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到江左去?但她如何去呢?
忽然这样离开,澹台浚何等聪明,怎会猜不到其中缘故?
再说了,如何对祖母交代?祖母把偌大的家业交给她,信任她,她不能甩手就走。
如今的她,再也不是当初的孤魂,得到了董家的照拂,也就有了该承担的责任。
况且她是真心感激董老太太,不知不觉早已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真正的祖母。
「怎么了?」
晚膳时,她特意到董老太太房里,陪对方用饭。董老太太果然真心疼爱她,见到她只喝了小半碗汤,立刻担心起来。
「你今日入宫,淑妃娘娘对你说了什么?」
「娘娘……」董慕妍犹豫片刻,决定不再隐瞒,「她希望我到江左去。」
从前遇到难题,有澹台浚护着她,但眼下她实在无人商量,忍不住对祖母说了实话。
「娘娘不打算再坚持这门亲事了?」董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原本与澹台家结亲,是希望你能一世幸福,但现在看来,祸大于福,我也想着给你退婚算了。」
董老太太虽是商贾之妇,但颇有气节,因此行事说话往往叫人敬佩。
董慕妍垂头不语,眸中忍不住泛起泪花……
「怎么,你舍不得?」董老太太问道。
怎么可能舍得?她下了好大决心,经历了这许多才与澹台浚在一起,可到头来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算能保平安,到底意难平。
「祖母明白,」董老太太摸摸她的头,慈蔼地道:「其实世间万事不过镜花水月,南柯一梦,你不要太过执着。」
她穿越到这个时空,何尝不是觉得时刻都在作梦?从前的董晓婕在她的脑海中都已经模糊,如同前世了。此番若与澹台浚分离,或许很多年以后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又何必执着?不过伤心一会儿罢了。
若活得长,这段伤心,便似长河中的一段湍流,终归会过去,水静天清。
但她的眼泪忽然止不住,滴滴往下落,弄花了花容,卸去了平素从容的伪装。
「正好,江左有咱们董家的商铺,你父亲也在江左,」董老太太道:「你就暂且去住一阵子,帮你父亲打理打理生意。」
「听说,江左的风光很美?」明明是一直向往的地方,如今她却提不起半分兴致。想到从前她总嚷着要逃到江左去,那时候,她天真得很。
「江左的人也生得美,」董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这不,你父亲在那边新纳了房妾。」
董慕妍一怔,「什么时候?」
「就是前阵子,」董老太太道:「一直瞒着庆姨娘呢,怕她闹。」
难怪她与澹台浚订婚这么大的事,董必成也不曾从江左回来,她一直以为那边生意太忙。
「你这次去江左也劝劝你父亲,别老躲着不回来,迟早庆姨娘会起疑,」董老太太无奈道:「终归他该亲自回来交代交代。」
「是。」董慕妍颔首道。
「所以说,男人的爱意,也不过是早春的天儿,说变就变,」董老太太道:「想当初你父亲为了娶庆姨娘,跟你母亲闹得天翻地覆,如今又怎样呢?海誓山盟转头空。」这话意味深长。
董慕妍自然懂得其中的意思。
祖母在劝她不必太过痴情,即使澹台浚现在待她深情款款,将来也未必如想像中那般恩爱。
就算不娶永泠郡主,他来日难道只有她一个女人?他家大业大,又是单传,为繁衍子嗣,妾肯定要纳几个。
幸亏永泠郡主歹毒,不讨他喜欢,但若将来,妾室温柔美貌、心地善良、还特别能生孩子,她就再没优势战胜情敌了。
「你也别太绝望,」董老太太宽慰道:「你和澹台家的婚事也非就此无望了,倘若澹台浚能妥善处理好永泠郡主那边的关系,等避过了这阵子,说不定一切又顺遂了。你且去与他道个别,别把话说死了,只藉口江左有生意要帮衬,去去就回,他若眷恋你,定会去迎回你的。」
感情一波三折,在所难免。她从来没指望过与澹台浚一帆风顺,可这考验也太多了吧,会不会或许是实在没有缘分?
