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生辰,众臣齐贺。
靳单易离京多年,这次自然是最尊贵的座上宾。
靳单易一大早便已先行进宫,一直到夕阳西沉,靳时维才带着靳永贞进宫赴夜宴。
谁知道才要上马车,右相府的马车却来了,右相夫人下了车,挡住了靳时维,只让靳永贞进宫。
说什么圣上生辰大喜,不该见些残破扫兴之人,反正就是说靳时维的脚残了,如此喜庆的日子见了她,宫里人会觉晦气,所以靳时维不用进宫。
靳时维闻言也没闹,只是平静的接受。
靳永贞一气之下,原也不想进宫,但因为靳时维好声好气的安抚,才不情愿的冷着一张脸随着右相夫人坐上马车。不过就是屈屈一个宫廷宴有什么了不起,她打定主意等会儿见到爷爷,肯定狠狠告一状。
“进宫后你要记得我教的。动作要慢,进食要雅,说话要柔,”右相夫人叮嘱着,“要不是卫国公坚持,你这野性子还真不该让你进宫。”
靳永贞一哼,懒得搭理。
右相夫人见了,不由气恼,这个二丫头实在是顽石一颗。
在宫娥的带领之下,靳永贞随着右相夫人坐在一品诰命夫人那一群,周遭还坐着几个年纪相当的千金,全是些一品大员府里的嫡小姐。
靳永贞的到来令原本有些吵杂的交谈声一静,众人皆对靳家小姐有着说不出的好奇,毕竟靳氏一门可说是北周的传奇,只不过从右相夫人口中打听出的颇令人失望,靳家大小姐性格虽温顺,却有残缺,至于二小姐则是个野丫头,不知进退,令人伤神。
相较于那些暗暗的打量,靳永贞倒是大方了许多,她的目光直直扫了过去。
众人一见,连忙收回打量的视线,看那怯怯懦懦的样子,她不觉有些好笑。
“圣上驾到。”
听到声音,众人皆鱼贯起身,靳永贞也立刻跟着站起身,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
“众卿免礼。”
“谢圣上。”
众人一拜,这才又坐了下来。
宫中的吃食倒是精致,一小碟一小碟的送上,周遭的小姐每道菜都只浅尝一口,靳永贞则不客气的全扫进肚子里,遇到喜欢的,还厚着脸皮再要一盘。
可惜不能打包,不然这些好吃的东西,悠然村里的孩子们一定都喜欢。
来了京城之后,她唯一感到自在的地方不是有表姑奶奶拘着的卫国公府,更不是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而是皇城郊外半山腰的村落。
爷爷将那村落取名为悠然——就盼着那里的人都能找到一方恬静安然之地。村民除了有为北周用命打江山而受伤残疾的将士之外,更有不少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以及跟她一样在战争杀戮中失去父母的孤儿。
爷爷几乎散尽大半家产照料了这些人,而她此生也视之为责任,闲来无事就想上悠然村跟那些孩子们练剑学习,有好吃好玩的,也总先想到他们——当然,在表姑奶奶的眼皮子底下,这样的机会不多。
坐在最前头的右相夫人原本不知靳永贞的行径,直到听到后头的耳语,不由心中一恼,缓缓的站起身,走到后头对靳永贞使了个眼色。
靳永贞吃得正乐,看到她的神情也知道没好事。
她故意将手中的汤匙一丢,发出了些声响,庆幸堂上正有十数名舞姬跳着奔放的胡旋舞,所以除了周遭数人听见,并没有惊扰圣颜。
靳永贞跟着右相夫人走出来,在花木扶疏,景致优美的御花园停住了脚。
“我教你的规矩都记到哪里去了?”在一棵大树之下,右相夫人训道。
靳永贞的反应只是一声冷哼。要不是碍于爷爷,她才不想理会这个瞧不起姊姊和不待见她的表姑奶奶。
“你可知我用心良苦,有多少夫人想在这夜宴中相看将来的儿媳,”右相夫人冷冷看她,眼底不屑,“你姊姊那样子要挑门好亲事是难上加难,现在只能指望你,虽然你的年纪还不到嫁人的时候,但总要早早准备,得要挑个权贵子弟,卫国公府的权势才能永续,若不是瞧着你靳氏一门为国为民,今日我才懒得理会你。”
这口气好似她还得对她感激涕零似的,靳永贞满心的不以为然。在她心中,姊姊是最好最美的人,自然会找到一个真心喜她的良人。至于自己,想到京城里那些如绣花枕头的公子哥,她看着就觉得恶心,更别指望会想嫁给他们。
反正她早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嫁也无妨,若能在爷爷花了大半积蓄打造的悠然村里过一生也不错,至少悠然村的人们都够真诚,比起这里总要端着架子做人来得自在。
“你好好给我在这里站会儿,清醒、清醒再给我进去。”右相夫人气恼的走开。
她对着她的背影扮了个鬼脸,不进去就不进去,那沉闷的夜宴,她也不屑,索性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享受清风明月。
“这丫头是谁?怎么在园里晃?”
