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饭店房间,古俊恩先抱她去浴室,让她坐在浴缸边缘,他打开热水水龙头调整好温度,然后弯身抬起她的脚,替她洗去脚上的沙和石子,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更加显现出来。
他刚刚就是在身后看见她走起路来有点一跛一跛的像是受了伤,才不顾众人目光,直接把她抱起,她就像个傻蛋似的,自己受了伤也不知道,明明担心秦牧宇担心得要死,等到他上了岸,她却连一步都没有走过去,静静地看着秦牧宇和花子萝紧紧相拥,然后默默走开。
没看过她这么笨的女人!
看得他的心又疼又火大!
古俊恩替她洗完脚之后,又把她抱出浴室,让她在床上坐好,亲自拿医药箱过来替她消毒、上药包扎,安亚静静的看着他对她做的一切,泪水又盈上眼眶。
「不准哭!」古俊恩硬声道。
她一哭,他就舍不得走。
「我没有要哭!」
「最好是这样。真不知道当年那个可以狠心不理我就不理我的女人跑去哪儿了……是因为宝宝?不是说有了孩子的女人会变得更坚强?」
安亚看着他,看了好久好久,才轻轻地说:「其实,当年的我为你流了很多眼泪,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古俊恩的手一顿,仰头看她。
「是因为我太脆弱,脆弱到完全无法面对这样把我抛弃的你,所以才能狠心不回头,因为你伤得我太深太重了,所以,就算你现在回来了,我还是无法接受你。」
古俊恩没想到她会这么坦然的对自己说出这些话,心隐隐一动,对她的抱歉更是深浓。
「……对不起。」他哑声道。
安亚微笑地摇摇头。「你不用跟我对不起,我既然可以直接对你说出真心话,就表示我已经不爱你了,你再也伤不了我的心……这句对不起,便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安亚……」
「别说了,我累了,我想睡一下。」
她躺下去,他替她盖好被子,看见她异常潮红的脸,古俊恩挑眉,伸手便往她的额头探去——滚烫的触感很快地从指梢传了过来。
「你发烧了。」他皱了眉。
「没关系,让我睡一下就好了。」
「你得吃退烧药——」
「不要。」
「别任性,我去买药回来。」
古俊恩起身,取过房门钥匙便走了出去。
天还没亮,安亚房间的门铃就一直响。
趴在床边照顾又烧又吐的安亚一夜的古俊恩,穿着一件浴袍便走去开门。
秦牧宇没想到一大早会在安亚房里看见她的前男友,更没想到这个前男友的身上只穿着一件饭店提供的白色浴袍——和昨晚他在海边看见安亚身上那件一模一样。
「你怎么在这里?」秦牧宇冷冷地看着他。明明全身都在烧,却瞬间传来冷意,让他打从心底发寒。
古俊恩提唇,也是冷冷一笑。
「你怎么也在这里?你应该在医院里好好休养才对吧,要出院也不必这么一大早赶回来,该不会是趁着花子萝还在睡时偷溜出来的?若是,你可得小心她醒来之后没看见你会把医院的屋顶掀掉,我听说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不太好。」
花子萝是不是有大小姐脾气,根本不关他的事!古俊恩之所以这么说,铁定是误会他跟花子萝之间有什么暖昧,而他会误会,安亚自然也会……
「我要找安亚。」秦牧宇不想跟他解释太多。
「你没资格!」
「古俊恩!」他咬牙低吼,满脑子焦灼。
昨晚他脑海中都萦绕着安亚光裸着脚丫穿着浴袍颤抖地站在海边的身影,让他根本无法安心闭眼休息,一早就急着回饭店看她。却没想到来到这里竟会撞见古俊恩——气恼、慌乱,郁闷,都无法完整形容他此刻的复杂心情。
「别那么大声,你想把大家都吵起来吗?想让大家知道我昨夜在安亚的房间里过了一夜?」古俊恩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我是无所谓,没人知道安亚离婚了,可我却在她房里,你想戴绿帽,我不介意让你戴。」
秦牧宇咬牙,放低了音量。「安亚呢?她没事吧?」
「她没事,睡得正熟,可能起不来跟你打招呼,她昨晚太累了,我也是,所以如果没事的话,请不要打扰我们休息。」古俊恩微微一笑,当着他的面便把房门给关上。
秦牧宇狠狠地瞪着房门,扬手想再敲下去,又想起古俊恩刚刚说的话,扬起的手不由缓缓地放下。他高大的身子斜斜倚在墙边,脑袋晕晕沉沉的,终于体力不支,缓缓蹲了下去,最后索性坐在地板上。
脑海中突然闪过两年多前的某一夜,他也是像这样守在一个女人的门外直到天亮,那一夜,那个女人成了别的男人的女人,现在,他更傻了,守在一个明显房里有其他男人的女人房外……
他究竟在做什么?
