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她是谁?”
满含妒意的娇音令人起了鸡皮疙瘩,虽是刻意放柔了的娇嗲软音,伹还是能听出冷然和恶意。
“她……呢,是无关紧要的人。”钱平南硬着头皮无视看向他的儿子,小心的扶着娇妻。
“既然是没关系的人何必和她多费口舌,我们自个儿找位置坐下就行,别被什么来路不明的穷亲戚给攀上。”瞧这一身的寒酸味,给她清恭桶都怕她手不干净。
“还不是怕碍你的眼,你肚子里正怀着我们钱家的宝贝心肝肉,我担心有不好的事物冲撞你。”还不快走,真要我叫人赶人吗?钱平南眼神恶毒的暗示前妻赶紧离开,别逼他动手,否则到时难看的就是她。
被哄得开心的段锦如掩嘴咯咯笑,小脸娇红,一手放在小腹上,显示她的娇贵。
“娘,爹为什么说那个女人的肚子里有宝贝心肝肉,宝贝儿不是我和哥哥吗?”哥哥是宝哥儿,她是贝姐儿,合起来是宝贝儿,娘说的。
为什么会有两个宝贝儿?
“爹?!”
面色一沉的段锦如倏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绿祆红裙的小女娃,她眼中的讶异被冷意取代。
两个娃儿虽有七分肖似其母,伹也有一、两处看得出是钱平南的影子,仔细一端详不难看出他们是谁家的孩子。
“娘子,你不是饿了吗?快来入座,为夫的点了你最爱吃的菜色,趁热吃才不会失味。”极力粉饰太平的钱平南赶紧招呼妻子坐下。
他最怕的就是两人碰了头,还偏偏巧了,同时选中这间饭馆,一前一后的入内,让他想拦都拦不住。
当初他想休掉元配的举动就是对段锦如最大的诚意,好让新妇一入门就成了正妻,虽然后来休书变成和离,妻子还是顺利入门,后院一人独大,再无其他人让妻子看了心烦。
没想到天算、人算都不如神来一笔,该来的人都来了,堵得他一口心头血都要往外呕了。
“不急,相公,你先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有个孩子喊你爹?”他的孩子只能由她的肚皮生出来,谁都没有资格抢走她儿子的位置。
还没出生,段锦如已认定腹中胎儿是男胎。
“这……呃,她……她乱认的,胡乱喊爹,我没见过她。”他矢口否认,不认亲生女儿。
“是这样吗?”她冷冷一笑。
钱平南冷汗直冒,点头点得急。
“娘,他不是我爹吗?”明明是爹呀!乔雅音一脸困惑f乔立春似笑非笑地晚视满头大汗的男人。“他说不是就不是,哪天死于非命了人。“他说不是就不是,哪天死于非命了也用不着为他送终。”
她还乐得女儿不认父亲,省得日后有人跟她抢。
“喔!”原来是她认错人了。
乔雅音有些失望,其实她想要有爹的疼爱,像隔壁的韩叔叔,会把她抱高高,摘花儿给她玩。
“你说谁死于非命,有这么诅咒亲夫的吗?”居然咒他死,这女人太恶毒了。
“你是我丈夫吗?”真可笑,都和离了还作春秋大梦,若他还是她夫婿,此时已是一坏黄土。
杀人对她而言是探囊取物,小菜一碟,战铁兰杀过的人足以堆成一座山。
“你……”钱平南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相公,你有两个妻子吗?”当着她的面也敢和这个贱人眉来眼去,他还有把她放在眼里吗?