这个声音……她转头望过去,眼底闪过惊讶,早知道在宫中肯定会遇上这个漂亮小子,却没料到他会主动找她说话。
“正好。”她兴冲冲的上前,“我找你。”
温良玉身后的一长排宫女、太监看见她的动作,立刻挡住了她。
看着这阵仗,靳永贞不由皱起了眉头,“不过就是说几句罢了,有什么好紧张。”
“我身分不同嘛。全退下。”温良玉一脸得意的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了她的面前,“找我做什么?”
“这东西还给你。”
他瞄了一眼,那是他自小戴在身上保平安的玉璧,赏灯那夜回宫后发现丢了,向来跟在身边的张公公还紧张个半死,就怕被他的母妃发现而遭受责罚,所以他索性去缠着自己的兄长再讨一个。
太子终究是太子,不过花了一夜的时间便替他找到了个相似的玉璧,现在就挂在他的腰际。
“那种小玩意,本皇子多得是,就赏给你了。”
“谁要你的破东西。”靳永贞说着就要把玉塞还给他。
温良玉看着她一脸的不屑,不拿他的东西,他不由一阵气恼,身子一闪,不让她近身,“已经说要赏给你,你便给本皇子好好收着,不然就要了你的脑袋。”
“什么东西啊你,要我脑袋,就凭你……”
“大胆。”一旁的张公公出了声,“竟藐视皇子,论罪当诛。”
靳永贞闻言实在难以置信。
温良玉则是洋洋得意,“听到没有,我真可以要了你脑袋。也不瞧瞧自己这德性,我劝你以后还是别进宫了。你要知道这里是宫廷,走一步路、回一个头都要思量万分的地方,你若走在这里头,我看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靳永贞实在看不惯他那副狗仗人势的样子,亏他还有一张好看的脸,都给他糟蹋了,“上树。”
“什么?”温良玉微愣,他正在说大道理,她竟然说——上树?
“我不觉皇子有什么了不起,若要我服气可以,你拿出本事来。”她晃着手中的玉璧,“那就上树,看谁爬得高。若你胜过我,我就服你,并且收你的东西。”
“笑话!本皇子赏赐,不知跪恩还要比试?”
“怎么?怕了吗?”
“不过屈屈一棵小树,本皇子何惧之有?”
她嘲笑的看了他一眼,所谓小树可足足近十尺。她一点都没大家闺秀的样子,将裙摆塞进束腰里,灵巧的爬上去。
这丫头八成是泼猴投胎。温良玉原该生气,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票宫女太监看到这一幕却是全看傻了眼,他们曾几何时看过哪家闺秀这么不合规矩。
温良玉看着她,他是皇子,这是皇宫,在他的地盘上给他下脸面,说靳永贞聪明,却又显得愚蠢,不长眼。
这丫头真不能进宫,他不由心想,不然小命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上来啊!”靳永贞坐在离地较近的树干上,一双脚还在温良玉的头上晃啊晃,挑衅的意味浓。“还是你要服输?”
