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看多久?不想点餐的话就站到旁边,不要挡到后面的客人。”
何静宽面无表情地看著站在柜台前准备点餐的大学生,几乎每天都会看到他,对于别人惊艳的眼神,她早就麻痹了。
那名大学生这才惊醒过来,胀红了脸孔,赶紧点了一号餐。“呃……你……你在这里打工?”
静宽的反应是横他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说“你问的是废话”,也觉得这些男孩子既幼稚又无聊,只能用肤浅两个字来形容。
“我是想说……你……我能不能认识你?”他红著脸问。
她美目泛冷,将汉堡和薯条放在纸袋中交给他。“谢谢光临!”这四个字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何静宽!”麦当劳的店经理已经铁青了脸,咬牙切齿地把她叫到后面。“你就不能对客人笑一下吗?”
“我不卖笑。”静宽凉凉地回应。
闻言,店经理脸皮抽搐,咬牙说:“我又没叫你卖笑,只是要你对客人的口气好一点,稍微笑一下就好了,那会要你的命吗?你到底想不想干?”
静宽瞅了店经理一眼,决定不买她的帐。“我知道了……这几天的薪水我下个月再来拿,我现在就去换下制服。”
换回便服之后,静宽把丹宁背包勾在肩上,态度平静地从后门离开。
当她站在路边,金黄色的阳光洒在脸上,让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更近乎透明,精致雕琢的五官美得教人无法抗拒,及肩黑亮的直发让她看起来有股神秘的气质。
叭!叭!
汽车喇叭声响起,静宽细眉微微一拧。
“小宽。”后座车窗降了下来,坐在里头的贵妇出声叫著她的小名。
何静宽偏头一看,是她那个已经改嫁的亲生母亲,她的美貌就是遗传自这个女人。
车门打开,梁美卿要她上车。“小宽,快点进来。”
在母亲的再三催促下,静宽不想跟她争,只好弯身坐进车内,司机马上踩动油门,快速离开。
“找我有事?”就算面对亲生母亲,静宽的口气还是冷冷的,并不是对母亲没感情,而是她的个性原本就是这样。
“刚下班吗?”梁美卿抚著女儿雪白的面颊。
“我离职了。”她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听了,梁美卿反而很开心。“离职了也好,妈本来就不喜欢你去做那种工作,真的太辛苦了,要是把手弄粗了怎么办?妈把你生得这么漂亮,可不是为了要你去做那些粗活,要是真的想打工,妈可以帮你安排。”
“不用了,我自己会找,可以载我到天母吗?”静宽还依旧跟之前一样,回绝了母亲的好意。她不想走什么后门,不管打什么工,养活自己并不难。
女儿的固执连她这个当妈的都无可奈何,交代了前座的司机,要他将车子开往静宽要去的地方。“下礼拜六是可芸二十四岁生日,要在家里办个小小的派对,她还说希望你也能来参加,那天来的客人当中有一个还是可芸暗恋的对象。”
静宽这下说的话更毒了。“是谁这么不幸被她看上了?”
“你不要乱说话,要是让可芸听到,说不定会误会你讨厌她。”她得努力和继女维持好关系。“其实那个男孩子我也见过两次,叫做瞿少堂,虽然才二十七岁,但是待人处事沉稳可靠,听说他们瞿氏家族的事业做得很大,尤其是对他这个长孙寄予厚望,像这样条件好的年轻人,难怪可芸会喜欢他——”
座车正好在路边停下,不等母亲把话说完,静宽已经推门下车。“妈,我先走了,再见。”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
星期六——
晚上七点半不到,瞿少堂将座车在甄家的豪宅前面停下,因为不是在公司,难得一身轻松洒脱的穿著,浅灰色的休闲西装剪裁简单、品味独特,白色开襟上衣搭上宽松的米色麻料长裤,脚上是双米色的马衔炼休闲鞋,休闲中又带了点贵族气质,他不喜欢高调的名牌服饰,所以尽挑一些较为冷门低调,但质感却都很讲究的。
黑色眸光迅速一掠,看到车道两旁已经停满了一辆又一辆价值不菲的名车,不管是进口跑车或轿车,至少都是两、三百万以上,只有他偏爱可靠又安全性高的日本丰田汽车,夹在中间多少显得有些突兀,看来今晚所谓小小的派对,可是一点都不小。
“生日快乐!”对于寿星今晚艳光四射的妆扮,他没有多看一眼,更不用说露出任何一点属于男性的欣赏。
由于他和甄可芸年纪只差三岁,所以在两家长辈刻意撮合之下,自然也就被凑成一对,双方的家世背景,不但是门当户对,就连两人的外貌也相当匹配,只是匹配不代表自己就非娶她不可。
“你又不是外人,带什么礼物,只要人来就好了。”甄可芸伸手接过他手中的小礼物,娇媚地说。她今晚穿著黑色小礼服,还是由台湾知名的设计师亲自裁剪制作,有著甜美的公主风,低胸的领口突显出上半身美好的曲线,裙摆则是用四层的蓬纱,既时髦又复古。
“只是件小礼物。”他掩下年轻却已现深沉的眸光,在心里盘算著下一步,毕竟现在人孤势单,如果整个家族的成员都赞成这段美其名是门当户对,其实是企业联姻,自己又该怎么应付。
在其他女性友人兴奋地催促之下,甄可芸得意地解开缎带和包装纸,当她见到里头的是宝格丽这一季最新款的彩色宝石项炼,身旁的赞叹让女性的虚荣心大大得到满足。“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条项炼?你的眼光真好,知道它适合我,谢谢你,我好喜欢,我一定会每天都戴著它。”
“喜欢就好,这是我母亲特地去帮你挑的。”瞿少堂的话像是当场泼了她一盆冷水,却又得咬紧牙关隐忍下来,装出大方又明理的模样。
甄可芸陪著笑脸。“下次有机会见到伯母,一定会亲自跟她道谢。”你越这样对我,我就越要得到你。“其他人你应该还不认识,我来帮你介绍,偶尔你也跟大家一起出去玩,多认识几个朋友,不要只是待在家里看书,要不然就是在公司,那种日子真是枯燥无味。”
才往前走了两步,不期然的,瞿少堂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正在暗处凝望自己,忍不住回头寻找目标,不过那种感觉马上又消失了,他可以确信不是自己太过于神经质,因为他的直觉向来就很强烈。
甄可芸不满他的心有旁骛,娇腻地唤他。“少堂,你在看什么?人家在跟你说话,你都没在听。”
搜寻没有结果,瞿少堂才把头转回去,虚应了两句,继续当个旁听者,接著他又感觉到了,这次他的动作很快,整个身子往后转,目光所及,并没有任何怪异之处,这才是最让他不解的地方。
甄可芸娇嗔一声。“你到底在找什么?”
