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在张平镇里是住总兵府,总不可能让那妇人也住进去,何况她虽失去记忆,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妇人绝不是她母亲,如果是她真正的母亲出现,她一定第一眼就能认出来。
基于这种排斥,白露不想与妇人多说什么,反正问了也是白问,左安阳做主拨了一间民房给那妇人住,从此之后白露便对她不闻不问,这么清楚的态度就是要告诉那妇人知难而退。
妇人却并不安分,老想上总兵府找白露,都让总兵府的侍卫挡了,她犹不死心,躲在总兵府外想拦下白露,也总是扑空。
最后她想着上回那巡抚大人似乎很支持她,差点当场就要白露认下母亲,自己似乎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后盾……于是她索性日日到珍馔点心坊白吃白喝。
李三郎知道她的背景,拿她没辙,又对她颐指气使的态度很是恼火,这几日还自以为是当家的,得罪了好些客人,无奈之余只好前来禀报白露。
白露叹了口气,她到现在都没能弄清楚这妇人是什么来路,为什么就要讹上她,但那妇人有严明松撑腰,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却是令人十分困扰。
不得已来到了珍馔点心坊,那妇人坐在屏风后的雅座,吃乳酪蛋糕吃得正欢,要用来贩售的乳酪蛋糕切成了八块,可以卖给八个人,她却一个人全包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白露耐着性子,挑明了与她说。「我们都很清楚,你不会是我母亲,只要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你我根本就毫无相似之处,你前来讹诈,不就是要钱?我给你一笔钱,你从此离开两不相干。」
妇人的眼光转了又转,她承认自己先前到来,确实是想敲诈一笔,不过如今情况不同了,那个傻巡抚这么支持她,有了这个靠山她还不多拿一点不是太蠢?
而她也在珍馔点心坊白吃白喝多日了,看看这家店日进斗金的样子,如果她能榨干了白露,还让白露用这家店来替她赚更多银两,岂不更好?
于是那妇人直接在店里闹了起来,推倒了屏风,居然像个孩子般赖在地上大哭,「我命苦啊!我亲生的女儿居然不认我,还想用银子打发我啊!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啊……呜呜呜呜呜……」
在场还有许多客人,有些知道先前这妇人来找白露认亲的事,很快向不明就里的人解释了一番,众人看着这妇人撒泼胡闹,那德行跟俏生生的白露哪里像了?虽然有人信有人不信,不过倒是有志一同地旁观看起热闹。
白露的额际都痛起来,「你先起来。」
若是可以,她早就将这女人扫出门去,她根本不怕别人戳她脊梁骨说她不孝,反正跟在左安阳身边三年余,再难听的话都听过了,一点风言风语还影响不了她。
她担心的是严明松,万一严明松真要为这妇人出头,她受点罪不打紧,却很可能会连累左安阳,左安阳一定会为了这件事和严明松杠起来。
「我不起来!我偏不起来!」那妇人脸上涂了极厚的脂粉,一张脸都哭花了,双手双脚往地上拍打着。「我是你娘啊!你这狼心狗肺的女儿要赶我走!我不走,我偏不走,有种你就把我打死好了!这里的人都能为我作证,你狠毒弑母,严大人一定会为我报仇的……」不知道为什么,白露脑子里浮现一段画面,一个孩子躺在地上洒泼打滚,直嚷着「这不是肯德基、这不是肯德基」,可是肯德基是什么,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甩了甩头,她都有些佩服自己在这状态下还能走神了。
她给了自己的两个婢女一个眼神,她们都是身怀武功的,一人一边上前,轻易地将妇人拽了起来。
「你们想做什么?」那妇人面露惊恐,嚷嚷起来。
「够了!」白露冷声道:「你在此装疯卖傻,必有所求,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那妇人果真安静了下来,在心里盘算了半晌,当下大言不惭道:「我要宣镇里锦云阁那最沉的金钗子,还要日日到春来酒楼吃圆满宴,我这身衣服也该换换,就换成京织坊的衣服,绸缎或云锦的都可以!还有……」
她的狮子大开口不仅白露听了觉得不悦,连旁观的百姓都觉得太过分了!这哪里是认女儿?根本是敲诈嘛!
