,便认为对方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可曹尚真身居丞相,总揽六部,平日里阅人无数,也知道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固然在政务上他会有些阴谋诡计,但并不会冤枉好人,若非楚长烟真有点什么事情,他也不会随随便便怀疑。
可是楚长烟真的会是皇帝派到他们身边的卧底吗?他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正想着,忽地有人叩门,听声音正是楚长烟。
她本来想自己静一静,但是想了想还是开了门,平心静气地问:“楚大人有事吗?”
就见他亲自端着托盘,盘上是一杯茶,笑着说:“怕尚书大人口渴,所以来送杯茶给大人润润喉,还有些公事想要请教,不知道大人是否有空愿意指点?”
她一叹,“进来吧。”
房门彻底拉开,楚长烟走了进来,将托盘放下。“大人去而复返,是不是也有些公事尚未完成?不知道下官有什么能够帮得上您的?”
丘夜溪看着他,想了一阵,“长烟,你先坐下吧,我正好心里烦闷,也想找人聊聊。”
她极少直呼楚长烟的名字,这让他面露诧异之外,似乎还有几分不明的精光自眼中闪过。
于是他在她身边的椅子坐下,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她。
丘夜溪再叹口气,“长烟,你们男人是不是心情不好时就会找人出气?”
他一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我爹在世时倒是常这样说我娘,他说这是女人的毛病。”
“看来男女都一样。”她苦笑着摇摇头,“不过有些事情明明没有,为什么一生起气来就要无中生有?全然不顾对方的感受。”
楚长烟没有回答,而是试探着问:“大人是在说谁?该不会是丞相吧?”
她蹙着眉心,“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顿了顿,说:“曹丞相日理万机,所思所想难免比我们要多些,下官从旁观看,丞相大人对您是一片深情,若是有什么话伤了您,也必然不是有心。”
丘夜溪的睫毛轻拍,黑眸打量着眼前人,连声音都变得轻柔,“没想到你这么会说话,难怪梦娇那么喜欢你。”
这回却换楚长烟叹气了,“大人何必总把我和公主连在一起?公主殿下错爱是公主殿下的事情,我正想着是否和陛下递交辞呈呢,下官还是想回月兰去。”
“为什么?”丘夜溪难掩诧异,“你好不容易才到京城来,正是鸿图大展的时候,何必浪费这个机会?”
“因为下官不想日后被人说是靠着关系才坐到这个位置。”他年轻俊朗的脸上都是倔傲之气。
丘夜溪笑着拍拍他的手背,“长烟,你就不要小孩子脾气了。虽然是公主在陛下面前力荐,但也是你这次剿匪有功,陛下才会看重你。你若是辞官,一会伤了梦娇的心,二会伤了陛下,三,也会伤了我。”
“伤了您?为何?”
“你来我兵部上任,如今还不到三天就要走,让陛下知道了,岂不是要怀疑我不能容人?长烟,你该不会让我平白背这个黑锅吧?”她继续道:“我现在有了身孕,行动不便,也想趁机休息休息,兵部的老人居功自傲,向来和我不大对盘,如今我正需要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人来帮我,结果你却要走……”
楚长烟忙道:“若是大人需要我,我就留下来。”
她微微一笑。“这才对。你刚才说有公事要问我,不知道是什么事?”
“哦,对了,这半年的兵部粮饷,我查了一下,每个月都是月底才从户部拨发出来,再送到下面人的手中还要耽误不少时日,不知道能否奏请改为每月月初拨发饷银?”
闻言,丘夜溪也皱眉了。“这件事我已经和尚真说过很多次了,将军们还没什么影响,士兵多是靠这点粮饷度日,若是能月初就领到饷银当然是最好。但是他总是找一大堆的理由和我推托,就是不肯让户部改日子。”
楚长烟沉默了一阵,小声说:“下官以前曾听到一个谣言,虽然不信是真的,但还是要和大人您说一下。外面一直传言,上层有人动用国库的银子为自己放高利贷,所以才会延发饷银,这个谣言在军中流传甚广,不知道大人是否可以和丞相大人转述?都说无风不起浪,若是户部确实有人做这种贪污舞弊之事,丞相大人就一定要想办法彻查。”
“嗯,我会和他说的。”丘夜溪回应得漫不经心,又喃喃自语,“只怕监守自盗最是难查。”两个人一时无语,心中都各自想着事情。
又过了一阵,楚长烟抬起头笑道:“这些烦心事下官其实不该拿来烦大人,您现在安胎养身是最重要的。”
“没什么,我还是兵部的尚书,这些事情本就该我烦心。”端起茶杯喝了口,她意外地睁大眼夸赞,“这茶味道不错,以前我怎么没有喝过?”