“我去一下洗手间。”他搪塞了个借口,便抽回手臂,无视她的懊恼,迳自往屋内走去。
不过瞿少堂并没有直接走向洗手间的方向,仿佛在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牵引著自己,而他也顺著自己的直觉走向通往花房的入口。他在花房外站定,两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上,仰起俊脸看著今晚的下弦月。
隐身在角落的静宽庆幸自己闪得快,也没料到他会走到这里来。他哪里不好去,偏要来这里,教她只得按兵不动,等他自动离开。
就在这时,瞿少堂察觉到这里除了他还有别人在,冷不防地旋身,阒黑的双眼准确的盯著斜右方的墙角,那里因为灯光照射不到,而显得十分幽暗。
“谁在那里?”他低喝。
静宽下意识地屏息。
刚刚在前院看到甄可芸像八爪章鱼似的死命抓著他,那独占的模样像是唯恐他会跟别的女人跑了,显然他就是母亲口中的瞿少堂。虽然还不到三十岁,不过看他神情自若,也不张扬,在那群豪门贵公子当中显得相当突出,想必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样的男人还是少沾为妙,因为太麻烦了,而她是最不喜欢麻烦的人。
“出来!”他继续瞪视。
“为什么要听你的?”这个男的八成后脑勺多生了一双眼睛。
是个女的,听声音应该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因为我不喜欢这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刚刚感受到的目光应该就是她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她轻哼一声,不以为然。
“既然不是在偷窥,为什么要躲在这里?”瞿少堂双臂抱在胸前,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盯牢她,让她无所遁逃。
“我没必要回答你。”静宽不喜欢他逼问的口气。
他上前一步,极目望去,渐渐适应昏暗的光线,也大略窥见了她纤瘦的体态,以及炯炯闪亮的美眸,其中似乎有点火药味,让他眸底的兴味更浓了。
“你是甄家的亲戚?”她不回答无妨,他可以一一击破。
静宽嗤笑一声。“我没那个荣幸。”
“那么是甄可芸的朋友?”瞿少堂沉吟地问。
她横了一眼站在亮处的他。“我也没那么倒楣。”
“那么……是甄家的佣人?”他扯著笑问,这个女孩的回答真的很有趣,让他越来越感到好奇,想要掀开她的神秘面纱。
阴暗中传来一声娇嗤。“他们还请不起我。你问完了没有?问完了就快滚。”要是让甄可芸发现他们单独在这里说话,只怕是后患无穷,她最不想惹的就是这种无谓的麻烦。
瞿少堂以静制动。“你的脾气不太好。”
“想见识一下更差的吗?”静宽半嘲地问。
“请便。”他比了个手势。
静宽忿忿地瞪他一眼,原本想激怒他,把他气走,没想到反而让他更是赖著不想走了,这个男的还真难缠。“要怎么样你才肯走开?”
“让我看看你。”他突然很想知道她年纪多大、长什么模样,这也是第一次对异性这么感兴趣。
“除了这个之外呢?”她背倚著墙面,也和他周旋起来。
“没有。”瞿少堂坦白告诉她没有商量的空间。“是你先招惹我的,让我对你产生好奇,没有得到解答,我是不会离开的。”
“我招惹你?你以为你是谁?”她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有些烦躁起来。“就算甄可芸把你当作宝,不代表别人也一样。”
瞿少堂黑瞳倏地发亮,熠熠有神地瞅著那抹执拗的窈窕身影。“看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我却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似乎有点不太公平。我可以过去抓你,还是你要自己走出来?”
“我都不要!”静宽另一个讨厌就是被威胁。
他将环胸的双臂垂放下来,作势要上前,让她不由得呼吸一窒,想著该如何应变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