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专注地盯著自己的笔记。
里面记栽了最近几宗“病死案”的细节,甚至有他画下来的证物图画。
论理他不应该插手干预,但华洛镇内开始的反吉普赛人声浪让他不得不忧心。亚历从彼特那里间到案件的相关细节,带回来研究。
虽然看起来这只是单纯的病死案,但一些迷信和妖术的传言开始宣扬,此时对那些镇民讲道理是没用的,他必须找出更直接的证据证明蕗琪和婆婆确实是无辜的。
他检视一段证词--有人看见一个穿红衣的女人深夜出现在西萨小姐的家。这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是谁?
蕗琪说不是她,他相信她,表示有另一个半夜一身红的女人去找死者。偏偏西萨小姐也是个独居的未婚女人,所以没有家人可以询问。
他拿出自己临描下来的草药袋证物。
“亚历!”
侯爵巨大的身影像一阵黑色的旋风刮了进来。
他立刻站起来。
侯爵脸色森寒,看见他桌上的东西,拿起来一看。
“这是什么?”
“最近几个离奇病死的案子。”他不卑不亢地道。
“你忘了我的命令吗?”侯爵神色铁青地道。
“我说过,任何跟治安有关的事一律不准侯爵府的人干预。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吗?”
“父亲,这些案子有几个疑点……”
“就算有疑点,也不应该由你来过问!我不想再听到你插手案子的消息!”
侯爵说完,如黑色旋风般刮向门口。“不。”
黑色旋风顿住。侯爵极慢极慢转过身来。
亚历站在原地,坚定地迎上父亲的目光。
“为什么?”侯爵沉声道。
“因为受害者是三个无辜的死人和两个无辜的活人,更别说满城吉普赛人面临被仇视和攻击的命运,我绝对不会因为你想维持中立就坐视不理。”亚历从头到尾没有提高嗓音,只是冷静地望著他父亲。
“身为一个领主,应该为自己的子民寻求最高的福祉,是你告诉我的,而我现在正在做相同的事。”
侯爵完全平静下来。
自长窗透入的阳光将他儿子映照成金色的剪影,凝若山岳。亚历不再是一个随性所至、不顾后果的孩子,而是个成熟的男人。
他必须对他儿子投以相等的尊重。
侯爵的怒火消了下去,拉开儿子对面的椅子坐定。
“所以,你只是出于公事的义务来调查这几个案件?”
“我确实相信莫洛里婆婆和蕗琪是无辜的,我不会容许任何人剥夺她们的权益,不过即使调查的结果不利于她们,我也不会隐睡事实。无论我的用意是什么,都不会影响我现在要做的事。”亚历也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侯爵将他面前的笔记移过来,一语不发地阅读。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蕗琪就是那个年轻的吉普赛女巫?”
亚历点点头。
“告诉我你查到什么?”侯爵抬起头,和儿子相似的深蓝眸子中闪过一丝光彩。
“这三个死者都有一个共通点;他们若不是独居,就是未婚,平时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即使有同住的家人,也通常好几天才从外地的工作回来一次,因此他们的死亡都不是第一时间被人发现。”亚历振奋起来。
“到底他们平时如何用药,多久去看一次医生,总共找过哪些医者,都没有人说得明白。”他将一张目击证人的证词抽出来:“最后这个死者,西萨小姐,她的邻居说在他们发现她死亡的前一天,有一个穿红衣的女人去找她。”
“所以?”侯爵挑了下眉。
“蕗琪穿著红色斗篷,但她没有红色的衣服。即使黑夜里看不清楚是红斗篷或红衣服,蕗琪说她从不主动下山去病人家里,都是求诊的人上山找她们。所以,为什么会有人看见一个红衣服的女人?这个人若不是蕗琪,又是谁?我认为找出这个女人非常关键。”
“你就这么相信那个吉普赛女孩的话?”侯爵冷眼旁观道。
“是。我用我的生命相信她的话。”他平稳地注视他父亲。
侯爵往椅背一靠,嘴角漾起一丝笑意。
“你喜欢那个女孩?”
“我爱她。”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
他说,他爱蕗琪?
然后,他慢慢让这句话在自己的体内沉淀,生根,茁壮,直到他的全身血脉,四肢百骸都与这句话共生一是的,他爱蕗琪。
他早就爱上她了。他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
调皮的蕗琪,侠气的蕗琪,狡狯的蕗琪,刁钻的蕗琪,善体人意的蕗琪。
他爱她,爱她所有的好,与所有的坏。
“我爱她。”他慢慢再说一次,嘴角勾起一个有点傻的笑。
“所以,你只是想替你喜爱的女孩洗脱嫌疑?”侯爵的蓝眸转为锐利。
他立刻拉回现实。
“不!我想知道真相,如果真相是她对我说谎,我也不会为她隐瞒--虽然我相信她并没有骗我。”就因为如此,才更要查出真相。
侯爵又翻看了一下他的笔记。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内你若还不能查清楚,不许你再插手这件事。”
侯爵起身离开儿子的书房。
蕗琪的窗户木板响起一声“咚”的轻响。
她推开棉毯,确定家里安静无声,悄悄推开窗户。
森林里有个物事亮了一下,她点点头。
出门前再确定一次父母亲都己沉睡,她披上红色斗篷,悄然推开大门。
幽暗的林荫下,一双强壮的大手突然探出来,将她拉进怀里。
蕗琪闻著他温暖的体息,轻叹一声,一双灼热的唇立刻覆在她的唇上。
才几天不见,这次的相隔却感觉比任何一次都久。
他尽情地品尝著她,和她的舌热烈纠缠,直到两个人的胸腔几乎爆炸,才分开来额头与她相抵,轻轻喘息。
“哇,你真的很想我。”她在他耳旁轻笑,热热的气息呵得他心痒痒的。
“来吧!”他唤出藏在暗处的黑马。
两人在寂暗的世界中驰了片刻,来到他们的小屋。
她进了屋,拿起火石点亮玄关上的油灯,把油灯放在柜子上,解开暗红色的斗篷,生好火,让室内的令空气被驱离。
“你要是明晚才来,吵醒的就会是我爸妈而不是我了。”
她站在房间中央,火光透过她薄薄的睡衣,映出她玲珑娇娜的身形,亚历的呼吸一窒。
她好美!
他觉得他可以这样看著她一辈子。
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她,任何想伤害她的人必须踏他的尸体而过。
他爱她。
“为什么?”他回应她的问题,将她拉进怀里。
“我不放心外婆一个人住在林子里,明天要搬去跟她一起住。”她叹了口气,倚在他肩头低语,“镇上的情况很糟吗?”
他轻抚她的秀发,吸嗅她凝露花的气息。
“最近,你们有没有遇到任何人想对你们不利?”
“我和外婆没有,不过那是因为我们不下山。”她摇摇头。
“盖茨克说,他们在街头卖艺,有一些人会在他们的钱罐里丢石头;有些人经过时骂他们一声:‘肮脏的吉普赛人’。有几个他们习惯的点,被其他摊叛故意拿东西占住,不让他们卖唱,目前是没有过激的动作,但不友善的氛围越来越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