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以后,余疏影少不了被父母审问一番。
余军端坐在沙发,沉声问:“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面?小睿带你见的吗?”
余疏影连忙否认,“周……学长他没有带我见过他爸爸,真的!”这话说起来就怪怪的,她暗暗埋怨自己,接着又解释,“事先我不知道他是周学长的爸爸,如果不是他提起,我也记不得有这回事……”
她不提还好,一提余军就气了,“那你告诉我,什么叫他们会所里的小厨师?你什么时候成了小厨师,还是他们会所的?!”
炮轰式的质问让余疏影紧张又害怕,父亲怒意正盛,她不敢撒谎,“我……我去那里学烘焙了……”
其实余军早已心中有数,但听见女儿亲口承认,他还是无法冷静,“寒假刚开始,你说你去给高中生做家教,实际上是跟小睿混在一起,还到他们的会所学烘焙?余疏影,你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余疏影倏地抬头,余军知道她想说什么,他先一步开口,“你不用否认,也不用骗我,你跟小睿还有来往,不然你怎么进得了会所学烘焙呢?那种地方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一般情况下,即使余疏影偷学烘焙被发现,余军也不会大发雷霆,然而现在她不仅违背他的意思,还因此扯上了周家,实在让他怒不可遏。
余疏影被吓到了,她缩在沙发上,连半句狡辩的话都没有说。
看着他们父女俩闹成这样,文雪莱一边用眼神安慰女儿,一边对丈夫说:“算了算了,还在过节,弄成这样多不好,不许吵了!”
刚才在会场跟周立衔不期而遇,她就觉得不妙,有种暴风雨将要来临的预感。他们本是很正常地寒暄,眼看可以平静退场,影影居然跑了过来……文雪莱不由得感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我是为她好,她不感激就算了,还偏偏跟我作对!”余军很激动,尽管努力克制,但音量还是降不下去。余疏影鼻尖发酸,她吸了一口气,死死地忍住涌上来的眼泪。
见女儿红了眼眶,文雪莱心疼不已,她说:“影影又不是机器人,不是她想不喜欢,就可以不喜欢的!慢慢来就是了……”
看见女儿一副憋屈的样子,余军更是呕得厉害,“小睿这次回国,目标是整个亚太区的大市场,他是做大事的人,而且野心一点都不比他老子小。
“斯特在西欧家喻户晓,但来了亚洲就是从零开始,要在这里稳住脚跟,不是一直烧钱就可以。现在斯特正处于发展期,整个团队都意气风发的,但要是到了瓶颈期、甚至遇上危机呢?到那时候谁能保证小睿不会牺牲跟你的感情来换更多的利益?你姑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你是我的女儿,我不想你步她的后尘,忠言逆耳,你爱听就听吧。你跟小睿的事,以后我不会说什么了。”
余疏影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一声不吭,狼狈地走回了房间。
这晚她没有出去吃饭,趴在床上默默掉眼泪,中途周睿给她拨了两通电话,她也没接。
晚一点的时候,文雪莱将饭菜重新热了端进女儿房间。那丫头鼻子通红、眼睛发肿,她放下托盘就扭了一条热毛巾进来打算给女儿擦擦脸。
余疏影还在闹别扭,她挡住母亲的手,转个身就缩进被窝。
文雪莱拿起她的手机,隔着被子敲她,“你出不出来?不然我给小睿拨电话,让他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妈!”余疏影不满地踹开被子,伸着手臂想将手机抢回来。文雪莱不跟她废话,“过来吃饭,哭这么久也该饿了。”
余疏影确实是饿了,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在母亲面前,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直到饭碗见底,文雪莱还静静地坐在床边,余疏影猜她又要说教,不料她只说:“什么都别想了,洗个澡就睡觉吧。”说完,文雪莱就端起托盘准备出去。
余疏影急急地喊了声“妈”,文雪莱顿住脚步,对上母亲的眼睛,她又说不出话来。等了数秒,文雪莱说:“这事也不怪你爸敏感,那种事经历过一次他就怕了。”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看着母亲很认真地说:“要是我不怕他像他爸爸那样为了利益放弃感情呢?”文雪莱抿着唇,沉默不语。
“我相信他不是那种人,也不会那样对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妈妈,我真的很喜欢他……”