温良玉一个抬头,也不恼,只是吊儿郎当的瞧着她,“凭什么你要本皇子上就上。”
“说到底,”她低头看着他,看准他一身细皮嫩肉,身子板薄瘦,根本就手无缚鸡之力。“你就是不行。”
“本皇子行或不行,”他站在树下,抬头看着她的脚丫子晃啊晃,不由轻笑,“不是你嘴巴说了算。”
“只会耍嘴皮子,无用……”突然觉得头上有些痒,她的手下意识一挥,结果一只长腿蜘蛛爬到她手上,她吓了一跳,一个不稳,从树上掉了下来。
温良玉的笑意一拧,连忙伸出手,原想抱住她,但是撞击力道过大,他撑不住,两个人硬生生的跌成一团,倒在地上。
“三皇子?”一旁的太监、宫女全都吓白了脸,手忙脚乱的将温良玉扶起来。
众人围着温良玉,根本没人理会跌在地上的靳永贞。
温良玉除了有些皮肉疼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他推开众人,蹲到靳永贞的面前,“你没事吧?”
靳永贞觉得颜面无光的把头转开不看他。
见她不自在,他不由笑了出来,“瞧你说得天不怕地不怕,不过就是蜘蛛就吓坏了,掉下来也不找个空的地方,硬往本皇子身上撞,想要投怀送抱也得含蓄些。”
“你——”原本的羞涩,听他这么一说,只剩怒火往上冲,“还有脸取笑我,明明就是你不敢上树,不然我早爬上树顶,不会看到蜘蛛被吓,好啊!不然我们再比一场。”
“还比?”他抓起了她的手,见掌心破皮,微微渗血,“都伤了。”
“这点小伤算什么。”靳永贞将自己的手给抽回,“我们再比过,这次我一定会……”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身后的声音,温良玉身旁的太监、宫女连忙退开跪了下来。
靳永贞见面前的阵仗,不由困惑的眨了下眼。
看那副蠢样,温良玉在心中叹了口气,拉了她一下,“我母妃,快起来跪拜。”
母妃?靳永贞脑袋转了转,那不就是宁贵妃娘娘。她连忙从地上爬起,跪了下来。
她听右相夫人提过皇后是陈国的公主,陈国位于北周南方,多年来亟欲拢络北周,所以早在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便送出公主和亲成了太子妃。陈国打的算盘是若公主生下皇子,将来就是北周的皇帝,两国自然一家亲,只可惜公主芳华早逝,膝下无子。
陈国原打算再送位公主来,但当今圣上却以“痛失爱妻”为由拒绝,并说此生后位空悬。
说穿了,皇室的姻缘哪会谈什么情或爱,陈国有盘算,北周皇帝也不是个愚昧之人,当年还是太子之时,为了和平确实得收下这位公主,但随着国运正盛,他根本不再忌惮陈国势力,怎么可能再要个陈国的公主为后,所以这些年北周的后位空悬,唯宫里有两位贵妃分庭抗礼,不过这些年实际掌权的是生有两位皇子——一是长皇子温良仁也是当今太子,二是三皇子温良玉的宁贵妃。
“母妃,”温良玉撒娇的上前拉着宁贵妃的手,脸上满是笑意,“儿臣想爬树赏景。正所谓登高望远,大地尽在脚下,心境开阔,母妃,你听儿臣说的对吧?”
宁贵妃无言的看着自己的么子,这孩子长得极似圣上,所以她向来疼爱这个么儿多些,这会儿见他一身锦服脏了,脸一沉,眼里厉光一闪,扫过四周,“你们这些奴才,怎么不拦着三皇子?”
