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家粮行在失去皇室特许粮商的资格后,因为囤积的黍稷太多卖不出去,几乎是赔售才稍稍止住了血。然而当宣家粮行又要开始购买各式米粮时,却发现因为起步太晚,市场上的上等货色早就没有了,剩下的都是些粗糠烂粒,买来堆在仓库里只怕明年会再重演黍稷滞销一事。为此,宣家粮行只好又关了几家分号,以撙节支出。
京城第一大粮商居然在两年内被逼得走投无路,原因只是因为宣家粮行想以钱势逼迫宣青尘的粮会,结果却被倒打一耙。至此,姬冰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宣青尘的阴谋,他的手段可说是天衣无缝,即使她如今已然知道他的手法,但就算时光倒流,她仍然想不出破解的方法。
因为,宣青尘曾当过宣家粮行的主事,自然对宣家的一切了若指掌,只要花一点力气就够瘫痪宣家了。
姬冰恨极,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她所掌控的一切很快就会化为乌有,而宣青尘则会日渐坐大,所以她当机立断派出人前去富田村,决定把这件事做个了断,所有会威胁到她的,她都会用最强势的方法全部抹去。
因此这一天,富田村发生了大事,所有人都聚集在宣青尘的小院内,神色慌张,尤其是杏儿,已经哭得近乎虚脱。
“少爷,少奶奶被人抓走了!怎么办?”杏儿六神无主,只能一直哭着。“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看好她,少爷你一定要把少奶奶救回来!”
“怎么这么没天良,连净雪那么乖的孩子也要抓去。”陈伯叹了口气,忧色尽显。
“太可恶了,居然抓了净雪,老娘一定要带全村的人去找他们算帐!”黄大婶也是气急败坏。
原来,南净雪今日与杏儿在后院玩时,杏儿只是离开片刻,到厨房里拿个点心,转头回来,南净雪就已消失无踪。
杏儿慌张地找了一会儿都找不到,吓得连忙知会粮会里的宣青尘。
宣青尘一赶回家,立刻看到大门上插着一把闪着乌光的匕首,上头还有一张纸,写着宣家大院请南净雪前去做客。
这无疑是绑架了,还写得光明正大,宣家的嚣张激怒了随着宣青尘回来的富田村众人,个个都说要去把人要回来。
宣青尘却没有如众人想象般紧张失控,他只是沉着脸,眸中精光连闪,伸手召来张龙、张虎兄弟,在他们耳边交代了什么,只见两兄弟连声应好,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诸位,青尘这就要前去相救妻子,待我回到宣家大院,便是我与宣家之中阴谋份子决断之时,也是我们粮会与宣家粮行的对决,请诸位稍安勿躁——”
“我们一起去!”陈伯突然大声喝道。“你们夫妻在富田村,就跟我们的亲人一样,净雪被抓走,我们绝无法袖手旁观!”