文雪莱微微动容,她叹气,“人生是你的,你要用什么筹码赌多大的赌局,决定权永远都在自己手里。我跟你爸……当然希望你能够得偿所愿。”
那晚余疏影辗转难眠,跟她一样失眠的还有周睿。当父亲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在灯谜大会偶遇了余军一家,他就知道糟糕了。果然,他给余疏影拨了两通电话,她都拒听。
想到她的处境,周睿没有再找她,免得她要遭受父母更多的压力,与此同时,他也打算给她多一点时间和空间考虑。
盼到开学时,周睿才低调地到学校找她,他事先没有跟她提过,只掐准了时间在教学楼外等待。
夕阳余晖悠悠洒下,校道两旁的树木刚长出新芽,嫩绿的叶子衬着火红的晚霞,徐徐而来的微风渗着初春的凉意。
周睿今天穿了一身悠闲的衣服,正是放学时间,他混在人群里,还真有几分学生的样子。
余疏影如常走出教学楼,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唤着自己的名字。周睿逆着人群走过来,她一眼看见他时,她既不说话也不向前,脑子有半秒钟是空白的。
“疏影。”周睿又唤了她一声,他的声音很轻,但足以传入她耳里。
将近半个月不见,如今他突然出现,她才惊觉自己有多么想他念他,他的呼唤不断在耳边萦绕,她心绪澎湃,忍不住朝他奔过去,一头撞进那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里。
周睿被那冲力撞退了半步,他伸手抱着她,无声地安抚她。
尽管他们站在不阻碍交通的边角位置,还是有路过的学生好奇地望向他们。余疏影知道自己失态,猛地将身旁的人推开,耳根稍稍发烫,一时间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周睿无声地笑了,他牵起她的手,“走吧。”
想到他们还在学校,余疏影下意识想躲开他的手,他像是看破她的意图,立即敏捷地握紧她。余疏影用余光瞄了他一眼,被他逮个正着,她有点脸红,“你怎么又来了?”
周睿问她,“你不想我来吗?”
这些天来,余疏影跟父亲还处在冷战中,他们从没有闹得这么僵过,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服软,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更清楚什么选择才是顺从内心的。她满心甜蜜,却偏偏口是心非地回答,“不想,我都快忘记你了。”
“是吗?那你刚才还抱得那么紧?”周睿的语气笃定而轻松,但他的手却下意识收紧,透出一丝紧张。余疏影脸红了,有意转开这个话题,“爸爸知道我偷偷学烘焙,还猜到我们的事情了。”
“我知道。”他并不惊讶,看向余疏影,“所以我前几天都没有找你。”
她轻轻地应了声,“那现在呢?”
周睿说:“要么跟你私奔,要么就跟余叔负荆请罪。”
她猛地停住脚步,用另一只手捉住他的手臂,她的表情严肃而认真,“两样都不好。”周睿问:“你是担心你爸妈受伤多一点,还是担心我受伤多一点呢?”
假如将父母和周睿放在天平两侧,她的心必然更向爸妈那方倾斜。尽管如此,她也舍不得让周睿受罪,负荆请罪虽是玩笑话,但父亲这么生气,她还真不敢保证他不会动手。
余疏影一脸难为地看他,不料他却弯起唇角,笑容有几分戏谑。意识到这可恶的男人又拿自己寻开心,她愤愤地踩了他一脚,那皮鞋就多了半个脚印。
周睿带着她往学校东门走,他说:“放松点,有我在呢,你别瞎操心。”来到车旁将车钥匙掏出,“不可以私奔,也不可以负荆请罪,我们一起吃顿好的总可以了吧?”
余疏影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周睿搂过她的腰,“走吧,你会喜欢的。”
她的心思不在晚餐上,她边走边说:“爸爸把我偷偷学烘焙的帐赖在你头上了。”他一贯轻松地说:“不要紧。”
她又说:“我这么不听话,爸爸应该会当成是你唆使的。”他还是用同样的语气说:“没关系。”
她皱着鼻子,“你怎么都不着急?”
他紧了紧她的手,柔声安抚,“我会处理的。”
之后,周睿将余疏影带回自己的公寓,她比前两次的表现要自然得多,只在进门时顿了顿脚步罢了。进屋以后,周睿把外套脱下来,并对她说:“你先坐坐。”说完就转身往厨房走。
余疏影将包包放在沙发上,随后也跟了过去,“我也可以帮忙。”
周睿将唯一的围裙系到她身上,他微微俯着身,表情很专注,像是在干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她的视线落在他那方,莫名地感动。
“你想做什么菜?”她问。
“听说女孩子心情不好就喜欢吃甜点。”他打开冰箱,拿出水果和巧克力砖,“巧克力锅怎么样?”