白露告诉自己要忍,等查明这个女人的来历,她终究会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这才淡淡地开口,「我给你五十两,随你去花,至于要用在什么东西上我不管。」
白露说着,由柜台取出了五十两。
五十两算是非常优厚了,足可抵一户普通人家十年的花用,旁观者都听得咋舌,偏偏这不要脸的妇人似乎还不满足。
「才五十两就想打发我?你以为老娘是什么人……」
白露的话声转冷,「要就拿,不要就算了。反正我只要不赶你,严大人也拿我没辙,了不起我这家店休个一阵子,看你去哪里闹!」
那妇人死死瞪着白露,最后竟是一把抓了银子就跑,还撞翻了几个放点心的台子,将店里弄得乱七八糟。
白露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头很是烦闷,虽然暂时将人弄走了,但事情还没结束……
总兵府中,时已入秋,北方冷得快,院子里的几株云杉和侧柏都略显枯黄,让原本就肃穆的总兵府更显萧瑟,西风吹过扬起地面上的尘土,让路过的小兵打了个寒颤,拢了拢领口后缩着脖子继续向前走。内署里,只有左安阳与严明松在议事,借口事关机密,所有将领侍卫全被请了出去,空旷的室内几乎说话都有回音。
左安阳这几日荒废公事陪吃陪玩,已极为不耐,若是严明松执意不办正事,纯粹吃喝玩乐,那他再也不奉陪,不管严明松是不是他未来岳父,就算天皇老子来都一样。
左安阳真的很怀疑,就严明松这德行凭什么坐上兵部尚书的高位?
「既然没有旁人,叫你将军太过见外,我就托大称你一声世侄。」严明松身形肥胖,坐在太师椅上有些局促,便扭了扭身子,看起来有些猥琐,接着他清了清喉咙,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道:「咱们先说正事。你上任时上奏说张平镇军需不足,向万岁要粮饷,我这会儿来看,似乎张平镇的情况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
居然还有脸说?左安阳铁青着脸道:「距离我上奏京城已要过一年了,中间毫无回音,若这一段时日就干等着朝廷拨银拨粮过来,军队里的人早已死掉大半,更不用说保家卫国了。万岁既不管,我们只好自立自强!张平镇能渐渐的脱离贫困,是这里所有兵将与百姓一起熬过来的!」
「你这是批评朝廷办事不力?」严明松声音变得尖利。
「末将不敢。」话是这么说,但左安阳的神情及语气可不是那么一回事。
严明松彷佛很生气,拍了一下扶手,「你知不知道,由你这总兵直接上奏万岁,那是僭越职权!这应该是巡抚的职权,你这么做,应受兵部责罚!」
「那就责罚吧,看要罚俸什么的,随便你们。」左安阳根本一点也不在乎,他在意的是张平镇的民生与军队的情况,因此他说得大义凛然,「我岂不知那是僭越?但在张平镇粮尽援绝的时候,巡抚在哪里?就是严大人这直隶巡抚还是万岁如今才任命派遣的,张平镇如今虽是看起来好一些了,却也不代表朝廷可以任由这儿的百姓自生自灭,该补足的军需仍是要补足,否则等严冬一到,我们守不住了,大家都讨不了好!」
严明松没想到左安阳这么强硬,原还想跟他发一顿脾气,施个下马威,才好商量自己真正想说的事,可如今看来再争下去,那事情就更难开口……既然左安阳硬的不吃,那就来软的。
于是严明松放缓了语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惋惜样,「你说的我都知道,你可是我未来的女婿,我怎么会放任不管?你不清楚我在其他官员和皇上面前为你施了多少力。我本来还想帮你进言,让你离开这个鬼地方,依你的能力,绝对可以有更高的职务。」
严明松会与左家定下儿女婚约,就是因为兵部虽然掌控天下军队,但北方边军的利益,他一直无法将手伸进去,而左安阳看起来很有前途,若他成为自己的女婿,严明松都不敢想像自己能得到多少好处。
先表现得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拉近关系,严明松继续道:「你那封奏摺,其实万岁根本不管,直接扔到了兵部来。原本你该受责罚的,是我刻意按下不发,否则皇上诏书一下,你麻烦就大了,也是因为这样,巡抚的到来才会拖得久了一点儿。现在我不是来了?张平镇的军需倒是好办。」
真是如此?左安阳眼底精光一闪,表面古井无波,僵硬地说了一声:「那就谢谢严大人相助了。」
「好说好说,咱们两家未来是亲家,我帮你,也是你帮我嘛!」严明松话锋一转,终于说到了重点,「只不过你也知道,你那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要压在兵部,也是需要银两打点一下部里的人。可惜本官为官清廉,两袖清风,这个部分却是帮不了你太多,还是需要你多少补贴一下。」
「要多少?」左安阳眉头一挑,心中微冷。严明松要是为官清廉两袖清风,那秦桧都可以挖出来立忠臣牌坊了!