都说没缘莫强求,从前她觉得这种说法好没志气,但此刻才发现,这真是明哲保身的唯一方法。
月亮爬到了树梢上,过了二更,府里便静悄悄的。
莲心提着一个篮子,偷偷出了北院,在花园的池子边找了块假山石当遮掩,然后蹲了下来。
篮子里装着蜡烛纸钱等祭奠之物,她将东西一一取出,口中念道:「娘,今儿是十七,你走的那天也是十七,说好每个月的这天,孝敬你些香火,女儿没有忘。一恍眼,春天就来了,小姐要带我到江左去,也不知到了那边,这香火你还吃不吃得着?娘,你就多吃些吧——」
「谁?谁在那里!」
忽然,池畔传来脚步声,来者掌着灯笼,发现了莲心,当即喝斥一声。
莲心抬头看到董慕丽的身影,吓了一跳,虽想躲避却已来不及,只能杵在原地。
「莲心?」来者正是董慕丽与她的贴身侍婢,「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莲心咬着唇,不知如何应答。
「二小姐,」董慕丽的侍婢道:「她好像在烧纸钱呢!」
「纸钱?」董慕丽瞪着莲心,「你好大的胆子,除了清明与中元二日,府里一概不许烧纸,你不懂这规矩吗?」
「二小姐……」莲心连忙道:「奴婢不过是在祭奠我娘,清明就快要到了,此次奴婢跟大小姐前去江左,暂时回不来,想提前给我娘烧点纸钱。」
「你怎么不在你们北院烧啊?」董慕丽盯着她,「在北院不就没人发现了吗?何必跑到这花园里来?」
「奴婢怕扰了大小姐……」莲心低声道:「毕竟这是晦气的事。」
「你倒忠心,怕你家小姐招了晦气,却不怕董家上下都晦气?」董慕丽轻哼,「比如我今晚积了食,到花园里散步,偏撞见了你,我岂不晦气?这笔账该怎么算?」
「二小姐……」莲心跪倒在她面前,「奴婢犯了错,既然被二小姐捅破,也不敢推卸,二小姐只管惩罚奴婢便是!」
「罢了吧,你是大姊姊身边的红人,我若罚了你,她再记恨我,为了几个纸钱不值得!」董慕丽掸一掸衣袖,「罢了吧。」
「二小姐不追究?」莲心愣住,不敢相信董慕丽如此好说话。
「不过你可算欠了我一个情,」董慕丽淡淡一笑,「若日后我叫你偿还,你可会感恩吗?」
「二小姐若有什么吩咐,奴婢自当竭力,」莲心道:「只要……不违逆大小姐的事,都可以。」
「你跟你母亲可真是忠心,」董慕丽道:「不过你母亲也死得太冤枉了,说来,你竟不怪你家大小姐,我真替你们母女不值。」
「我娘的死与大小姐又无关,为何要怪到大小姐头上?」莲心蹙眉,「二小姐这话说得好奇怪。」
「你娘为何而死?不就是因为偷了例钱,被罚到柴房思过,意外犯病身亡的吗?」董慕丽刻意道:「而她为何要偷银钱,不就是为了你们大小姐吗?」
「如此说来,若非庆姨娘克扣了我们北院的东西,我娘也不必去偷窃,」莲心忿忿道:「如此,奴婢该恨上庆姨娘吗?」
「莲心,你真的恨错人了,」董慕丽却道:「你也不想想,祖母这般疼爱大姊姊,为何当初会看着她缺衣少食却不过问?」
这话可问住了莲心。「老太太……她当初哪里知道大小姐的境况?庆姨娘在老太太面前自己都站不住脚了?」莲心结结巴巴道。
「是,我娘有私心,苛待了大姊姊,」董慕丽叹一口气,「但祖母也没糊涂啊,她才是董家真正掌事的,哪里没有她的耳目?金嬷嬷在你们北院出入多少回了,大姊姊的境况岂有不报的?」
「可是,」莲心一脸困惑,「老太太知道我们大小姐过得不好,却不闻不问?这……为什么啊?」
「梅花香自苦寒来,祖母最喜欢这句诗,特意写了裱了起来,挂在堂屋里,她这是要磨练大姊姊的心性呢,」董慕丽见她动摇,继续挑拨,「你瞧,事后她不都把彩均坊交给大姊姊了吗?此次还听闻还要派大姊姊到江左去帮衬父亲,你还不懂吗?」
「磨练……心性?」莲心气得颤抖,「我娘……我娘……」
「所以说,你娘白死了,死得冤!人家祖孙两人在玩小游戏呢,亏了你娘一片忠心,不过当了冤死鬼!」