“好啊!”余疏影的眼睛亮起来,她对巧克力锅垂涎已久,一直没有机会尝试。
“除了水果以外,蛋糕和饼干、面包来不及做,在外面买了一些。”
她了然地点头,看来他今天到学校找自己并不是偶然,“你什么都准备好了?”周睿承认,“今早去了一趟超市。”
她不禁笑起来,“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他带着余疏影往料理台走,“我教你。”
周睿先在锅底涂上一层奶油,再放下巧克力砖,点燃蜡烛让它们加热融化,再将勺子交给余疏影,耐心地教她用什么样的方式和力度来搅拌。
余疏影向来喜欢烘焙烹饪,她按着周睿的方法搅拌,不一会儿就上瘾了。锅里的巧克力香浓细滑,诱人的香味不断撩拨着她。
另一边,周睿迅速地将早已洗干净的水果去皮切块,并用精致的骨瓷餐具盛好。与此同时,他还得抽空帮余疏影的忙,免得她手忙脚乱。
周睿挑起巧克力浆看了看,问她,“黑巧克力可能有点苦,要不要加牛奶?”
“好呀。”说完,她娴熟地打开他的冰箱,拿出牛奶加了进去。
周睿也不跟她说分量,她高兴放多少就放多少,直至她“啊”了一声,紧张地问他是不是放多了,他才笑着说:“甜一点更好,吃着高兴。”
她很久很久之前发过一条微博,大意是心情不好的最佳良药,就是甜到掉牙的巧克力,所以他才准备了这个惊喜。
余疏影开吃就没有停下来的道理,她兴奋地将各种水果和糕点都涮了一遍,每一口咬下去,浓滑而温热的巧克力都牵动着味蕾,让她欲罢不能。
坐在她对面的人倒没怎么动口,一是他不爱吃这么奇葩的火锅,二是她的吃相实在像个孩子,他光看她吃就足够了。
当她不知道第几次将草莓放到巧克力浆里,周睿终于出言阻止,“差不多了。”余疏影咀嚼着沾满巧克力浆的草莓,口齿不清地说:“我还没吃饱。”
“让你过过瘾而已,你还真想吃饱?”
“啊?”余疏影说:“还剩很多,我再帮你消灭一点吧。”
“听话。”周睿直接将她手中的餐具没收,“你想吃饭还是面,我给你做。”
最后他帮她拿了主意,下厨做了两道清淡的小菜,余疏影站在一旁看着他忙碌,小小声地叽咕,“这哪里是谈恋爱啊……”
她的声音虽小,周睿还是听见了,他挑起眉头,饶有兴致地问:“不是谈恋爱,那是什么?”余疏影一字一顿地说:“托管孩子!”
周睿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眼睛却别有深意地看着她,“要我做点什么来证明我不是托管孩子吗?”
余疏影吓得拔腿就跑,到了客厅,还能听见有笑声从厨房里隐隐传来。
尽管周睿在国外长大,但他偏爱中式饮食,也能做一手中国菜。饭菜端到餐桌,已经八点了,余疏影转眼又被那香味吸引,不用他叫唤,她已经自动自发地坐到餐椅上。
他们刚动了筷子,玄关处就传来细微的开锁声。余疏影紧张地看着周睿,而他只是平静地说:“没事,应该是我爸回来了。”
余疏影倏地睁大眼睛,内心抓狂,她还没准备好要怎么面对他爸爸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周立衔已经走到饭厅。刚才换鞋,他看到一双女鞋,大概猜到是余疏影,因此见了她也不惊讶,温声说:“疏影,我们又见面了。”
“周叔叔好。”余疏影倍感压力,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周立衔笑起来,他说:“不要这么拘谨,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余疏影正要应声,他又说:“不对,这里就是你的家。”
这话一出,余疏影有点局促,周睿却无声地微笑,他放下筷子,同时问父亲,“您吃过饭了吗?”周立衔在外面吃了晚饭,但见余疏影在,他就说:“给我半碗饭吧。”
饭桌上,除了周睿一个劲地给她夹菜,主位上的周立衔也不时给她夹菜,“疏影,多吃点。”
余疏影连声道谢,撇开他是父亲的老同学、姑姑的旧情人等身分,他就是她的未来公公,这种见家长的压力让她难以安之若素。但很快,她又察觉自己想太远,她跟周睿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她这么快就把他当成未来公公,是不是太着急了……
整顿饭下来,周立衔都笑咪咪地看着余疏影,很热情地跟她聊天,余疏影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深深的好奇,有时候也会绕一大个弯来询问她家这些年的情况。
他们聊了好半晌,直至周立衔接了一通要紧的来电,这场谈话才告一段落。
周立衔走到阳台接手机,余疏影立即松了一口气,周睿给她递了一杯温水,“又不是考试问答,答错了不用扣分的。”
余疏影眼睛看着阳台,手却悄悄往周睿身上捶过去,“都是你!你明知道你爸爸会回来,居然还不早点让我走。”
“为什么要走?”周睿将她扯过来,手臂一展将人搂入怀中,“迟早都是一家人,你不需要害臊的,脸都红了……”说着,他伸手捏她的脸蛋。
余疏影立即反击,毫不示弱地揪他的耳朵。
拿着手机走进客厅,周立衔看见的就是两个孩子闹成一团的状况,他笑着摇头,随后走向书房,没有打扰他们恩爱。
无论余疏影怎么闹怎么折腾,最终还是被周睿制服了,周睿将她的双手摁在沙发上,她动弹不得只能让人摆布。
周睿半撑在她身上,得意地问:“还闹吗?”