“母妃,儿臣要做的事,有哪个奴才敢不怕死的拦着,倒是——”温良玉刻意的瞄了靳永贞一眼,“卫国公府的靳二小姐说了儿臣几句,她挡着不让儿臣爬树,跟儿臣有了拉扯,儿臣跌了一跤,儿臣还在想要怎么罚她才好。”
温良玉嘴巴是说要罚,但话听在贵妃的耳里,却是功而非过。
靳永贞不知道温良玉为何要说谎,但她知道温良玉是在帮自己,她不懂——以他对她不客气的态度,为什么要帮她?
“不许胡闹,”宁贵妃伸出手,扶起了靳永货,“靳二小姐倒是个知进退的好姑娘。”
“谢……贵妃娘娘。”靳永贞被夸得有些心虚。
看她不自在,温良玉心情大好,忍不住低笑出声。
宁贵妃仔细的打量着靳永贞,方才在殿上,她也如同众人一般对这靳家之女颇多好奇,但看她进食那来者不拒的模样,实在是有些贻笑大方,但也因为如此,在一群中规中矩的闺秀中,确实是特殊的,只是这样子的深刻印象并不讨她欢心。
看其妹思其姊,看来今日被她下令留在府里的靳时维一定也是个不知进退的闺阁千金。
她的心中不由庆幸,要不是卫国公府十四岁的嫡长女身有残缺,今年要入宫选妃的位置还得留她一位。她自然明白圣上对靳氏一门有愧的心思,但挑太子妃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她可不允许任何差错,所以早早就下令不让靳时维进宫,就怕让圣上见了,一时愧疚心起,直接跳过选秀,在太子身边指了个位置给她。宁贵妃心中对靳氏一门有佩服却没半点兴趣。她心中的理想儿媳妇是要温柔婉约,进退有度。
贵妃看向一旁宫女交代,“待会席上赏靳二小姐桂花糕。”
只赏甜品而非贵重之物,贵妃对人的喜好,跟在她身边多年的宫人自是明白。这位靳二小姐,并不讨宁贵妃欢心。
不过靳永贞并不放在心上,比起珠宝,她更喜欢能够甜入心口的美食。
“谢娘娘。”她眉开眼笑的谢恩。
这真诚的笑容令宁贵妃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但也只不过是一眼,她温柔的对温良玉说道:“玉儿,随我来。去换件衣裳,别让人瞧见,说你这个皇子没规矩。”
“是。母妃。”温良玉恭恭敬敬的跟了上去,离去前,俏皮的对靳永贞眨了眨眼。
靳永贞挑了挑眉,撇过头没理他。
温哀玉眼中带着一丝促狭,这个卫国公府的二小姐实在有趣。从小他就被人捧在手心,鲜少人有像她这般不长眼,不把他的身分当一回事,不逗弄、逗弄她实在对不起自己。谁怪她不长眼,自己跑来跟他结下不解之缘。
转眼来到了盛夏,还真有些热了。
温良玉身边只带了个张公公,一身富贵紫袍,闲适的晃了过来。
张公公恭敬的在一旁打着伞,就怕热坏了尊贵的主子。
早在桥上等了许久的靳永贞一见他,立刻跑了过来,“今天怎么这么迟,我等你很久了,都快热晕了。”
看她满头的汗,温良玉对张公公使了个眼色。
张公公立刻拿了锦帕上前,不料靳永贞不屑的瞧了一眼,直接拿袖子擦汗,张公公看着她粗鲁的动作,眼睛都快凸出来。
温良玉见状,倒是笑得开心,“瞧你急的,怎么?才多久没见,想本王了。”
靳永贞不屑的扫了他一眼,这自恋的家伙,从初识那日就不正经。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明明觉得温良玉很讨人厌,有时又觉得很温柔,对他,她心里有很复杂的“恩怨情仇”。但他长得好看,每次只要看到他的脸,她都会不自觉的心情好上几天,更别提两人有缘,非常的有缘,他喜欢微服出宫,而她喜欢男扮女装出府,自然而然便凑在一起了。
“上次不是跟你说了,”温良玉看到她四周没半个伺候的人,不禁皱眉,“叫你身边好歹带个人。就这种大热天,替你打个伞也好。”
“我靳永贞可不像你细皮嫩肉,连太阳都怕。”
“死丫头,我这是关心你。”
“不用了,”靳永贞扮了个鬼脸,赌气道:“算了,我突然觉得今天没心情玩了。没事,我就走了。”
这不屑的口吻,要不是张公公离了两人有些距离,十有八九又要说靳永贞没规矩。
温良玉伸出手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拉向自己。
靳永贞踉跄了一下,背抵着他的胸,她又气又恼,“你做什么?”