「那就看你的诚意了。」严明松眯起了眼,心中浮现的是张平镇那绿油油的瓜田,工坊里忙得马不停蹄的雇工,以及珍馔点心坊宾客如云的盛况,「你们张平镇也渐渐富裕了,那些工坊点心坊什么的都很赚钱,等瓜果种出来,卖到京师那可是天价,随便几千几万两银的,应该也是拿得出来……」
这般无耻的话,脸皮要有多厚才说得出来?分明就是想贪墨还装成一副好心的样子,比直接的贪婪还令人恶心!
左安阳的怒火瞬间冲到了极点,声音硬邦邦地说:「那些钱是要用来加强张平镇军备的,即便如此犹是不足,如何能够用在别处?」
「难道你想让皇上恼怒,夺了你的官职?拿银钱来打点是必要的,要是拿得少,就被人小瞧了你不懂?权衡孰轻孰重你都办不到,还当什么总兵?」在严明松眼中,左安阳就是拿乔,他不相信左安阳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你就尽管将我的军衔夺了,只要有我在张平镇一天,就没有人能动张平镇的一丝一毫!」左安阳直接冷下脸来,再也不想虚以委蛇。
「好,你有种,看来本官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你就看看若没有我在京师保你,你这总兵还能当多久!」
严明松大怒,直接想起身,想不到太师椅居然卡在他身上,被他一起带了起来,左安阳原本处于盛怒之中,看到这画面都忍不住差点笑出来,倒是有出了口恶气的感觉。
严明松出了糗,更待不住,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太师椅从身上拔了下来,用力喘了几口气后便拂袖走人。
为了避免严明松直接找白露麻烦,左安阳在与其闹翻后,便出府直奔珍馔点心坊。
然而他才靠近点心坊,便见到店外围着一圈的人,指指点点的像在看热闹,一点也不像在买甜点,他连忙下马,将马顺手绑在路旁的树上,狐疑地靠了过去,便听到里头传来尖锐的叫嚷声——
「你才给了我五十两银子,三天就花完了,你这是要我死啊……」
「五十两已经够一般百姓活个好几年了,你挥霍无度,难道还是旁人的错?」
「总之你就是不孝!就是瞧不起我这个平民百姓的娘!你以为自己攀上了总兵大人就能忘恩负义,弃我这个母亲不顾了吗?我呸!今日你若不再拿个一百两出来,我跟你没完!我一定要告到严大人那里,砍死你这个死没良心的,让左安阳连官都没得做……」
白露还没回答,左安阳已听得火冒三丈,他拨开人群走进店里,果然看到那个自称是白露母亲的妇人,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撒泼,而白露则是既无奈又懊恼地瞪着她,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左安阳处理的方法很简单,也极为粗暴,他走到白露身前,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眼神,接着伸出手,扯着后领将那妇人拎了起来。
由于左安阳比一般男人都还要高壮,妇人被他这一抟,整个人悬在空中,看起来就像只耗子。
「干什么?杀人啦!总兵大人杀人啦!快来救我啊……」没料到会在这时候遇到左安阳,妇人惊慌地叫了起来。
左安阳不理会她,别过头问白露道:「这泼妇常来?」
白露无奈地点头,「天天都来白吃白喝,前几日还要我孝敬她,取了五十两银,结果没两天就花完,现在又来闹了。」
「很好。」左安阳转回目光,仔仔细细地将这妇人从头看到脚,看得她毛骨悚然。「是你说要本官丢官?」
「我……只要大人你不护着那不孝女,我自然会在严大人面前替大人美言几句……」都被吊起来了,那妇人不敢再撒泼。
左安阳听得笑了起来,但开口时语气冰冷得像是能冻死人似的,「我告诉你,连严明松的威胁老子都不怕了会怕你这西贝货?也不想想就你长得这副德行也敢自称是白露的娘,说你是癞蛤蟆都污辱了癞蛤蟆。」