“这是我从月兰镇带来的茶叶,这茶叶只在当地才有。不是什么名贵的茶种,但喝来有凝神静气的作用,口感甘甜,我向来喝这种茶喝习惯了,所以就带了一些来。”
“能不能送我一点?”丘夜溪笑问。
“当然,大人既然喜欢,明日我就包上几斤叫人送到府上去。”
“那我先谢了。”
两个人笑着对视时,门板忽然被人敲了敲,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我没打搅二位吧?”
屋内的人同时抬头看向门口,一个人背对着阳光站在那里,阳光在他身上镶了一条亮亮的金边,反衬着他的面目模糊,看不清五官,也看不清表情。但是他们都知道他是谁。
“丞相大人。”楚长烟先起了身,丘夜溪却别过脸去,看都不看他。
曹尚真迈步走进,俊容上挂着一抹神秘的微笑,“夜溪,以后要出门好歹和门房的人打声招呼,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费劲?”
“你手下眼线那么多,会不知道我去哪儿了?”她冷言冷语嘲讽他。
“让长烟见笑了。”曹尚真缓步走近,目光不曾放在楚长烟身上,只是拉住丘夜溪的手,用宠溺的笑容看着她,“夜溪今日正和我闹脾气呢。”
“夫妻之间总是难免,我爹娘以前就爱争执,但是我娘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尚书大人和丞相都是深明大义的人,不要为了点小事就伤感情。卑职先告退了。”
说完,他便识时务地离开,还顺手关上门。
曹尚真低头看着妻子青白的脸,“好巧,又遇上他。”
“你不来就看不到他!”
“我偏要来,我可不想白白便宜了别人。”
丘夜溪猛一回头,怒气又涌上心头,“你怕便宜他什么?”
他的嘴角一勾,倏然将她拉进怀中,紧紧吻住她的唇瓣,感觉得到她在挣扎,他就搂得更紧一些,舔吮过她的唇舌,又轻咬她的脖颈和耳垂,手掌抚弄着她的后背,让她僵硬冰冷的身体慢慢变得柔软暖和起来。
“别生我的气了,夜溪,我道歉。”他柔声抚慰,“你难道还不懂我的心?我只是吃醋而已。”
“吃醋?”她瞪他一眼,“为了楚长烟吃醋?值得吗?你不是说他处处都不如你?”
“他当然不如我,但是你看他的时候却比对我要好很多,你没注意到吗?”他獗着嘴,委委屈屈的说。
“我对他比对你好?瞎说!”她沉着脸,心中却有些得意。向来都是他招蜂引蝶惹她生气,如今也有他吃醋嫉妒的时候?
“那当然了,你看着他的时候老是笑咪咪的。”他察觉到她的口气和态度已经有了些微改变,他更加用撒娇的口气发泄自己的不满,“但是你对我老是绷着脸,少有笑容。”
丘夜溪轻哼,“无关紧要的人我才会对他笑。不就是我的下属吗?我一天到晚对他板着脸,以后怎么和人家长期相处?”
“你该知道他对你有私欲,这时候就该离他远一点。”
她推开他不老实的手,“你别无赖―当初是你推我去接近他,现在又怪我。有本事你把他从兵部调走,我也就不必和他见面说话。”
曹尚真嘻嘻笑着。“当初我是想试探一下,看他是不是真的对你有异心,确定之后,我才好对他动手。好吧,算我错了,应该换我去色诱他,就不会有今日之争了。”
“原来你还有断袖之癖。”丘夜溪嘲弄,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我听说朝内有股不正之风,有些有钱的富豪最爱豢养男宠,你是不是也背着我做了那种事情,嗯?”她危险的眯起眼。
“唉,我说我婚前婚后都对你忠贞不二,你怎么总是不信我?”他很可怜的抱紧她,“一句玩笑都能拿来打趣我,朝内朝外只有你最敢嘲讽我,偏偏我还不敢回嘴,看来这辈子我要被你吃定了。”
“什么不敢回嘴?今天你都说了我那么多句风凉话,现在又故意来讨好卖乖,是你吃定了我才对。”她不满地指了他一下。
他早就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最恨他的甜言蜜语,也最怕他的甜言蜜语。这个人,就是让她爱恨交加,所以才不能自拔。
他讨好的将胳膊伸给她,“好吧,都说孕妇脾气最大,你若是想掐我泄恨,就随便你掐,反正相公我的身体都是你的了,何必在乎这一点皮肉之苦?”
