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京城,宴会就算再怎么推,有一个一定推不掉,那就是皇宴。”
唉?不是为了娶妻纳妾,是因为接风宴啊?
皇帝肯定要见他的,然后呢,关她什么事情,女人又不能上朝。
苏子卿道:“皇帝跟朝臣的宴会自然由我去,皇后娘娘主持的后宫宴,你就以车骑将军夫人的名义前往。”
闵天雪一惊,穿越来这里半年,第一次紧张得想冒汗,皇宫耶,她又不是古代人,一点礼仪都不懂,要怎么去那种礼教森严的地方,万一一个不小心,她就会被杖责,丢脸事小,皮肉痛事大,她最怕痛了,以前偶尔手指被门夹到,她都会嚎得天崩地裂似的,更别说结实的棍子打在屁股上,怎么想都不能忍啊。
“呃,这应该可以让婆婆前去,她一定很乐意的。”如此风光之事,应该没哪个母亲不愿意吧。
“可是我名义上有妻子,怎么让母亲代我妻子前去?”
面对苏子卿的反问,闵天雪完全答不出来,是啊,有老婆却让母亲代为出席,真的很怪,可是她这老婆不但是不被承认的,还不是在地人,这么贸贸然进宫,根本是丛林大冒险。
“我知道你跟母亲有三年约定,那至少在这三年内,你得扮演好苏四少夫人的角色,不要明显得让人家一眼看出苏家有鬼,我不在时你住晴和居还说得过去,我现在已经归来,你就该搬回羽光院,不然别人会说我苏家无情无义,我可不希望自己千辛万苦归来后却得背上这恶名。”
苏子卿顿了顿,“当然,你不愿意同房可以分开住,院子有十几个房间,随便你挑哪间,但不能两人各过各的,以前我还没回来,你闭门不出尚有道理,现在我回京城,该去的宴会你便得去,我已经跟母亲说了,把御赐的一品诰命服还给你,你收到后找个箱子仔细收起来,以后入宫都是要穿的,千万要小心保管。”
“可可可我是商人之女啊。”商人只比贱籍好一点而已喔,而你,你是一品!苏子卿一阵好笑,“我历劫归来,你觉得我还会在意这个吗?”
闵天雪在心里喊苦,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啊,她求他在意不行吗?
这几个月她在晴和居过得很爽,简直都快当成自己的地方了,虽然知道苏子卿总有一天会回京城,可也不紧张,总想着官家爷们肯定不想见她这低贱的商人之女,他过他的一品车骑将军日子,她当她的小透明,等三年一到出府,回闵三老爷那里一家团圆,那日子也是很圆满啊,可是就连盛竹如也想不到,他会要她扮演好苏四少夫人,要扮演一个官太太三年,她光想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宴会就是应酬,她最讨厌应酬了,一群人皮笑肉不笑的比来比去,有什么乐趣啊。
而且宴会陷阱多,万一主人家给她安排比较偏的位置,她却没有不高兴,别人不会说她好相处,反而会觉得她没用,对,就是这么有病,所以她不懂那些夫人小姐怎么这么爱办宴会,光是安排位置头就很大了,她跟苏子威的妻子宋氏是堂妯娌,安排一起可否?当然不行,因为苏子卿是一品,苏子威只不过正七品,所以他们的妻子即便是堂她埋,也不可以坐一起。
规矩就是这么多!