余疏影力气不如他,反应力也不如他,挣不开他的手,只能把周立衔搬出来压他,“你爸爸没教你不准欺负女孩子的吗?”
他坏笑起来,“我还没开始欺负你呢……”
这次余疏影不上他的当,她横了周睿一眼,“我知道你又想看我的笑话了。”
没有得到预期的反应,周睿有点小失落,但也不损他的好心情,他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居然免疫了?”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头发,余疏影有把握地说:“周叔叔在呢,谅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周睿俯身,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你看走眼了,我爸可希望我‘欺负’你呢,不然他为什么急着走掉呢?”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她缩了缩脖子,同时,周睿把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那动作像把她抱在怀里般亲密,不知怎么地,她竟不自觉地脸红了。
看见她这副可爱的样子,周睿没办法无动于衷,轻吻落在她脸颊,他觉得他真对这丫头着迷得无法自拔。 余疏影侧过脑袋,周睿的脸就在眼前,他的睫毛又浓又密,似乎比自己的还要长。她捧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地触碰他的眼睫毛,“你像周叔叔多一点,还是像你妈妈多一点?”
周睿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其实,我更像我妈。”
她自然而然地问:“你跟周叔叔都回来了,你妈妈一个人留在法国过年吗?”
周睿低头把玩她纤细的手指,静默数秒才开口,“看来余叔真的不想我们有太多交集,跟我们家有关的事情,他都很少提吧?”
余疏影点头承认,对于周家的事,尤其那段陈旧恋情,她父亲不爱提、更加不想提,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母亲告诉她的。
周睿将余疏影搂进怀里,声音微沉,“在很多年前,我妈就因为心脏病离开了……”
“啊?”余疏影大吃一惊。跟周睿相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听他提过他母亲,本以为他碍于她姑姑的原因才不说,不料他母亲已经不在人世。
忽然之间,她不禁忧伤起来,主动环抱着周睿的腰,千言万语,竟说不出半个字。
他们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周睿顺着她的长发,良久以后,他说:“她是一个很善良、很和气的人。如果她还在,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隔着几层衣衫,余疏影感觉到他的体温,也感觉到那无声的失落与惋惜。她自认是口拙的人,安慰的话她不会讲,只能继续默默地抱着他。
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周睿更亲密地抱着她并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她也会喜欢你的。”
“我不是出身什么名门望族,也不是大家闺秀,你妈妈不会介意吗?”余疏影的声音闷闷的。周家富甲一方,周睿又那么优秀,像他这种天之骄子,跟她的差距肯定不只一点点,尽管如此,他却未曾让她觉得他们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不高调、不炫耀,还对她百般爱护与包容,跟他在一起,她感到温暖而安心。
关于周睿的母亲,余疏影并不了解,不过可以想像她是个高雅大方、知书达礼的女人,否则也教不出周睿这么优秀的儿子。
周睿没有直接给她答案,他说:“我出生以后,我妈妈的身体就变得很差。在我上高中时,她的心脏开始衰竭。她虽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金钱、权力、地位样样不缺,但那又怎么样,在生死面前,她也跟普通人一样无能为力。
“病了这么多年,我妈对那些身外之物看得很淡,拥有再多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换不了她的健康。我妈过世以后,我外公外婆对很多事情也不在意了,你可能不会想到,我爸跟你姑姑的事全是他们告诉我的。我外公说,撮合我爸妈结婚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他还说以后我就算牵一头母猪回去见他,他也不会有意见的。”
听着听着,余疏影觉得鼻尖酸酸的,她将脸埋在周睿胸前,不让他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
他继续说:“余叔为什么阻止我们来往,我很清楚。表面上,他是在意我们两家的往事,但实际上他不过是怀疑我罢了,他担心我跟我爸一样,到头来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放弃你。”
他将余疏影从怀里拉出来,很认真地问她,“疏影,你相信我吗?”