莲心泪花四溢,霎时全身都僵了。
「看看,你今天算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了。」董慕丽上前掏出手帕递给她,「来日我若请你帮个小忙,莲心姑娘,你不会不肯吧?」
莲心失了言语,只捧着手帕,把一张小脸埋在其中,痛泣起来。
董慕丽一脸洋洋自得的表情,侧头对庆姨娘道:「娘,我今天轻轻松松就收服了莲心,您拿什么奖赏我?」
「还是这么孩子气!」庆姨娘睨她一眼,「才走了一步好棋,尾巴就翘上天了?你忘了为娘再三叮嘱的,要沉着、沉着!」
「知道啦,」董慕丽道:「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就暂且让我乐一乐,这莲心所谓的忠心也不过如此嘛,三言两语就能让她背主叛变,乐死我了!」
「毕竟她母亲死得冤,」庆姨娘叹了气,「她从小与她母亲相依为命,她又向来孝顺。」
「她真会帮咱们?」董慕丽还有些疑虑,「若她回去转念一想又反悔了,那可怎么办?」
「反正咱们叫她做的事,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庆姨娘道:「她若反悔,咱们的计划也照旧,还会有别的法子的。」
「可我真想知道董慕妍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澹台公子围着她团团转,」董慕丽嘟唇道:「莲心说,她学了狐仙的妖术!」
「莲心夸张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妖啊仙啊的,」庆姨娘只是不信,「不过她若真有什么秘笈,你看看也好,你这孩子心太实,该去学学。」
董慕丽托着腮帮子,逐一思索,最近自己不过依母亲的吩咐行事,但好多缘故她都没想明白。
「娘,你说,莲心她娘死了,她该恨祖母才对,冤有头,债有主,怎么会答应帮我们算计董慕妍?」
「谁不知道董慕妍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她若出了什么事,老太太头一个心疼死。」庆姨娘道:「再说,莲心母亲的死,董慕妍脱得了干系吗?若非为了给她买银霜炭过冬,娇宠着她这位大小姐,至于闹出那件事?」
「这么说,莲心其实一直也隐隐记恨着董慕妍?」董慕丽问道。
「大概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庆姨娘道:「人心便是如此,即使表面上看着没什么,深处角落里却不知藏着什么,瞧,这一试,不就让咱们给试出来了。」
「娘,您真是神机妙算。」董慕丽笑道。
「我是不相信主仆之间没一点嫌隙,不论如何,试试总没错。」庆姨娘笃定道。
「娘,我要是有您的一半聪明就好了,」董慕丽忽然感慨,「女儿就是太笨,活不出个样子来。」
「你啊,过两天去见澹台公子的时候镇定一些,就谢天谢地了。」庆姨娘敲敲她的脑。
「娘,女儿忽然有些害怕……」董慕丽身子缩了一缩。
「怕什么?你舅舅的当铺你早去过了,该说什么,娘也早教你背熟了,你只要稳住,别出错就好。」
一出大戏即将上演,董慕丽心里一阵打鼓,娘说得没错,都到了这个时候,她再懦弱,也要硬着头皮上场了。
那一套玳瑁簪年月久了,金托底子没当初亮,澹台浚想着趁成亲之前打磨翻新一番,于是带着东西来到绦翠轩。
绦翠轩的掌柜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笑道:「想不到当年来订这套簪子的,便是澹台公子,记得这还是小的亲自督造的。」
「掌柜记性真好。」澹台浚亦含笑。