“对,大伙儿一起去!”旁边的村人也跟着附和。
宣青尘看着这一切,安慰地笑了。他早知道会有今天,只是委屈南净雪必须受到惊吓,但他知道她不会有事。原本他想只身前往,不过如今有了众村民的助力,自然更容易达到他的目的。
虽然这可能会让宣家的隐私公诸于世,可就如陈伯所说,这些村民都是他的亲人,就算会让他们知道,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于是他郑重地谢过了众人,带着一帮村民,跟隔壁几个村子借了几辆大车,一群人便往京城而去。
这男女老少都有的阵容,自然比不上宣青尘一个人赶路快,不过大伙儿都是粗人,也不注重什么享受,往往天一亮就继续前行,所以大概只花了二十来日左右就来到京城辖内。由于众人都是良民,衣着简仆,也没受到守城的士兵刁难,待众人聚集于宣家大院之外,已是南净雪被抓走的第二十五天。
在宣家大院的门口,早已出现了十几名护卫,原本是姬冰听到宣青尘回京了,布置来给他下马威的,想不到宣青尘后头居然跟了这么一大串人,而且个个表情不善、凶神恶煞,先撇开陈伯、黄大婶几个没战力的不说,光张龙、张虎带领的那一群壮丁,平时下田打猎练得壮实无比,就比那些护院还像护院。
由于布置的人不够多,宣家大院里的护院一下子就耸了,再加上宣青尘余威犹在,只是冷冷的瞥一眼,那群护院居然就动都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他带一大群人走进去。
就这样,宣青尘有惊无险地一路穿过中庭,直直来到了主厅之外。
厅内姬冰坐在主位,身旁是刘善仁,而保护他们的人马站满了四周,显然不愿给宣青尘任何威胁到她的机会。一见到宣青尘安然无恙、气势惊人地进来,她先是略一皱眉,不过她也知道护院拿他没办法,很快便恢复了冰冷高傲的神情。
“宣青尘,我等你很久了。”姬冰像个女王似的瞪视着他。
宣青尘一如以往的沉着,却懒得废话,开门见山道:“把净雪交出来。”
姬冰闻言,蓦地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你是傻了还是笨蛋,我辛辛苦苦派人把南净雪“请”了过来,难道就只是让她回宣家大院游览一趟?”
她直勾勾盯着宣青尘,趾高气扬地道:“你想要南净雪,很简单,只要将你的粮会归入宣家,并且立下字据保证不再与宣家粮行作对。至于富田酒,我知道你们的酒一定得在富田村酿制,所以你也要代南净雪立下字据,以后她酿的所有酒,都要归我宣家粮行所有。”
宣青尘面无表情地听完,眉角微挑说道:“你认为我会答应这种毫无公平可言的条件?”
“除非你不想再见到南净雪,她继续留在宣家大院,哪天又犯了什么家规,我可保不了她。”姬冰一副吃定他的样子,“我已经够公平了,这可都是为了宣家大院好啊!”
宣青尘并没有被她牵动情绪,反而冷笑起来。“你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否则你不会带来姬秀月和刘善仁。当初姬秀月对我使美人计行不通,得不到我的信任与喜爱,所以你才故意赶走净雪,激怒我,让爹也把我赶出宣家。然后你再找来宣无痕做你的傀儡,等你有办法将宣家粮行里那些忠于我父亲的管事全换成你的人,控制了整个事业,届时宣无痕就会被踢掉,由刘善仁取而代之,你说我推测的对不对?”
这已经是在谋夺整个宣家的产业,围观的村民们都惊呆了,但宣青尘却似没受到影响,话仍说得不疾不徐。“至于我爹这阵子称病,应该是被你控制起来,免得他干扰到你在宣家粮行排除异己的行为,只可惜中间让我横插一手,令宣家粮行损失惨重,你只能绑架了净雪逼我就范。我想,等你完成这一切,宣家大院恐怕也要改叫姬家大院了吧!”
这一切实在太惊人了,不仅四周听到的富田村民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连现在才明白事实的一些宣家护院,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在公众面前赤裸裸的被揭开阴谋,姬冰脸色微变,不过这里是宣家大院,她要把这些人都一网打尽实在易如反掌,所以她不仅没有辩解,反而很干脆地承认了。
“我是软禁了宣威又如何?我抓了南净雪又如何?我要谋夺你宣家家产又如何?宣青尘,现在你的人都在我手上,你们这些听到我秘密的村民,只要我将你们全控制起来,以后富田村的所有收成都是我的,我有什么好怕的?”姬冰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更加嚣张起来。
宣青尘深吸了口气,才能勉强自己别因这女人的无耻而动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宣家待你不薄。”
“待我不薄?哼,宣威久久没有把我扶正,心里只想着姊姊那个贱人,我在这宣家大院里,就算手握大权也只能是个姨娘,未来宣家的财产也全是你的,宣家主母的位置甚至要让给南净雪那个白痴,我绝不甘心!”姬冰的脸狰狞了起来。“在商场上我斗不过你,但我了解你这人重情重义,只要掐住你重视的人,就能让你俯首称臣。宣青尘,我告诉你,你这一次就输在你不如我狠!”