旁观者原就对这妇人很不满,打扰了众人买东西不打紧,可说是娘亲好不容易寻到女儿,却只会给女儿添乱,口口声声都是在要钱,要不到钱就撒泼胡闹,巴不得用个不孝罪名让亲女下大狱,有点脑子的都觉得不对劲。
要知道白露在张平镇的风评极佳,她的作坊不知道救了多少贫户,收购牛羊乳也为农户带来生财之道,而左安阳更是神一般的人物,保卫了家园,所以在听了左安阳的话之后,众人都觉得十分有理,齐齐哄堂大笑,笑声毫不掩饰对那妇人的鄙夷。
那妇人终于觉得难堪,但旋即心想自己有严明松做后盾,还是倔强道:「你敢和严大人作对?」
左安阳顺着她的话问:「所以你是严明松的人?」
妇人一下没搞清楚他的意思,脑袋被血气一冲便直觉答道:「对!老娘就是严大人罩着的,你敢动我一下,我就在严大人那里告到你丢官!」左安阳冷笑,环顾四周,「大家都听到了,这妇人自称是严大人派来的人!如果将来查明这妇人不是白露的母亲,那可是明明白白的污蔑,到时大伙儿可要帮忙作个证人!」
「没问题!」几名常客干脆地搭腔,能在左安阳和严明松面前卖个好,谁不想干?
左安阳就这么拎着妇人,走到了店门口,直接将人往外一扔,也不管她哭天抢地,冷笑着扔下一句话——
「你既然来头这么大,那么去找你的严大人吧!希望他真能替你做主。」说完,他便大摇大摆地回店里,再也不看那妇人一眼,拉着白露就要到后院。
抬起头还能看见蔚蓝的
白露让李三郎安抚一下客人,便跟着左安阳走了。
后院里,比起前头的扰攘,倒是一片宁静,恰好今日天气不错天,天空中连一朵云都没有,令人心旷神怡。
左安阳总觉得这种太安静的氛围少了什么,蓦地挑了挑眉,「你那只傻鸟呢?倒是几日没见了。」
原本因为左安阳替她出头,将妇人赶跑,白露还眼角带笑,听到这个问题,笑意立刻敛去,神色多了一股黯然,「小黑它……离开了吧?」
「离开了?」那只鸟在这里好吃好住好玩,被白露服侍得比他这个总兵还舒坦,会这么容易走?
「上回点心坊失火,小黑被关在笼里,差点烧死了,我将它救出来后,它便飞走了……」白露说得极为不舍,她还记得它振翅而去时那种义无反顾的感觉。
左安阳却是乐了,「那只傻鸟倒是无情无义啊!」
人说不可背后议论人,果然冷不防地一道黑影就由空中俯冲而下,滴了滴东西在左安阳衣袖上,接着才施施然地在白露的肩膀停下。
「塞上风雨思,城中兄弟情……啊啊啊……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
「小黑!你这些日子去哪了?」白露惊喜地让肩上的小黑跳到手上,接着看着左安阳一身狼狈,不禁噗哧一笑,将自己的手绢拿给他。
「傻鸟!你滚就滚了,又回来干么?」左安阳脸色阴沉,身上那坨鸟屎他舍不得用她的手绢擦,便随手摘了叶子,淋上水清理一下。
「老爷!你好久没来了,一点都不想妾身,妾身好想你啊啊啊……晚让妾身好好服侍你,包你满意……」
小黑突然发出一个从没听过的娇媚声音,那声音简直酥麻入骨,让左安阳与白露同时一抖。
「这傻鸟,该不会嫖妓去了吧?」左安阳不由得如是猜测。
白露哭笑不得,「我倒觉得,这几日小黑可能在那风花雪月之地找到了其他饭碗。」
「倒是学得挺像。」
左安阳伸手想把小黑抓过来玩两下,想不到小黑拉长了嗓音,尖细还带点喘音叫道——
「老爷轻点啊!你弄得奴家好痛啊,奴家不来了,嗯嗯嗯啊啊啊……」
这下不用左安阳了,白露脸色通红,直接捏住小黑的嘴,连忙转头向连接店面的那道小门看去,视线却与傻眼的李三郎对个正着。
「是它说的,不是我。」白露露出一个无辜的神情,将小黑亮给李三郎看。
「是是是,是它说的。」李三郎口中这么说,表情可不是那么一回事,而且还边说边后退,最后居然转身就跑。
白露完全拦不住李三郎,只能迁怒小黑,但小黑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就聪明地飞上树梢,由上而下睥睨似地望着她,这会又吟起诗了。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总被无情恼啊啊啊……」