「因为这套簪子特别,别人都用的珠玉或者宝石镶嵌,唯独这套用了玳瑁,记得那时候玳瑁还不太时兴,好多人都不认得。」掌柜道。
「什么稀罕的东西,也让我瞧瞧!」说话之间,身后忽然一女子扬声道。
澹台浚微怔,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回眸就看到董慕丽笑盈盈地站在门口。
「哟,董二小姐!」掌柜连忙迎上前去,哈腰道:「董二小姐,许久不见了,今儿什么好日子?」
「听闻澹台公子在此,我特意过来的,还好赶上了。」董慕丽答道。
「董二小姐是特意来找在下的?」澹台浚蹙眉问道:「不知有何事?」
「既然两位有事要聊,小的便先到后面忙一会儿,」掌柜道:「小二,给两位贵客奉茶!」
「掌柜你先别忙,我有话想问问你。」董慕丽忽然道。
「董二小姐可是想订什么首饰?」掌柜道。
「我许久没到绦翠轩来,只因上次我娘在这里受了些冤枉。」董慕丽瞧了澹台浚一眼,「今日,我便要代她来解释清楚。」
「解释?」澹台浚自然记得她指的是关于他母亲那块玉佩的事。
「呃,」掌柜清咳了两声,「上次的事恐怕有什么误会,董二小姐与澹台公子若能当面解释清楚,便再好不过了。」
「掌柜,你是个人证,」董慕丽道:「我到我舅舅当铺里,仔仔细细査了帐目明细,并没有那块玉佩的记录。」
「东西既然是偷的,没有记录也不奇怪。」澹台浚淡淡道。
「公子此言差矣,就算是偷来的东西,没有当票的记录,可出货的时候呢?」董慕丽道:「我们卖给掌柜东西,究竟卖了多少都会记册的,否则若吃了亏,我那贪财的舅舅岂会罢休?」
这话倒是让澹台浚一怔,「在下不懂商家买卖,那玉佩就是在这绦翠轩发现的,在下只认看到的。」
「公子就没怀疑过,那玉佩是我大姊姊暗中放在这里,故意栽赃我娘的?」董慕丽正色道。
「董二小姐请慎言!」澹台浚打断她,「无端的猜测,不足为凭。」
「我娘再贪财,心里也会有数,那玉佩是你们的订亲信物,她岂敢随便拿去?」董慕丽辩驳。
的确,那玉佩的质地非上乘,庆姨娘若要敛财,也未必看得上。
「庆姨娘大概没认出那是我与慕妍的订亲之物。」澹台浚发现自己语意有些迟疑。
「两位有话慢慢说,小的还有些事得去处理……」掌柜看到情形不妙,立刻找藉口溜走。
澹台浚没有留他,有些事确实不便让外人听去太多。
「如今细究这些,想来公子也不会再相信了,」董慕丽苦笑道:「公子与姊姊已经两情相悦,她说什么你自然便信什么。」
澹台浚沉默着,当日之事的确太过巧合,现在忆起也颇感蹊跷,然而他还是想相信董慕妍。
四周很安静,今日绦翠轩客人极少,麻雀落在店铺前,悠闲信步,斜阳偶尔投进几缕光线,或明或暗,澄黄迷离。
澹台浚倏地觉得这瞬间像一个梦,一颗心渐渐变得冰凉,彷佛雪粒子渗进胸膛。
「倘若我说,姊姊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公子,她嫁给你只是为了董家的荣耀,为了她自己的地位呢?」董慕丽突然道。
「董二小姐!」澹台浚退开一步,冷冷道:「切勿信口开河。」
「我有证据。」董慕丽道。
「两情相悦之事,只有彼此才能体会,旁人哪里能明白?」澹台浚淡笑道:「哪里会有什么证据?」
董慕丽轻哼一声,从袖中掏岀册子递了过去,「这是我姊姊亲手所书的手札,公子不想看看吗?」
「王劄?」澹台浚狐疑地看了一眼,并未去接。
「这上边记录了姊姊这半年来的心事,她如何接近公子你,如何改变公子对她的印象,如何一步步掳获公子的心,她都记下来了。」董慕丽道。
「胡说……」澹台浚颤声道。
「公子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姊姊的字迹,公子应该认得吧?」董慕丽道。