然后呢,她就是个现代人啊,琴棋书画都不会,万一大家酒后起哄来个才艺表演,她就完蛋了,她这辈子除了工作上需要的试算表之外,就只对吃的擅长,总不能大家吟诗的时候她来表演个炒青菜还是天津饭吧。
吼,为什么要有应酬这种东西,大家不能各过各的吗,请个三五好友到家里小酌便是,干么要在家里一次开五十桌。
想跟苏子卿讨价还价一下,但又觉得很不像话。
因为他说的也没错,如果让人家知道三年之约,对苏家名声的确有不好的影响——这就是政治复杂的地方,娶个商户之女,政敌会笑“呵呵呵,苏家居然娶个商人之女,真是没规矩啊没规矩”,迅速休了,政敌又会说“唉呦,好无情啊,没做错事情也被休了,如此狠心之人怎么能成为国家的栋梁呢,皇上明监”,对,就跟现代一样,话都是政敌在说。
皇帝要是认为臣子无情无义,那富贵也就到头了,至于娶商人之女可以解释,当时以为苏子卿已死,娶的是要替他守寡的,要求自然没那样多,两害相权取其轻,自然还是带她这个商户出身的妻子去见客,唉。
不过退后一步说,苏子卿还算是个君子,允许她住在别的房间,而没要她履行妻子的义务之一。
虽然已经谈过恋爱,也结过婚,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但她还是不愿意跟个陌生人上床,要说她古板也好,她觉得上床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一定是彼此相爱,心里只有对方的时候才能做的事情。
她不想跟苏子卿上床,对于他说十几个房间随便她挑这件事情,她由衷感激,颜值九十分,人品九十分。
闵天雪说服自己,好,你银子也拿了,那就好好尽自己本分吧,好歹苏家给了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苏四少夫人的名义在做生意时很好用,苏夫人又给了她一万两,苏子卿还愿意平等对她,看在这么多好处的分上,总不能让他们真的因为她的关系被政敌掐住脖子吧,覆巢之下无完卵,苏家要是被政敌搞得失去圣心,她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对,就是这样,闵天雪,不要想你失去的,要想你得到的,譬如说,譬如说……实在想不出自己得到什么,唉。
苏子卿干么要这么跟别人不一样啊,他为什么要不在乎她的身分,他就不能跟别人一样看不起她吗,好日子还没过上半年呢,居然又要搬回羽光院?
想到以后要去苏夫人那里尽孝就觉得头痛,三个女人在仆妇伺候下,你看我,我看你,说着天气很好,花开得不错,李大人要嫁女儿,王大人要娶媳妇,曾大人准备续弦,宰相的儿子今年又落第了,唉呦,都考了二十几年还考不上,不如捐个官还比较快云云,说到底,这些关她们什么事情啊,然后二嫂温氏又会试探她羽光院发生什么事情。
温氏人不坏,就是太八卦了,比起来大嫂宋氏人真的很好,闵天雪有看到,宋氏之前安慰闵九娘说,现在府里两个姨娘有孕,若有儿子就送来给她当嗣子,是个很温柔的大嫂,寡妇能有个儿子,日子也过得快一些,只不过对苏子威的那几个姨娘来说,宋氏就是个狠心主母了,儿子被送走,姨娘又不能出门,母子这辈子难再相见。
闵天雪觉得东瑞国的女人真的活得太艰辛了,因为宋氏也是不得已,苏子威跟苏子远苏子卿是血缘最接近的堂兄弟,由宋氏这边过继儿子过去是最理所当然的,不然在宗亲眼中,就是个不合格的媳妇,遇到长辈,不会有好话。
唉,比起宋氏跟温氏,她应该是最幸福的了,没错,这样想就好了,把自己想得幸福点,日子就会好过一点,就算应酬也不可能天天有,丢脸就算了,反正不挨板子什么都好说,拿一万两这样多的银钱,让闵三老爷分家,让闵学功,闵学怀,闻学聪都能进入紫新书院,她还买了铺子确保晚年无忧,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只要演三年戏耶,是不是很划算,是,太划算了,哈,哈,哈……