白露气得跺脚,「臭小黑!你到底要阴我几次,我玉洁冰清的名声,总有一天会被你这只傻鸟搞挎……」
左安阳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笑声倒是酣畅,他终于找到白露的克星,每次都是她阴人,现在看到她被阴,实在令人爽快。
他笑个不停,直到一道利箭般的目光咻地一声射了过来,他才连忙转换了话题。
「我今日来找你是有要事,严明松今日向我索贿,被我严厉拒绝了,我怕他迁怒来找你,所以特地来通知你一声,让你有个防备,见到他可记得躲远点。」
听完他解释严明松索贿的整个过程,白露皱起眉,「那个严大人既贪婪又昏庸,居然还能当上兵部尚书,看来这个朝廷真是乌烟瘴气。」
「不然我们张平守军的军需怎么会还要自己来补足呢?」左安阳叹息。「先前严明松硬是顺着那妇人的话,要你认下她是母亲,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与今日他索贿的事情连结起来一看,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是在针对你。」
「他既然要出这个头,只要我们查明那妇人确实不是我娘,严明松的跟头就栽大了。」白露眼底泛冷。
「只是那妇人怎么会知道你左腰后侧有一颗星形的红色胎记?」左安阳纳闷不解。
白露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你难道不知道总兵府的婢女们都是睡大通铺,一起用餐一起洗澡的?我们府里春花和秋月身上有什么特征,我也能说得出来呢!」
「你独个儿住西次间,那里有地方让你洗,你不需去和她们挤啊!」左安阳又问。
被他这么一说,白露像被提醒了什么,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你记不记得你受伤回来那时,有个叫翠儿的奴婢,她曾与我换过一阵子的房间,就是为了要贴身侍候你,但翠儿并不知道西次间后的浴房是她可以用的,仍是跟其她婢女一起洗浴,当时我去睡大通铺,我那胎记很多人都看到的……」
左安阳也明白了,话声转为肃杀,「那翠儿与你有些龃龉,或许有可能利用此事针对你……当初只是发卖真是便宜她了,像这种麻烦一开始就该扼杀。」
这件事似乎有些头绪了,白露便不再说,反正他会去查清楚,不过倒是有另一件事她想和他计较计较。
「话说你还没回答我,」白露好整以暇地看他,「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左腰后那个红色胎记的?」
左安阳眼角抽了一抽,试图糊弄她,「那个……」
「你要是骗我,我听得出来。」白露紧盯着他不放,不准他糊弄过去。
左安阳只得支支吾吾地道:「就是那时在宁夏,你不是住在我的副帐吗?但洗澡都是在主帐用大木桶的。有次我急着回帐拿东西,你恰好正在洗澡,就……就不小心瞄了那么一眼……」看她杏阵圆睁,他脸色一正,「真的只有一眼,而且一眼看完我就退出来了。」
「你一眼看到了多少?」白露觉得自己的脸都热起来了。
「全部。」他老实回道。
「你……」白露面上一热,娇嗔地瞪着他。
「但我可没告诉其他人你身材有多好,你放心。」
这男人不知是傻了还是自做聪明,居然又补上一刀,白露又羞又气,抡起粉拳就在他肩头捶了一下。
小黑更是凑热闹般,娇滴滴地叫道:「少爷打得奴家好爽啊!再来,再来……」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左安阳怕她恼起来又是十天半个月不理他,随即逃之夭夭,留下原地跺脚不已的白露。只是有这一事,她与他的羁绊,好像又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