“我饿了,陪我吃东西。”
“我已经说了,我没心情——等等,”她的眼眸一闪,灵巧的钻出他的怀抱,“你饿了?”
“是。”温良玉打趣的看着她。
“那好吧!吃东西。”靳永贞被他紧盯着却不见半点羞怯,慢悠悠的勾唇一笑,“今天要吃——翠玉轩。”
纵使看出了她脸上的算计,他依然笑吟吟的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她率先走快了几步,看她又胆大的走在他面前,他正想开口,却又想着算了,这丫头根本什么都不懂,他用眼神示意张公公也别多语。
张公公只能无奈的跟着他们。
翠玉轩是皇城内有名的大酒楼,各地都有分号,众人皆知后头的大老板是个不简单的大人物。前些年战乱不止,除了各国的势力之外,还有一股神秘的门派崛起,说是灵门派。而这门派最让人熟知的便是世传的落英剑法、弟子遍布各地,且掌门人每每都是众国亟欲拢络的人才,偏偏轮到这第四代的掌门人,听闻他向来疯颠,做事不按牌理出牌,几年前竟然学人家开起了酒楼,而且还越开越多,越开越大。
但他的酒楼也不随便,里头用的吃的都高档,口袋没些银子,还没勇气踏进来。
“柳公子。”靳永贞大步的进了酒楼,大叫嚷道。
温良玉见状,不由嘴角一扬,这丫头扮起男人还比他更像几分。
柳若安见到来人,立刻迎了上来,“两位爷来了。”
靳永贞点了点头,跟着温良玉一起被送进了二楼的上房。
“这几天一直想吃桂花酿,”靳永贞一坐下来就兴奋的说:“今天多亏了有人要请客,让我得偿所愿。”
“不过就是桂花酿,派人说一声便行了。”温良玉对一旁的柳若安使了个眼色。柳若安点了点头,“等会儿打包几份让靳二小姐带回府。”
“谢谢柳公子。”
温良玉没好气的敲了敲桌面,“是本王付的银子。”
靳永贞俏皮的掏了掏耳朵,“听你说本王、本王的,还真不习惯,你父皇真给你封了个王爷?”
“是!还赏了我府第。”且这王府就在卫国公府的隔壁,两府只隔了一道墙,到时两人见面可容易多了。
“我听说了,”靳永贞假笑了一声,“每天都听到工匠在隔壁吆喝,你这王府可花了不少心思。”
“这是当然,我是玉王爷,是北周多了不得的人物。怎么?现在你知道关心我,打听我的事了?”
“不是,”她一哼,“我是在想妖孽就是妖孽,连建个府第都吵得我每日不得安宁。”
“妖孽?”
“长这么好看,不是妖孽是什么?”