难道他又要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成为别的男人的女人?他又必须再一次大方的放手,给予自己最君子的祝福?
去他的……
他不要!
为什么他得让这些曾经深爱过自己的女人一个一个从自己身边离去?向美灵如此,骆以菲如此,现在还得加上一个安亚?
秦妆宇觉得自己体内有一股狂烧的火焰,向外爆发不成就反噬回来,烧得他又疼又痛又热,全身溃烂面目全非不说,还有一股想要与天地共毁灭的欲望。
安亚……
他带点痛苦的嗓音咀嚼着这个名字。
她一直以为,他之所以要请她帮忙、跟他结婚,单纯是因为骆以菲的缘故,却没想过为什么他会选她,而不是别的女人?在骆以菲离开他和邵千阳的那一年时光里,他和安亚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率性帅气爽朗,个性鲜明到让人无法忽略,他知道她喜欢他,他其实也喜欢她,但心里同时又牵挂着另一个女人,她知道那人是骆以菲,所以始终与他保持一段距离,微妙却又安全的距离。
当一个聪明又理智的女人刻意保持距离时,男人其实很难靠近的……尤其,在那个男人并不积极的时候。
直到他们结婚之后,在夏威夷度假,因为在酒吧喝了一些酒,又回到同一间房里,她一个脚步不稳落进他怀里,然后他因为关心而低下头,一时便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那是一场极火热的性爱,安亚的放,勾引着他最野蛮原始的需索……
两个人都到了极致……
可在那之后,她却避着他,蜜月期间每到晚上就到酒吧喝酒,开心的和别的男人聊天,彻底把他晾在一边,或许她是害羞?或者她是为了表明她和他的昨夜跟一夜情无异?因为她不想表现出自己很在乎值,所以刻意的不在乎他……
之后回到台湾,她更是忙到他常看不见她的人,接着他又为了准备摄影展而出国一个多月,没想到一回来她就要求跟他离婚,当初他承诺过,只要她找到她所爱的男人,他会双手奉上印章让她去办离婚,所以,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跟她离婚了,甚至在心烦意乱之下答应接下国外一部纪录片的摄影工作,离开台湾,为期一年。
一年后,他回来了,在回来之前,他就已经满脑子想着她,回来后第一个想见的,自然也是她——
他想在她身上确定一些什么……
她却对他避如蛇蝎,老是想逃……
这让他更想靠近她,把她擒在怀里……
爱是什么?习惯也是一种爱。
骆以菲离开的那一年里,他已习惯她开朗的笑、率性的魅力、不做作的天然女人味,也习惯她总是适时出现的陪伴,一瓶红酒、一个嘴角的亲吻、一个带着香味的拥抱,还有那总是挂在嘴边说她喜欢他,却在潜意识里不让他太靠近她的聪颖……
那一夜,于她而言是场失误吧?
他却异常的想念。
想念她的唇、想念她的身体、想念她在他身下被欺负最无助脆弱时幽幽看着他的眼神、想念她忘情哭泣呐喊着他的名字时,那股痴痴缠缠的软调儿……
该说,他恋上了这个女人。
不是怜,不是愧,不是因为遗憾……
就单单纯纯的恋在心坎上了,差一点连自己都不如情……
直到那日,见她抱着诺诺,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遇见了幸福,真正属于他的幸福,一个不可思议却已经存在的幸福……
难道,这些终究还是不属于他吗?
难道,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她,或许真的已经不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