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个来自过去的新娘。
这荒谬的故事说给谁听,谁都不会相信的,纵然爱因斯坦早在二十世纪初便提出虫洞理论,但时空旅行仍然被视为不可能。
那是电影或小说才有的情节,不是现实。
但现实是,他的确有个来自唐朝的新娘,满口令人听了超不顺耳的文言文,脑袋里装著僵化的礼教观念。
该怎么办?
她说,既然她已经嫁他为妻,那就是他的人了,此生只能仰望他为天。
这什么跟什么啊!
“你不觉得很莫名其妙吗?就这样被老天爷丢进一个不一样的时代!你不怨吗?”
“怨了又如何?我这半生,怨的事太多了,我怨亲娘早死,怨爹爹冷待我,怨妹妹恶作剧毁了我这张脸,也毁了我的美好姻缘,我还怨爹跟二娘只为了一箱银子便将我卖给一个呆子为妻——又如何呢?我想死的,在客栈里投湖的那一刻,我真的想死。”
可她没有死,还穿越时空,来到了现代。
陆英麒望著宋可云,望著他的新娘,她吐嘱凄清,字字句句彷佛都是血泪,可偏偏,她那淡粉红色的菱唇还微微弯著、笑著。
愈是这样笑,他愈能体会到她内心深处的酸楚。
“……我想死的,那一刻,我恨不得落了个身后清静!”
他也曾经有过求死的想望,在结婚礼堂遭未婚妻逃婚的那时候,面对众人同情的眼神,面对自己双腿残废,不确定复健能否成功的茫茫未来,他很慌,很害怕,愤世嫉俗。
他想,与其这般窝囊地活著,不如死了好!
但终究,他还是鼓起勇气重新振作,再怎么样他还有疼他爱他的双亲,他不能丢下两位老人家。
他深爱的女人是背叛了他,但他依然拥有亲情。
可她呢?
被自己的亲人出卖,爱情也无望,在她的身子沉溺于冰冷潭水的那一刻,她脑海里想的是什么?
是解脱,或遗撼?
“既然上天带我来到这个时代,许了我崭新的人生,那我想……试试看也无妨,你说对吗?”
她哑声对他说,像在说服他,更像说服自己。
他佩服她的勇气,一个古代的弱女子,却有不输现代须眉的勇气。
不错,在这样的时代活下来,是需要勇气的,这么一个世风日下、情义淡薄的时代……
“我帮你吧!”他忽地说道。
“啊?”她惊讶地望他。
他自己也惊讶,他,陆英麒,从来不是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好汉,他没那种古道热肠。
但对这个女人,他抛不下,总觉得有照顾她的责任。
或许是因为她毕竟是他的新娘,无论他抱持著什么样的心情娶她过门,她终归是他的妻。
一念及此,他淡淡地、自嘲地勾唇——
“明天开始,我放一星期的假,我们去蜜月旅行吧!”
蜜月旅行,据说是这个时代新婚夫妻会进行的一个仪式。
他们会在新婚期间携手出游,分享旅游见闻与喜怒哀乐,藉以增进夫妻感情。
宋可云喜欢这样的仪式。
这在唐朝是不可想像的风俗,女人竟然能跟男人一起出门游历、行走天下,而且无须戴面纱遮掩自己的容颜。
虽然她对自己脸上的烫伤有些自卑,但陆英麒不许她遮脸,要她大大方方地面对公众的视线。
起初,她有些怯生生的,但渐渐的,她发现几乎不会有人盯著她的脸看,这地方的生活步调太快了,路上行人都是来去匆匆,很少会有谁多看谁一眼。
这更好,她更能放松心情认识这对她而言极度陌生的环境。
为了教会她更快融入生活,陆英麒不开车,而是选择搭乘大众运输工具。
他带她来到高铁车站,教她怎么购买车票,怎么刷卡进站,怎么对号码上车,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
列车发动,她坐在靠窗的座位,望著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像个孩子般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为何这车子像飞一样?为何可以自己动,不用牲畜来拖拉?”她小小声地问他。
“因为这车子里装了电动马达。”
“电动马达?”
“嗯,总之也是用‘电’发动的。”
又是“电”!
“电”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这里所有新奇的器具彷佛都是用“电”来发动的。
宋可云似懂非懂地咀嚼各种专有名词,对各种陆英麒教她的新知狼吞虎咽,他除了带她坐车,还教她辨识红绿灯,学会过马路。
初次穿梭于车水马龙中,她差点吓呆了,木头人似地凝在原地,而那些轰隆震耳的引擎声以及不时响起的喇叭声,更惊得她几欲魂飞魄散。
“走啊!”
