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安净唯恐自己压抑的情感如脱缰野马,便提出回娘家的要求。
唐以牧眼里难掩失望,毕竟结婚第三天,他们都还没有什么进展,非常奇怪。
他跟安齐在婚前并没有发生关系,一来是时间短促,二来也没有气氛与冲动促成这件事,第三是安齐一开始就摆明,要上床只能等结婚后再说——这叫完美的贞洁。
他没有处女情结,但尊重安齐的完美人生计划。
结婚那晚她疲劳是正常的,他不会强迫,工作上也还有事让他忙。昨晚她脚伤不舒服,很早就睡,他也不在乎,因为该死的设计稿画得实在太烂。
今天晚上,他却很想吻上她、搂着她,因为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孩回来了。
不管是笑容、说话方式,或是那灵活的眼神,活脱脱就是当初在餐厅里回眸的安齐一般,活灵活现。
没想到她还记得餐厅的一面之缘,更让他感动万分。
结果她逃难似的回到安家,唐以牧自然觉得惋惜,但是他尊重安齐的一切,不但未加以阻挠,还专车送她回去。
回到家的安净一句话都没说,只跟爸妈说她今晚要睡在这里。
“吵架了?”安爸不确定的问,毕竟安齐明明很少吵架,她说吵架有失形象。
“没事,只是今晚不想回去。”那硬邦邦的床睡了就不舒服,她喜欢自己软绵绵的床榻。
安妈拉了拉老公,提醒小俩口的事别过问,安齐从来不需要他们担心,现在要烦恼的是安净。
“对了,你知道安净去哪了吗?”安妈好声好气的问着。
在你面前咧,妈……
“怎么了?我不是说别担心她?”安净佯装一脸无所谓。
“但是她连通电话都没打,璨雪又说不知道她在哪里……”
“德国。”她只好把安齐的去向说出来,因为妈总是容易恐慌,不说的话,她迟早会出动一堆人去找寻女儿的下落。
反正安齐是带她的护照出国的,应该也没差吧?
虽然一开始只预计三天的行程,但聪明的安齐还是做好完全准备,带着她的护照出国,把自己的证件全留下来,以备留在台湾的她不时之需。
“德国她突然去德国做什么?”安妈吃惊的嚷着,但明显放心许多。
“有网友找她去玩吧,我不是很清楚。”安净赶紧端出姊姊的模样。“她二十几岁了,会自己作主。”
“哎,问题不是这个吧?她扔下你的婚礼跑出国玩?这算什么?”安爸义愤填膺的念着。“回来我要好好念念她。”
唉……她无奈的摇头。要是爸妈知道是新娘本尊把婚礼扔下的话,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但他们从来说不过安齐,她要的东西就是要,任谁也没有办法让她改变心意。
安净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楼,她打手机给安齐却无人接听。逃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今天是第三天了,再下去还得了?
而且……她无力的窝上床榻。要是她愈来愈喜欢唐以牧怎么办?她第一眼就喜欢他了,再下去呢?
她发现他人虽龟毛,但只是原则多了点,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其实好体贴,总是会注意到她的反应,生怕她不适应婚后的生活。
即使那是因为她是姊姊,他才会对她这么好,但是……感受到的人是她,任情感溢流的也是她。
她,愈来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留下来跟他进一步认识了。
她好烂!这想法不停地滋长,代替姊姊嫁过去后,她的想法就愈来愈邪恶了。
唐以牧抱起她的时候、吻上她的时候、牵起她的手的时候,每一次都让她兴起好想干脆化身为姊姊的想法。
如果是她,她会更珍惜这一切,才不会为了工作把婚礼扔下,把他扔在台湾!
安净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怨自己的无能为力,怨自己当初没有一股为恋爱往前冲的冲劲。明明对唐以牧一见钟情,却忽视那股悸动而裹足不前……
她哭累了便沉沉睡去,一直到朝阳自窗棂斜射而入,依然非常舒适的睡着。
从来没有好睡姿,她呈现十一点二十五分的姿势……基本是一只脚在二十五分的位子并且跨在枕头上,另一只脚在三十分的位子,被子已经掉在床下,她斜放的头摇呀摇的,再往十点钟方向移一点点,整颗头就会掉出床外。
口水横流这一点更是惨不忍睹,小嘴微开,看起来睡得非常熟。
唐以牧就站在床边,瞬也不瞬的瞪着他妻子的睡相。
基本上他很高兴新婚妻子睡得这么甜,因为他昨晚彻夜未眠,满脑子想的是迥异的安齐跟她突然要回娘家的主因。他猜想或许是当天晚餐吃得不愉快,所以她才闹脾气回娘家,这种事不能拖,所以他不给她冷战的机会,一早就到安家接人。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想见她。
他很想很想见她,那是从未有过的冲动与渴望,自从结婚之后,安齐整个人都变了,她变得更有灵性、变得平易近人,而且变得……很迷人。
当昨晚她提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时,他那失落的感觉又回来了。
那是一瞬间的悸动,心跳为某个人而失速,他们第一次在餐厅见面、当安齐回眸一笑时,他就有那种世界都静止的错觉。
那份感觉化成一种期待,最后成了失落,因为他没有接到她的电话。但是当再次遇上安齐时,那份心动的感觉依然没有回来,因为她已经不似当日那个活灵活现的模样了。
可是他深信自己的第一眼感觉,更别说安齐的完美让他不做第二人想。
现在这个安齐呢?她岂只不完美,简直有点怪异的迷糊,可是他却突然觉得,不完美有时候反而比较像个人?