一听见妻子软绵绵的娇声,钱平南在心里暗喊了声糟,讪笑地回过头来哄妻子。“我哪敢有二心,唯有你才是内心所系,没有你我有如行尸走肉,活着犹如已死。”
喔!原来他是这么哄女人,难怪有不少傻女人上当。乔立春在心头同情,这年头眼瞎心盲的还真不少。
“那她到底是谁,我要听实话。”她不允许一个可能的情敌存在,谁想跟她抢丈夫她就将谁挫骨扬灰。
“这……”他迟疑了一下,耐不住妻子施压的目光,终于吐实。“她是……她是乔立春,我的前妻。我们不相配,所以分开了,她哪及得上你的万分之一,你是光芒万丈的明珠,她是深埋地底的沙砾,跟你无法相提并谈。”妻子能在功名上对他有所助益,前妻有什么。
真是没志气,这卑躬屈膝的吹捧叫人看了很不屑。乔立春在心里不齿前夫的奴才行径,他到宫里当太监还比较合适,保准哄得娘娘们赏他一顶狗头帽戴戴,奖励他够谄媚。
“原来是那个赖着不走、要用银子打发的下堂妻呀!今日终于得见庐山真面目,不过尔尔。”就这姿色也敢跟她斗,早早下堂去才是好去处,省得自惭形秽,无颜见人。
“尔尔也好过赶着抢别人丈夫的,敢问新少奶奶是嫁不出去吗?连这货色你也看得上眼,千催万催地急着入门,让人以为你等不及了。”
乔立春意有所指地看向她微隆的肚皮,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怎么一回事。
“你才是没人要的弃妇,疯狗似的见人就咬,我可是明媒正娶、八人抬的花轿抬进门的正妻。”段锦如气呼呼的喘着气,指尖掐着身边的丫头。
“别动怒、别动怒,小心动了胎气……”儿子乖,别闹你娘,你要平平安安的出生,有爹娘宠你。钱平南喃喃低语着看着钱平南小心翼翼的护着新妇的肚子,乔立春不疾不徐的轻笑。“亏得令尊还是县令,他没教过你当朝律法吗?头婚才是元妻,为正室,和离过再娶是二婚,虽有正妻之名却是个继室,你永远是当老二的命,不是大老婆。”
“你……你说什么……你竟敢……”
竟敢当众人面说出来!
想她堂堂县令之女居然屈居别人之下,这是她心中的痛,一个“继”字带给她不少屈辱,是以她最恨人提,不想这贱人还当众提!可恨!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争正不正妻的位置,这男人是我不要的,让给你吧!希望这个软骨头的二手货你用得顺心。”她才该感谢她肯接手,要不然她还没法和离。
想休了她?就凭这对奸夫淫妇也配?!
“什么二手货,你在胡说什么……”
钱平南涨红脸的大吼,他钱家不要的媳妇竟然敢大放厥词。
二手货,二手货,二手货……蜂涌而来的嘲笑声几乎要将段锦如淹没,她眼前一片黑,气到一口气按上不来。“她……掴嘴,我要她跪着磕一百个响头跟我道歉!”
“小姐……少奶奶,这里不是咱们县……”县老爷的管辖,才能由着小姐任意妄为的整消人。
丫头的话才说了一半,正在气头上的段锦如反手给她一巴掌。
“我叫你做就做,还敢有二话。”得罪她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小姐……”丫头眼眶含泪。
“去!”
“是。”
名叫雀儿的丫头长得娇小,她一咬牙,扬起手就要朝乔立春落下。
伹是她的手才刚一动,手腕内侧忽地一痛,她惨叫一声跌坐在她,捧着手直掉泪。
“叫你打个人你给我坐在地上哭是什么意思,我使唤不动你了吗?”段锦如边说边往丫头的脸面踢去,意在毁她容。
“不是的,少奶奶,奴婢痛……”好痛,她的手是不是要断了,连举都举不起来。
“还敢躲,我让你更痛……”一脚没踢着的段锦如提脚再踢,全然未曾顾及她有孕的身子。
倒是一旁的钱平南急得跳脚,亦步亦趋的守着妻子的肚子,唯恐她把自个儿的孩子折腾没了。
“娘子,孩子呀!你的心肝肉……”
他看得胆颤心惊,妻子不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吗?怎么会是这样的母老虎,他……他是不是娶错了,她有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双生姊姝?
说实在的,钱平南真被妻子的威猛吓到了,他当初娶的是面色羞涩、眼儿含笑的官家千金,而非醋意横生的泼妇。
他却不知道这才是段锦如的真性情,打小被亲爹宠坏的小女儿性子习蛮任性,无理取闹,只有别人让她的分,没有人敢和她争夺,她想要的就要双手捧到她面前,否则她就闹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一提到孩子,段锦如才稍稍压下怒气,纤白葱指指向身后膀粗的婆子。“柳嬷嬷,你去。”
柳嬷嬷年约四十出头,她是段锦如的奶娘,同时也是她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整治起底下的丫头颇有一套,段锦如今日的骄纵也有她一分功劳在,娇惯她不遗余力。