她斜睨着他的笑脸,顽劣之心顿起,拉过他的胳膊,掀开衣服,在他白皙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哎呀,你还真咬!”曹尚真痛呼一声,抽回手臂时看到两排牙印。“原来这就是啮臂之盟,不知道是哪个古人发明的蠢事。”
“哼,看你这口是心非的样子,刚刚还说随我掐,不在乎皮肉之苦,现在又怕疼了?”丘夜溪鄙夷地看着他,嘴边却都是笑容。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咬了我一口,我也该还礼答谢!”他坏笑着一下子扑过来扯开她的衣襟,在她的肩头轻轻咬了一口。
“就知道你又想坏事。”她用手挡着他的嘴唇,不让他再有进一步举动,和他说起正事,“楚长烟……可能真的有问题。”
“嗯?”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你知道什么了?”
“刚才我和他聊了两句,他似乎正在和张连海查户部饷银迟发是否是被人拿去放了高利贷的事情。你说,这是不是你干的?”
曹尚真一笑。“我就是再傻也不会赚这种钱,不仅要惊动一大堆人,将来给他们分银子,还会落下把柄让人查证,钱赚得不多,操心却不少。”
“还有,楚长烟说他本想辞职回月兰村,但是让我暂时留下了。”
他撇撇嘴,“这么舍不得他?他要走最好。”
丘夜溪轻轻刮了他的脸一下,“我怎么是舍不得他?还不是为你着想?你当初不愿意他进京,现在他刚来就闹着要走的,陛下会怎么看你?”
“能替为夫着想了,不错,有进步。”他这才开心的笑开,“你放心吧,他那样狡猾的人怎么会把刚刚到手的美差一手甩掉?他说要走只是故意说给你听,当然算准你不会让他走的,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今天下了朝我先去皇后娘娘那里,她和我说梦娇昨日去找她,想让她为自己和楚长烟主婚。”
“啊?”这事完全在丘夜溪的意料之外,“梦娇怎么这么着急?”
“大姑娘想出嫁当然会心急,尤其好不容易遇到个意中人,谁像你这样,还端着架子要我三追四追,苦苦纠缠才能到手。”
她白他一眼,“后悔了?”
“怎么敢!”曹尚真连忙抱住她,把头埋在她肩窝,含糊不清的咕哝,“这辈子早许给你了,你后悔我都不会后悔的。”
丘夜溪好气又好笑的拍拍他的头。“那梦娇那件事皇后怎么说?”
“娘娘当然也觉得楚长烟比起我来说,还差得远啦!可是我既然已经娶了你,总不能让梦娇嫁过来做小的吧?所以她是有意思答应梦娇,但是被我否决了。”
“你否决了?”她睁大眼。“你凭什么否决?”
“就凭楚长烟来历神秘,在月兰镇行事更加神秘。”
“来历神秘?”丘夜溪更加不解,稍稍推开他。
“他一直说自己是伏苓兴州人,但是我派人查过他的家乡,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一户楚姓人家,也没有人认得他,或是听说过他的名字。”
“即便如此,也不能说他来历神秘啊。”
“他在月兰镇那边镇守海境,以他的能力,和官军的兵力及装备,本不该剿匪那么久却毫无大建树,分明有贻误战机、拖延战况之嫌。尤其,那镇上有人贩卖火枪,这件事虽然是流寇所为,但是他身为地方总兵,绝对难逃其责。夜溪,我和你坦白说吧,‘官匪一家’这四个字在我心中向来是至理名言。”
丘夜溪暗自心惊,却不敢深思,只是想了半晌才问:“你该不会怀疑他和流寇有勾结吧?”
曹尚真拉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前日在月兰镇所受的那一处剑伤,“这一剑是谁刺的还未有定论,但是……只怕他难逃干系。”
“为什么?”
“因为……直觉。”曹尚真笑着将衣服穿好,“我的直觉向来很准,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
“赌什么?”
“赌他一定会暗中搜集于我不利的证据,就像当年你要扳倒我一样。也许,还远没有这么简单。”他打量着她,又诡异地笑了,“说不定他还会讨好你,从你这里搜集线索。”
“去,又没正经!”她最讨厌听他再提这个话题。
“我说的是正经事。只是你要自己把持,注意分寸,别让相公以外的人占了便宜。”他拍着她的肩膀,深思片刻,“或许,我们该连手布个局,如此,再狡猾的狐狸都会露出尾巴。”
丘夜溪静了会,突地拧他的脸颊,哼声道;“天下尾巴最大的那条狐狸,不就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