余疏影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态度却非常坚定,“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他捧着她的脸,“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相信我好不好?”
她轻声应道:“好。”
“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
她的尾音最终淹没在一个温柔缠绵的亲吻里,周睿掐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将她的身体扳过来。
余疏影分开双腿跨坐在他大腿上,她稍稍躲了一下,与她唇齿相依的男人便不满地缠着她的舌头,根本不允许她有半点逃离的意思。
吻至深处,他们双双倒在沙发上,余疏影只得到半秒的自由,接着他的唇又再度吻了上来,尽情地辗压,脑袋因轻度缺氧而昏昏沉沉的,她不自觉地抬手环住他的脖子,身体本能地向他贴近。
思及往事,周睿的情绪正起伏不定,越是拥吻着余疏影,他就越是失控,体内像有洪流狂涌、山泥崩塌,手掌顺着她衣服下摆窜了进去,将她那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他的呼吸又重了几分。
周睿的架式让余疏影心生怯意,她试着把他推开,他却继续长驱直入,大手顺着腰身往上最终落在她柔软的胸上。他高大健实的身躯将她困在沙发上,恣意地在她身上探索与掠夺,她轻轻地颤抖起来,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一个男人的渴求与欲望。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余疏影已经被压在身下,她那湿润的眼睛和微微发肿的唇瓣都在无声控诉着他的疯狂。余疏影被他吓呆了,背紧紧地贴着沙发,胸口因气息不稳而上下起伏,对上周睿的幽深目光,她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刚才他们的身体贴在一起,她明显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垂着脑袋,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周睿的胸口同样起伏,他从她身上起来,哑着声音跟她道歉,“对不起……”
没等余疏影回答,他丢下一句“等我一下”就把她丢在客厅里。
尽管周睿走开了,但余疏影还是觉得尴尬,她用双手捂着滚烫的脸颊,真想大声地尖叫出来。她有点坐立不安,于是走到阳台倚在栏杆上看月光,还没等到周睿回来,却先等到了周立衔。
周立衔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今晚所穿的那套,他脚步匆忙地走到客厅,发现只有余疏影在阳台,便问:“疏影,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进来,别着凉了。”待她进到客厅,顺手将落地玻璃门关紧,他又问:“怎么只有你在,小睿呢?”
余疏影只能回答,“他上洗手间了。”
“我急着出门处理点事情,等下你帮我跟小睿说一声吧。”
余疏影当然不会拒绝,她乖巧地应声,“好的。”
周立衔出门不久,周睿就回到客厅,余疏影从沙发上站起来,想到刚才的状况,她有点尴尬,“你……没事吧?”
周睿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他若无其事地坐在沙发上,“你说呢?”
他的语调轻缓又带点暧昧,明明没说什么,余疏影却觉得这个答案十分意味深长。她的眼睛乱瞄,同时告诉他,“周叔叔刚才出门办事了,他让我告诉你。”
周睿“嗯”了一声,长臂一伸又把她扯到身侧。慌乱中,余疏影斜斜地倒在他身上,手拽得他的领子都歪掉了。
“喂!”脸上的温度尚未彻底消退,周睿又来这么一招,她的脸又烫起来,“你……刚才……”
她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出完整的话,周睿看准她不好意思说出口,故意问她,“刚才怎么样了?”
余疏影知道他明知故问,她娇嗔,“你这人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那是正常反应,没什么值得羞耻的。况且,要是我什么反应都没有,你才应该慌张吧?”
余疏影脑子一热,想到什么就立即脱口而出,“你那方面到底正不正常,我一点都不在乎!”