“小姐放心,老奴一定让她从今而后不敢再在你而前出现。”哼!不知死活的小贱人,她要打得她连爹娘都认不出来。
有乔立春两倍身躯大的柳嬷嬷往前一站,摆出要掴掌的架式,她当她还在段家的后院,一干丫头见了她就浑身发颤,不敢动的站好,等她吸一口气再把巴掌挥下。
她气势十足,眼露凶光,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气焰高涨的把人看成一担就碎的小虫子。
“娘,我怕。”她的眼神好吓人。
乔雅音小脸一白地投入母亲的怀抱,一旁的乔弘书也抿着双唇,紧紧贴着母亲。
“不怕,娘在。”乔立春面对女儿的笑脸在看向柳嬷嬷时一变,冷厉寒霜顿时透眼而出。“你,吓到我女儿了。”
“我……”莫名的,柳嬷嬷身子一寒,往后退了两步。“小贱人,休、休得无礼,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
“王法之前,王孙贵族也得伏首认罪“放肆,我家小姐岂是你能造次……”啊!她的脚怎么了,为什么动不了,有……有妖法。
柳嬷嬷就像被定住似,除了眼珠子和嘴巴还能动外,其它地方都像石化了一般,动弹不得。
“柳嬷嬷,还不掴掌?”一个个都反了不成。
柳嬷嬷一副快哭的模样。“小姐,老奴不能动。”
“你在说什么疯话,怎么可能动不了……”她用力一推,柳嬷嬷顿时像一座石雕似的直直倒下。
砰的一声好大的落地声,地面扬起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柳嬷嬷的两管鼻血往下流。
偏偏她还擦不得,因为她不能动。
“你对柳嬷嬷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面对段锦如的指责,乔立春没事人般拍拍儿女的头。“我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一动也没动,你哪只眼睛看我动了手脚。也许是缺德事做多了,入家找上门来也不一定呢,我看哪,少走夜路,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你……”她竟敢这么说。
乔立春碰也不碰朝她伸指的段锦如,仅用嵌子将她碍事的手指头挪开。“我们还没吃饱呢!这一桌饭菜值一两银子,不吃会暴殄天物,遭天打雷劈。”
“大胆!没人敢这么对我。”好个乔立春,她与她誓不两立。
“你不当我是人不就得了。”她是鬼魂,一个叫战铁兰的孤魂野鬼,死后魂归异躯,获得重生。
此话一出,二楼的雅座忽然爆出笑声。
她说她不是人很好笑吗?
乔立春杏眸一斜的往上一曝,但隔着竹帘的雅座什么也看不着,只隐约瞧出是几名男子的身影。
“娘子,你怀着孩子别跟她计较,瞧她这身布裙荆钗的模样,相信没多少好日子可过,我们就等着看她落魄,潦倒街头,过得连乞丐也不如。”
遗夫!对前妻这般刻薄,她倒要看他有什么下场。乔立春懒得理会这对恶心人的夫妻,她小声地哄着女儿吃饱,将菜夹到儿子碗里,饿着别人也不能饿到自己。
“哼!她也就吃剩菜剩饭的命,生的儿子将来只能挑粪,女儿为奴为婢……吓!你……你想干什么……”
这……这是刀?!
乔立春指头灵活的耍弄刚在市集买的纯银匕首。“你说我可以,伹是说我的儿女,说一句我往你脸上划一刀。”
“你、你敢……”段锦如吓得嘴唇抖颤。
“身为孩子的娘,我没什么不敢,还有,我记得你入门不到一个半月,这显怀也太明显了,看起来像三个月大的肚子”她话留一半,予人想像的空间。
“我吃得多,胖了。”她慌乱的掩饰她笑着收起银晃晃的匕首。“是胖了,还是有难言之隐呢?要不找个大夫诊治诊治,也许长了恶物。”
“找、找什么大夫,你才长了恶物,我好得很,就是心宽体胖。”她一再强调是发福,不住拉紧衣衫摭掩。
“谁要找大夫,我就是大夫,有谁生病了吗?”一名高大俊逸的男子走进饭馆来,笑脸温和。
咦!怎么是他。二楼雅座里的男子发出讶异声。
“韩叔叔,我怕,有坏人。”看到熟人,乔雅音三步并两步的跑向来者,好看的眼儿挂着泪珠。
韩重华腰一弯,抱起奔向他的小人儿。“不怕,不怕,韩叔叔保护你,把坏人都赶走、”
“嗯!不怕,贝姐儿勇敢。”说不怕的乔雅音把男子抱得死紧,小小的肩头上下抽动。
其实她还是很害怕,故意装勇敢,可在娘面前不能怕,娘会很心疼。
可是一看到像爹一样的韩叔叔,她心中觉得找到依靠了,忍不住就想靠过去,多一个人来保护她和哥哥还有娘,让坏人不要欺负他们,大吼大叫地让她好惧怕。
在看到乔雅音紧紧环抱韩重华的那一刻,乔立春发现她做得还不够,孩子是需要能顶住天的爹,她一心要孩子过得更好,于是努力改善他们的生活,可在他们心中还不如一个午后的陪伴。
也许她没有撕心裂骨的阵痛过,感受不到母子连心,在她前一段人生历练中只带过兵,没带过孩子,这么小的娃儿她还是有点力不从心,老把他们当下手下的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