她若真有害他之心,会把歹毒心事记录在册?她有那么笨吗?不怕被人发现?澹台浚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愚蠢的事。
「公子,你看看吧。」董慕丽的声音如同魔魅,在他耳边不断催促。
他不想看,不愿看,可终究还是有些动摇,他想证明这一切并非董慕丽所说。
假如,这手札是假的,他能辨认出来吗?这彷佛上苍给予他的考验,彷佛流星殒石,不偏不倚地落在关键的坎上。
「娘娘早起还好端端的,午膳之后忽然觉得小腹不适,额间也冒汗,」管事宫女一脸惶恐,「傍晚的时候,竟落了几滴红……」
「请了太医没有?」澹台浚匆匆步入潘淑妃的寝宫,只见四下宫婢皆是面若死灰。
「太医已经来过了,娘娘没让声张,奴婢们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管事宫女道:「公子还是亲自问娘娘吧。」
宫女打起帘子,澹台浚看到潘淑妃躺在榻上,双颊苍白,气若游丝,这模样任谁见了都会担忧。
「娘娘!」澹台浚上前,轻声唤道。
「你来了,」潘淑妃睁开眼睛,虚弱笑道:「用了晚膳没有?你来得正巧,陪本宫用一碗粥吧。」
管事宫女连忙带着宫婢去安排晚膳,将纱帘放下。
「这是怎么了?不都说胎已经坐稳了吗?」澹台浚连忙道。
「胎象恐怕有些不妥……」潘淑妃缓缓道:「太医说,似沾染了什么活血之物,导致落红。」
「活血之物?」澹台浚一惊,「可是吃到了什么?」
「膳食一向小心,查不出问题,」潘淑妃道:「就怕在日常用物上被谁做了手脚。」
「日常用物?」澹台浚心尖紧绷,「衣物?」
「你放心,本宫已经停了彩均坊的衣物,如今穿着全由尚服局打理。」潘妃道:「若有什么事,也怪不到彩均坊头上。」
「是,只怕彩均坊中有居心叵测之人,不得不防。」澹台浚颔首道。
潘淑妃瞧着他,意味深长地道:「本宫不再用彩均坊的东西,也连累不了慕妍。」
「娘娘……」澹台浚被对方猜中了心思,骤然一怔,垂眸答道:「外甥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在担心龙胎的安稳。」
「你也别掩饰,你是本宫看看长大的,你心里想的,恐怕本宫比你自己更清楚。」潘淑妃莞尔道。
「这……」澹台浚难得认,「事外甥有私心。」
「你长这么大,难得这般喜欢一个女子,将来成亲之后定是琴瑟和鸣,本宫也替你欣慰。」潘淑妃道。
成亲?澹台浚有些心神不宁,怀中揣着的那本手札,就像揣着沉甸甸的心事。
倘若,董慕丽说的是真的,他心爱的人并非真心对他,他该如何自处?
就这般佯装无事地娶了她?就算他愿意……她肯演这一辈子的戏吗?
「怎么了?」潘淑妃瞧着他。
「娘娘……」澹台浚迟疑道:「有个问题我一直不解,当初,我家为何会与董家定娃娃亲?」
按说,董家是商贾之家,与澹台家这样的士族大户怎么也扯不到一块儿去。
「当初你父亲在江左任职,遇到一桩难事,幸得董家相助,为了报恩,便结了这儿女亲。」潘淑妃道:「虽说董家是商贾,可好歹有财势,朝中多少重臣看似风光,一谈到钱便没了底。本宫当初也觉得,与董家结亲对你的将来也有好处。」
说到底,终归为了利益。他当初还以为父母为人清高,不受门第束缚,原来……也不过如此。
「如今想来,也颇对不起董家,」潘淑妃叹道:「若不与我们结亲,董家也不会搅入这朝堂之事,董大小姐也可快快活活的——」
澹台浚眸色一冷,彷佛心头被什么狠狠击了一下。
不错,没了他,她本可以快快活活的,嫁给一不会给她带来凶险的人,此生平安顺遂。
一个男人若不能保心爱之人周全,又何必娶妻?澹台浚从小到大,从未有过此刻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