周睿的笑声更甚,他一边欣赏她窘迫的样子,一边调戏她,“我的意思是,要是我没有反应,你就应该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余疏影又被他摆了一道,再度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去。
周睿展开双臂将人抱在怀中,柔声细语地安抚着她,直至她安分下来,他才贴在她耳边说:“今晚别走了,留下来陪我……”
余疏影扭着脖子回头笑他,“你多大了呀?还要别人陪……”
“太久没有人陪我了。”周睿贴着她的脸,手臂又收得紧一些。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听起来有几分说不出的伤感,余疏影忽然想到他早逝的妈妈,母性光辉瞬间涌现,没有说半句拒绝的话。
上次周睿拿出一双女式拖鞋时,余疏影就臆想过他也为自己准备了睡衣等一系列的女性用品。因此当她准备洗澡,直觉就问周睿拿睡衣,没想到他拿出了自己的睡衣让她将就着用。
余疏影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自言自语,“怎么拖鞋有,而睡衣就没有呢……”
周睿跟进浴室调节水温,她的话全数落入耳里,他踏前两步勾住她的腰,慢悠悠地说:“拖鞋是必须的,睡衣不是。”
脑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余疏影看着他,用眼神表达困惑。
周睿没有回答,他先一步走进浴室,离开之前才倾身贴着余疏影耳际吹气,“你还是穿我的睡衣比较好看。”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掉,只留下拿着他睡衣的余疏影,好气又好笑地站在原地。
上一次在周睿的公寓留宿,他们还是很纯洁的朋友,现在他们的关系仍旧纯洁,然而身分却不一样了。初时,余疏影确实有几分紧张,直到躺在他身旁,她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像天生本该如此。
春寒料峭,周睿的卧室是恒温的。他们同盖一床丝被,周睿伸长手臂让她枕着,他还没有入睡,只是安静地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
躺在他身旁的余疏影也睡不着,她一点也不安分,一下子向左翻身,一下子又向右翻身,直至被周睿搂在怀里才停止闹腾。
周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的床你睡不惯?”
余疏影告诉他,“平常这个时间,我还在看电视剧。”
他问:“要不要我陪你看?”没等到她的回答,周睿直接将放在床头柜的遥控器拿来,开了电视后,再递给余疏影。
此时,电视台正在播放一个斯特的广告。
这广告拍得很唯美,在短短的十五秒里,漂亮的少女和英俊的男人相遇、相识、相知、相爱,挽着手臂步进婚姻殿堂。
广告的结尾,双方亲友在婚礼现场举起酒杯向他们祝贺,画面特写了酒杯中的葡萄酒,美酒在酒杯中流淌,最终凝聚成斯特的标志。
这支广告该是最新的,余疏影没有看过。她问周睿,“这么快就换广告了?我记得之前的广告是葡萄园的少女呀。”
周睿点头,“在国内的葡萄酒市场里,有三五个知名品牌早已抢了先机,占据大部分的市场分额。斯特想突出重围就得独辟蹊径,我们用了几个月做市场调查,打算从婚庆市场着手,只要能在婚宴饮品和婚庆贺礼两大市场站稳脚跟,今年的业绩就非常可观了。”
随着人们生活水准提高,婚礼的开支也逐年走高,婚庆产业成为充满巨大商机和前景的朝阳产业。
余疏影不自觉回想起父亲的话,斯特现在正处于发展期,有种所向披靡的架式。然而,这世界上的路没有完全平坦的,任谁也不会永远处于不败之地。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乐观,其实失败没有人们想像的那么可怕,最坏的结果就是重头开始罢了。想到这里,她倚着周睿的肩膀,一脸欢快地开口,“周学长……”
对于这个称呼,周睿表示不满,“还周学长?”
余疏影明白他的意思,却故意说:“唔,周总监?”周睿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再叫。”
余疏影转着眼珠,又说:“那,周先生?”周睿这回捏她的脸,“再来。”
为了躲避周睿的魔爪,余疏影缩在他肩头,调皮地唤他,“周哥哥。”在她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两把,“你还真够折腾的。”
她笑嘻嘻地说:“哪有!”她将双臂环在周睿脖子上,看着他的眼睛说:“周睿,就算你变成了穷光蛋,我也一样喜欢你。”
周睿怔了半秒,“就因为你这么喜欢我,我也不能让自己变成穷光蛋。”
余疏影继续说:“如果你变成了穷光蛋,我们就开一家咖啡厅。你负责烘焙蛋糕,我负责招呼客人磨豆煮咖啡,再生一群孩子招呼客人,你说好不好?”
她的表情天真又可爱,周睿不自觉笑逐颜开,“原来你都打算好了,那我就赶紧变成穷光蛋好了。”紧接着,余疏影又说:“我说说罢了,我知道你不会变成穷光蛋。”
周睿抱住她,像是呢喃又像是表白,“我当然不会变成穷光蛋,有你在身边,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他们能拥有彼此,确实是世间上最奢侈的事情。余疏影默默地听着,心房暖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