当他发现她傻站在斑马线中央时,回头催促她。
“可是……”
她手足无措,虽然这个方向的车子都停了,但另一个方向车流依然川流不息,她好怕那些犹如怪兽般的车辆忽然转个弯,嘶吼地吞噬她。
“快走吧!你没看见那个绿色的小人在闪烁了吗?那表示快变灯号了。”
“可是……”她整个腿软了,只能祈求地望他。
他看出她的胆怯,冷嗤一声,蓦地一把拽握她的手。
“跟著我!”
他牵著她的手,带她过马路,她微踉地跟随他坚定的步伐,掌心里透进一束暖意。
他的手好大,掌肉厚实,有些粗糙,在那样的手掌包围里,她的手显得格外绵软,格外幼细。
他在红砖人行道上停下,转身与她面对面。
“看,这样不就走过来了吗?”
她没应答,芳心悸动,脸颊晕出一抹淡淡的嫣红。
“看你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误解了她的沉默,无奈似地摇摇头。
“走吧!我们去喝杯咖啡,让你休息一下,定定神。”
他继续牵著她的手,走过一条商家林立的街道,她盯著琳琅满目的橱窗,禁不住逸出声声惊叹。
“好美啊!”她看见一扇橱窗里的圣诞装饰,一栋迷你雪屋周遭立著小巧的圣诞树,以及几个可爱的小雪人。
“这是圣诞节的装饰。”他解释。
“圣诞节?”这对她而言又是一个新颖的名词。
“嗯,这是庆祝耶稣诞生的节日。”
“耶稣是谁?”
这真是个大哉问。
十分钟后,两人坐在一间咖啡馆的户外露台,看著前方翠绿如茵的草地,陆英麒为宋可云点了杯拿铁,自己则喝美式黑咖啡。
两人一面喝著咖啡,陆英麒一面悠悠地说了耶稣降生的故事以及关于北欧圣诞老人的传说。
“每个小孩子都曾经相信过这世上真的有圣诞老人,会在圣诞夜的晚上,悄悄溜进屋里,为他们带来各样精巧的礼物。”
“你也相信吗?”她问。
“嗯。”他点头。
“爸妈每年都会偷偷为我准备圣诞礼物,一直到我上小学二年级那年,才被同学戳破了幻想。”
“所以你也曾梦想过在下雪的夜晚,跟圣诞老人见一面?”
“台湾几乎不下雪的。不过有一年冬天,爸妈带我到日本北海道度假,在圣诞节当天,刚好下雪了,那天,我很开心,半夜不睡觉,一直期待著能见到圣诞老人。”
在下雪的夜晚,期盼和圣诞老人相见。
宋可云怔怔地望著自己的丈夫,他神情总是严肃,偶尔冷淡到近乎阴沈,没想到这样的他,孩提时期也有过纯真的梦想。
那她自己呢?在童年的时候,曾经编织过什么样的幻梦吗?
“我好羡慕这个时代的孩子……”她喃喃低语。
他听出她话里的惆怅,皱了皱眉。
“你小时候过得不快乐吗?”
她闻言,涩涩地苦笑。
“在我娘去世以前,我是快乐的,但……我们不作梦的,尤其是女孩子,我们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相夫教子,我们唯一的梦……约莫就是嫁个如意郎君吧!”
“好卑微的梦想!”他不以为然。
卑微吗?或许。
宋可云啜著咖啡,看著草地上一个穿牛仔裤的小女孩跟另一个小男孩嘻嘻哈哈地追逐,两人扭打成一团,跟著各自被双方父母领回去责备。
小女孩在遭受母亲训斥时,依然不忘偷偷朝另一边的小男孩扮了个鬼脸。
一个女孩子家,竟如此骄傲且淘气!
想著,宋可云眉眼弯弯,隐约地微笑了,那笑容,很淡很浅,却有种难以忽视的清新。
陆英麒怔忡地望著。
这夜,两人投宿于淡水河畔的饭店。
邮轮般的外型,琉璃蓝的屋顶,陆英麒订的是海景蜜月套房,面对渔人码头,打开落地窗,能听见潮起潮落的涛声。
在饭店的餐厅用过餐后,他提议两人去散步。
“可是你已经陪我走了一天了,你的腿……不酸疼吗?”她有些担忧。
这一整天,她已然好几次注意到他走路时瘸著腿,不太舒服的样子。
“我没事!”他语气尖锐,似乎不喜欢被注意到行走不便。
“你放心,我还能走。”
既然他坚持,她也无从反对,两人离开饭店,沿著淡水河畔散步,走上白色的浪漫情人桥,在桥上拍照。
陆英麒拿出手机,教她怎么用手机拍照,她很兴奋地拍了一张又一张,看看左右双双对对的情侣,都对著相机合影留念。
“我们也可以像他们那样吗?”她指了指一对正合照的情侣,神情有些羞怯。
“怎样?”他不解。
“我是说这个,也可以拍人吗?”
“当然可以啊!”