一边,苏子卿看她眉头一下皱紧,一下放开,一下皱紧,一下放开,神色变幻不定,心里想着:好好玩。
原来这世间真有人不介意名利,权势,地位,原来真有人只想过上自己的逍遥日子。
真好,她没让他失望。
如果她今天是一身华服过来,然后谄媚着讨好他,甚至哭求他,他会很失望的——虽然说,纵使她如此,他也不能怪她。
只是他是武人,他要的是乔木般的女子,而不是没有攀附就无法生存的藤萝。很好,闵天雪,你好好的扮演苏四少夫人,你夫君我虽然没能让你一见锺情,但有的是办法让你日久生情。
***
好呗,既然要扮演一位合格的苏四少夫人,第一件事情,搬回羽光院,这个已经静悄悄做好了。
苏子卿住在东边,闵天雪就很自觉的选了西边,她东西也不多,唯一舍不得的就是那厨房,羽光院可没地方让她捣鼓那些吃食,她会的不只是夏威夷披萨跟蛋塔,麻辣锅,她还想继续做月亮锻饼,椒麻鸡,柠檬虾等等,食谱卖得好好的现在却得暂停,想想实在可惜,等她跟苏子卿熟一点,或者等她有所表现,再问问他能不能让她盖个小厨房好了,唉……不对,闵天雪,别叹气,振作精神。
搬住处这件事情,几天就搞定了,第二件事情是让人弄来苏家的平面图,背起来,她相信苏夫人在秋天一定会开宴会,到时候她这苏四少夫人也得出现,总不能连自家院子都搞不清楚怎么走,做人要有职业道德,既然拿了一万两,就不能让苏夫人丢脸。
第三就是得去尽孝——这是所有苏四少夫人要做的事情中,闵天雪最不想做的,比开宴会还不想,她用搬住处躲了几天,但总不能躲一辈子,今天一定要去,最晚今天一定要去。
于是她坐在玫瑰镜台前,开始让丫头们给她梳妆打扮。
春花把她的长发梳了祥云髻,插上一枝碧玉蝴蝶钗,缠枝耳坠,用螺黛画了眉毛,嘴唇抿了胭脂,接着换上菊花锦衫,碧霞云烟裙,最后穿上彩坠宝香鞋便算大功告成。
闵天雪看着铜镜中的容颜,她跟闵九娘其实长得很像,又同姓闵,所以总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这样一盛装打扮,却又觉得她跟闵九娘不像了。
宝意笑着说.?“四少夫人真好看。”
齐嬷嬷跟着笑,“小姐画起妆来,倒是大了几岁,不像个小丫头了,像个大姑娘。”
“我都十八了。”
“真快,小姐出生好像才是昨天的事情。”齐嬷嬷脸上露出怀念的笑,“那天早上,程姨娘还在想着要腌梅子,才刚刚找了瓮,梅子都还没洗呢,就发动了,小姐是个乖孩子,也没让程姨娘受多少苦,一下子就出来了,才四斤多,比起五小姐跟七小姐小多了,当初那么小小的小姑娘,现在要去跟婆婆尽孝了。”
齐嬷嬷对于自己奶大的小姐疼爱自然非比寻常,小姐当初要嫁入镇西将军府,她也哭过几回,三太太问她愿不愿意带着儿子媳妇当陪嫁时,她一口就答应了,一个下人这样想虽然很不像话,但在她心里,九小姐的重要性也仅次于自己的儿子跟媳妇了,当初看她独守空闺时内心有多不好受,现在看她得夫婿敬重内心就有多欣慰。
姑爷真是好人啊,苏夫人把人赶到晴和居,给一点钱后就当作没这个人,姑爷一回来,马上把小姐接回羽光院,果然上过战场的男人就是不一样,不像苏夫人那样眼光短浅,只想着身分差别,想当初还想休了小姐,逼得小姐自尽呢,还好小姐命大,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小姐有些不一样了。
小姐不再哭泣,不再愁眉苦脸,不再反覆问为什么,反而开始外出,租铺子,卖菜谱,卖家具,拚命赚钱,她没读过书,不知道是不是死过一次的人都会不一样,但她总觉得现在的小姐可会过日子了,不但自己过得好,还帮娘家过得好,以前看到街边乞儿总是害怕,现在不但不怕,还会给上几枚铜钱,让他们去买东西吃,昭然寺有几个丫头,每次看到小姐就会过来喊姊姊。
齐嬷嬷觉得这样很好,做好事总是会有好报的,就像她的小姐一样,终于迎来了好日子。
“小姐,时间差不多了。”齐嬷嬷笑着说。
闵天雪站起身,“那就走吧,去跟苏夫人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