“嗯……”安净的头果然往床缘移动,悬空用力点了一下。
她惊醒睁眼,不过眼皮只睁开一小缝,头便移为十二点钟方向,继续睡她的大头觉。
途中还顺便抹抹嘴巴,把口水先清一轮。
唐以牧好整以暇的蹲在她床边。为什么有人的睡相可以如此令人怜爱?
她不只是美,熟睡的样子像个婴孩般可人,他绝对舍不得叫醒她,说不定让他在这儿望着她睡一整天他都心甘情愿。
凝视着那熟睡的模样,他忽然稍稍倾过身,望向那白皙粉嫩的脸颊,情不自禁的轻轻吻上。
明明很轻柔的吻,却还是唤醒了浅眠的安净。
她狐疑的蹙起眉,缓缓睁开惺忪双眼。怎么觉得好痒,好像有人在旁边似的?
安净伸了个懒腰,翻过身子,蒙眬的双眼里映着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房间里的男人。
好帅!她泛出一抹笑容。她好喜欢他那对仿佛能把人看穿的眼睛,即使锐利精明却一点都不可怕,她只感觉到炙热与专注,而她因此心跳加速。
“唐以牧……”以为自个儿在作梦,泛出一个仿佛吃太饱才会有的满足笑容,她喃喃喊着他的名字。
“早安。”他被她的笑容感染,也不自觉的绽出轻松的笑颜。
“嗯,早……”她伸展的手脚忽而卡住——这梦会不会太真实?梦里的人还跟她道早安?
道早安?!
原本仰着颈子尽情伸懒腰的安净忽然停住动作,她立刻低头看向蹲在床边的男人,紧接着尖锐的叫声从三楼登时传到一楼,在这透天厝里嗡嗡的回荡。
安爸安妈正在准备女儿的早餐,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往上瞧了一眼,旋即交换眼色。“哎,小俩口喔!”
安净几乎被吓出心脏病来,整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捞起地上的被子,掩盖住穿着单薄睡衣的身子,并且火速往角落窝去。唐以牧则被她的高分贝惊叫吓得措手不及,还只能愣在原地不解的望着她。
“你、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天哪,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她的房间?
“我走进来的。”他放慢动作,以手撑住床面,慢慢地站直身子。“爸妈说你在三楼的房间,我去敲门没人应,结果找了一会儿,你却在这里。”
啊?也对,她睡的是自己的房间,唐以牧去的是姊的房间。
安净紧张的将被子拉紧。她睡觉只穿一件单薄到不行的丝质小可爱,而且只、有、上、衣,根本等于没穿,他就这样进来,她尴尬死了!
望着她那种紧张模样,唐以牧不由得窃笑。事实上,刚刚他该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依照她那种睡姿,还称不上撩人。
“刚刚你没盖被。”他觉得补充一下比较好。“睡姿也很经典……我的意思是你犯不着遮遮掩掩,我应该差不多都欣赏过了。”
唔唔……安净顿时涨红了脸,抓过一旁的枕头就往他脸上丢。
讨厌,既然看光了干么还说出来?
唐以牧被她这孩子气的举动吓傻,但仍机警的一手挡下。安齐什么时候还会扔东西啦?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大手一伸瞬间就扣住她的手腕。
“哇啊……干么?”她一脸宁死不屈。
“该起床了。”他一把将她拉近身前,安净根本无法抗拒,整个人差几公分就摔进他胸膛里。
只见唐以牧自然的拿过扔在椅子上的睡袍,体贴的罩上她的身子,并且熟练的先将右边袖端拉开好让她穿上,再换左边袖端。
安净紧咬着唇,好想挖个洞钻进去。
“这谁的房间?怎么跑来这边睡?”一只大手伸进她的发间,他正为她把蓬发稍稍弄整。
“我、我妹的。”她忽然变得乖顺,任他搓揉头发。
“我听说她在你婚礼前突然跑去德国玩?真奇怪的想法。”唐以牧再将她往床下拉。“没有计划,随心所欲?”
下了床,听到他的语调里有着奇怪的含意,她不由得皱眉嘟嘴,回首挑了眉。“那也没什么不好,她很快乐。”
“是吗?那也就罢了。”他这样说,但心里却未曾认同。
“总比老是逞强过日子好,什么都要完美,累死自己也累死别人。”安净忽然甩开唐以牧的手,迳自往洗手间走去,一点儿也不想拐弯,就是在说他。
随心所欲又怎样?他跟姊还真像,总认为她这种人成不了大事,浪费人生,偷懒放纵,毫不长进!
她自己快乐就好了不是吗?碍着谁了?
况且,要不是她自由自在,姊有办法找她代打嫁人吗?
安净对着镜子练习浅浅的笑容,觉得学安齐实在好累,而且她一点都不聪明,总是纰漏百出,这样下去安齐还没回来,她就已经先阵亡了。
不要学了好不好?装着完美过日子好累,虽然安齐本来就是个很棒的女人,但她认为姊姊还是有刻意表现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累死人了!
抓起睡袍里的手机,她终于发现有短信,谢天谢地,是安齐发的。
安净喜出望外的接收讯息。说不定明天就可以离开让她痛苦的一切,强硬的伪装,克制喜欢唐以牧的心情,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