“那……”
“要我帮你拍一张吗?”
她摇摇头,自眼睫下窥视他。
他懂了,原来她是希望留下两人的合影。
陆英麒犹豫了,他本身并不喜欢拍照,更没想过跟她一起照,虽然他们是夫妻,但……
“不可以吗?”她解读他阴郁的神情,掩不住失望。
他心弦一扯。
“拍就拍吧!”
他站到她身边,举高手机,将摄像镜头对准两人的脸。
“要拍了喔!”
“好。”她点头,表情僵硬。
他感觉到她的紧张,转头瞥她一眼。
“放松一点,你这样拍起来会很难看。”
“会吗?”她一震,下意识地便伸手抚上自己左脸的烫伤处。
他拿下她的手。
“我不是说你的脸,是说你的表情。”
“我的表情怎么了?”
“像要上断头台一样。”
“真的吗?”她惊呼。
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他忍不住好笑。
“你会笑吧?”
“会……会啊。”
“那就笑一个。”
她不自然地强牵嘴角。
“不是这样。”他摇头。
“那是……怎样?”
“想想看,让你觉得幸福的事。”
“让我幸福的事?”
“对,想那件事,然后笑。”
她眨眨眼,迟疑地望他。
“我数到三就拍了喔!”他低语。
“嗯,好。”她闭上眸,想自己觉得幸福的事,一幅彩色画面淡淡地浮现于脑海。
“一、二、三!”
咔嚓一声,镜头定格。
陆英麒放下手机,检查拍好的照片,他依然是一贯酷酷的俊颜,她却笑得很甜,很美。
他愣愣看著相片里的她。
“怎么?拍得不好看吗?”她急了,抢过手机看萤幕。
萤幕上,是两张亲密贴近的脸,他抿著唇,她笑得露出了贝齿。
“你笑得挺不错的。”他低声评论。
“是吗?”她又羞又喜。
他深刻地盯著她染著红晕的容颜。
“你想起什么了?”
“啊?”她一怔,明眸闪烁不定,似是迟疑著该不该吐露秘密,然后,她摇摇头。
“不告诉你!”
“什么?”他一呛。
“我说,不告诉你!”她别过眸,不敢看他,自顾自地往前走,那翩然如蝶的倩影,那么轻盈,又似在逃避著什么。
陆英麒站在原地,惘然出神,直到她好奇地回首。
“你怎么了?”
他一凛,这才警觉自己走了神。
这不像他。
他不悦地皱眉,对自己的反应很不满。
下桥后,宋可云继续拿著手机到处拍,她对摄影上了瘾,这实在是太有趣的玩意儿,只要轻轻按一下,便能留住各种影像。
忽地,一支冰淇淋甜筒闪进手机萤幕,她放下手机,看著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人沿路舔著冰淇淋。
陆英麒察觉她渴望的表情。
“想吃吗?”
“可以吗?”她像小女孩似地望著他。
他微牵唇,刻意从口袋里取出几枚硬币,塞到她手里。
“你自己去买。”
“我自己买?”
“对。”
她怔忡地望著躺在掌心里的硬币,在夜色掩映下,闪耀著某种异样的光泽。
“我教过你怎么分辨纸钞跟钱币了对吧?现在你自己去问老板那些冰淇淋怎么卖,一球多少钱。”
“一球?”
“那些冰淇淋是算球卖的,有不同的口味,你去买吧!挑你自己喜欢的口味。”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口味呢?宋可云来到冰淇淋摊前,看著透明冰柜里那各色口味的冰淇淋,觉得自己像回到了童年。
她记得小时候跟娘一起逛市集,遇见一个小贩卖糖球,娘买了几颗给她吃。
这一球球冰淇淋,就像当时那一颗颗糖球,只是颜色更鲜艳,看起来更可口。
“老板,请问这个怎么卖?”她怯怯地问。
“一球六十,两球一百。”
“那我要两球。”她小心翼翼地数了一枚五十元的硬币和五个十元硬币。
“你要什么口味的?”
“我要……”她眼珠滴溜溜地转,草莓、香草、哈密瓜、巧克力……这些口味她都不认识,只能用颜色来挑选。
“我要这个白色还有那个红色的。”
结果她选了香草和酒酿樱桃的口味。
老板将两球冰淇淋盛进甜筒里,递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奔回陆英麒面前。
“我买到了!”她举高甜筒,炫耀似地宣布。
“剩下的钱呢?”
“在这里。两球一百块,还剩下三十六块。”她将剩下的硬币还给他。
“要不要吃?”
他摇头。
“我不喜欢吃这个。”
“那我吃了喔!”
“你吃吧。”
她看著甜筒里的冰淇淋,像看著某种稀世宝贝,然后,探出舌尖,慢慢地舔了一口。
“好冰!”她惊呼,想了想,又舔一口,仔细品尝。
“好甜!好像还有一点点酒的味道。”
“好吃吗?”