普天之下只有靳永贞可以指着温良玉的鼻子取笑,柳若安也见怪不怪,静静的退到了一旁,让人送些靳二小姐喜爱的好菜。
一下子,菜就摆满了一大桌。
靳永贞大刺刺的动筷子,一边对柳若安说:“柳公子,等一下吃不完的全给打包。”
柳若安看着温良玉。
温良玉只当靳永贞在说笑,“随她。”
一旁的张公公不认同的看着一点都没大家闺秀样子的靳永贞,恭敬的拿起筷子,取了一小份,放到温良玉面前的碗里。
温良玉这才动筷,优雅的吃了一小口。
看到他那副温吞的样子,靳永贞重重的将筷子给放下。
温良玉不由轻挑了下眉。
“看你吃饭实在难过,”她替他夹了一大块的鱼肉,还细心的替他挑了鱼刺,在他还来不及响应前,塞进了他的嘴里,“告诉你,吃东西就要大口吃,这才香。”
“大胆。”张公公大惊失色,连忙上前看着自己的主子。
温良玉被吓了一跳,但很快的稳住了心神,就见她撕下了只鸡腿,咬了一大口,还不忘挑衅的对他扬了下下巴。
他心里觉得好笑,也学着她直接用手撕了另一只鸡腿,咬了一口。
“王……”
“下去。”张公公的嘴巴才一开,温良玉就啐道:“在这里像只麻雀似的,吵死人了。”
张公公苦着一张脸,只能退下去。
“这鸡烤得不错,再叫一只带走。”
还真是花别人的银子心不痛,温良玉好笑的看着她。
“怎么堂堂一个王爷,请吃顿饭,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只是觉得厚脸皮的人见多了,但像你这样连脸皮都不要的,倒是第一次见。”
她一点都没把他的讽刺放在心上,吃得乐呵呵的。
“对了,你改天带我上回梦楼。”
温良玉差点被嘴里的酒给呛到,“什么?”
“刚才在桥上等你的时候,有人说到你,”一边吃,靳永贞一边说:“说什么玉王爷荒唐,三天两头上回梦楼,那里好玩吗?”
“挺有趣。”
“下次带我去。”
温良玉在心中叹了口气,“那是青楼。”
“我知道。”
温良玉挑了挑眉。“你知道还去?”
她不服气的看着他,“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靳永贞,你真当自己是男的?”
“不过是玩玩,见见世面,瞧你说的。放心吧!我们兄弟一场,在我面前要搂要抱什么女人,我都不会笑你的,你不用害臊。”
温良玉彻底无言了。
靳永贞自顾自的又说:“不过你可不要醉倒温柔乡就忘了我。若再像今天这样让我在桥上等半天,我以后就不理你。也不想想夏天时热,冬天时冷,我在那站着跟傻子一样。”
看着她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脸,他忽道:“不如开间青楼吧。”
靳永贞的筷子一顿,“开青楼?”
温良玉点头,“你想去,不如我就开一间任你自由来去。”他没说出口的是,这样比较安全,他比较放心。
靳永贞的双眼闪闪发亮,“你说真的?”
“真的。”温良玉点着头,看着上桂花酿的柳若安,“柳公子觉得可行吗?”
柳若安浅浅一笑,“想来似乎可行。”
“那就这么定下,”温良玉看着柳若安,“交给柳公子打点,我与翠玉轩五五分就成了。”
柳若安恭敬的点着头,“是,王爷。”
“这样你以后要等我,就不用傻傻的在桥上等了。”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现在想想倒是个好法子。
“今天发现当个王爷确实有点用处,”靳永贞的眼睛闪闪发亮,“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既然如此,那青楼可以让我入股吗?”
他挑了下眉,“入股?”
她不客气的点着头,“没错。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
“怎么?卫国公府还能克扣你吃穿不成?”他挑剔的打量着她,“瞧你这打扮,布料还行,但也不是顶好,看来得送你几匹布料量身做衣才是。”
“这倒不用了,衣服穿得舒适便可,让我开青楼赚银子比较实际。不过——”她眼底闪过一丝苦恼,“我没本钱。”
温良玉故做嘲弄的看着她,“你没本钱还妄想跟我和柳公子合作。”
她下巴一扬,“给我几天,我去想辨法。”
温良玉一笑,“你脑子真的不好使,有我在,你求我不就成了。只要你开口,多少我都给。”
“不行。一事归一事,小事占你便宜还行,但合作这种事,还是一开始就分清楚才好。”
“原来你我之间还要分彼此?”
“当然。”她好笑的扫了他一眼。她虽然任性了点,但也不是不清楚分际。
看靳永贞回得理所当然,还真把他当成外人,温良玉没好气的看她一眼。
她扮了个鬼脸,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