“好吃!”她用力点头,眼角眉梢,尽是甜蜜的笑意。
他看著她的笑颜,那弯弯的眉,以及璀璨如星的眼瞳——只不过是冰淇淋啊,瞧她笑得如此灿烂!
但她彷佛真的很开心,像个天真的孩子,领略这世间的一切,对她而言,处处都是新鲜与惊奇。
看著她的笑颜,陆英麒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好久不曾这样笑过了,当日常生活对他而言只是一种平淡的消磨,他忘了该怎么笑。
原来世上,还有这种单纯的喜悦。
他已经好久好久,不曾感受到了……
“那是什么?”她又发现新玩意儿,指著不远处一台夹娃娃机。
“我们去瞧瞧好吗?”
他没察觉,自己对她纵容地微笑。
“好。”
两人再回到饭店房里时,已超过十点半,夜色更深了。
但宋可云依然兴奋著,一点也不想睡,沐浴过后,独自披上毛线外套,来到落地窗外阳台,手上还抱著陆英麒从夹娃娃机抓来给她的绒毛小泰迪熊。
她倚在拦杆边,望著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淡水河面,想著今日的点点滴滴,每个画面,都将是她今生最珍贵的回忆。
幸福,就是这样的滋味吧!
就在不久以前,她还以为自己此生就那么葬送了,宁愿死了更好,如今却深深体会到活著的乐趣。
她感谢老天,将她送来这样的时代,与他相遇……
“在想什么?”一道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落下。
她震了震,回过眸,望向方才正思念著的男人,她的夫君,她今生今世仰望的天。
她对他微笑,恍惚的,有点傻乎乎的笑。
剑眉一挑。
“干嘛笑得这么傻?”
“没什么。”她羞怯地别过眸,心韵凌乱地跳著。
他也不再说话,走过来和她肩并肩倚在栏杆边,静静地望著河面上光影流动。
时间在宁馨中无声地流逝,忽地,她瞥见他稍稍弯了弯腿,握拳揉了揉后膝盖窝。
她心弦一紧。
他陪她走了一天,一定累了,却那么傲气地不肯承认自己的腿受不住。
男人哪!
宋可云幽幽叹息,主动揽握丈夫臂膀,拉著他回到卧房床上坐下。
“我来替你揉揉腿吧!”
“不用了……”他想拒绝,她却给了他一记不容辩驳的眼神。
他怔住,没想到外表温婉柔弱的她,也有如此强势的时候,她无视他的抗拒,迳自从浴室里端来热水,先替他双腿热敷,活络血脉。
然后,就像新婚之夜那样,她跪在床上,弯下身,温柔地替他按摩酸痛的双腿。
灵巧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揉抚过他腿部疼痛处,接著再握拳,控制力道,不轻不重地敲槌著。
如此来回数次,足足按摩了将近半个小时。
“你的手不酸吗?”他低声问。
“那不要按了……”他想拿开她的手,她坚定地摇摇头。
“我没事的。”她继续替他按摩,低眉敛眸的神情是那么专注,那么全心全意,令他不由自主地动容。
他蓦地胸口一拧,再也承受不住,一把拽起她的手。
“我说不要按了!”
他粗声撂话,她讶异地扬眸。
“我弄得你不舒服吗?”
不是不舒服,是太舒服了,令他有种莫名的罪恶感,令他心猿意马,完全把持不住。
他紧紧握著她的手,那绵软的柔荑,似若无骨,挑动男人的心,而只要他视线落下,便能隐约看见她躲在睡衣前襟里的乳沟。
他闭了闭眸,牙关一咬,翻身将她压倒在床。
她吓一跳。
“你、做什么?”
他没答话,居高临下俯视她,湛深的眼潭隐隐跃动著两簇火焰。
“英麒?”
又来了!她又用那种轻细娇软的声调唤他。
他气息粗喘,埋下头,冰凉的方唇烙上她细致的肌肤——
他们有了浪漫而缠绵的一夜。
宋可云初次知晓,原来深沉的夜色里可以映亮一道道彩虹,躺在一个男人怀里,能够犹如躺在柔软的云端。
她也真正体悟,当时喜娘所告诉她,初经人事的痛楚是怎样一种滋味,而那种痛,未必如喜娘口中所说,只能认命地忍受。
她记得自己忍著那痛时,是带著无上的喜悦,她是心甘情愿地忍受那痛,只愿怀里的男人得到快乐。
而她自己,也在疼痛中尝到难以言喻的欢愉。
原来,这就是肌肤之亲,原来跟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一同领略这些,是那么令人心醉神迷。
她带著极度的倦意睡去,醒来时,腿间仍隐隐感受到酸疼,但心房却是热融融的,流淌著一滩蜜水。
真不想醒来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