“所以你承认了一切罪状?这就好办了。我或许不如你狠,但我比你聪明。”
宣青尘不仅没有像姬冰想象的暴跳如雷,居然还反过来朝她冷笑,之后,他竟是转头朝着大厅门外一揖。“知府大人,相信您都听到了,就麻烦您出来主持公道吧!”
话声一落,围观的村民之中,突然钻出了一个人,同样一身布衣,却是京城知府。原来宣青尘特别交代张龙、张虎的事,就是先去请京城知府前来宣家大院逼迫姬冰交人。但后来村民们齐心要跟宣青尘一起上京,他脑子一转,索性请知府乔装混在村民里,果然姬冰不知不觉便招出了所有罪状。
姬冰一见到知府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想到这么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甚至还可能要坐牢,她不禁疯狂起来,失控尖叫道:“宣青尘,你居然敢算计我,你难道不怕把我逼急了,我会让宣威和南净雪陪葬!”
宣青尘只是摇头不语,他确实不害怕,因为早在这之前,他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即使南净雪被抓,也在他的计划之中,他相信她不会受到伤害。
果然,在姬冰嚷嚷完没一会儿,大门踏进了几个人,为首的竟是宣无痕,还带着脸色苍白的宣威及哭得双眼红肿,手里抓着一支糖的南净雪。
宣威见到宣青尘,先是一脸惭愧,一时之间却说不出什么。至于南净雪,想都没想就嗖地一声冲到宣青尘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相公我被人抓来了,我讨厌这个地方,好可怕……”南净雪哭诉着。
宣青尘心疼地拍着她的背,莫名地瞪了宣无痕一眼。“放心,放心,相公来救你了,等会儿你看相公怎么替你报仇!”
被他这么一安抚,南净雪才安静了一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还不忘舔一口手上的糖。
在一旁的宣无痕看得无奈又好笑。“喂喂喂,小雪儿,你在我的保护之下可是过着帝王般的生活啊!光糖你就吃掉了好几支,居然还告我的状。”
然而,一旁的姬冰可不会冷眼看着他们插科打译,她终于知道自己败在哪里。
“宣无痕,原来是你……”
“对,就是我。”宣无痕转向姬冰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少了,多了一种深恶痛绝。“我真没看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为了控制住我,让刘善仁抢我的女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乖乖等你计划完成,然后默默被你害死?我可以告诉你,是我主动去找宣青尘,与他合作,就是要坑死你这老妖女!”
姬冰彻底的明白了,她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满身,却无法再辩驳什么。原来从宣无痕提出要介入北方市场,与宣青尘的粮会对立时,她就已经落入了陷阱,只恨她有眼无珠,越陷越深,才会导致今日的一败涂地。
末了,京城知府令人带走了姬冰及刘善仁、姬秀月,及宣家大院里跟她有关的所有人。
宣青尘冷眼看着这一切,却一点轻松的表情都没有。因为接下来百废待兴、他自己亲手打垮的宣家大院,还有得他烦恼呢!
此时宣威一脸虚弱地走向宣青尘,语重心长地道:“青尘,之前……是爹错了,你愿意回家,救救宣家大院吗?”
见到一向威风八面、气势非凡的宣威,落到今日憔悴病弱的模样,宣青尘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放不下这个老父,否则今天回来救南净雪就好了,然而宣威放纵姬冰欺辱南净雪,又将他赶离家中那时的样子,依旧历历在目,让他一时无法释怀,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宣威。
他淡淡地道:“我今天揭发了这一切,并不代表我已经能原谅宣家大院的无情。可我毕竟姓宣,所以我会回来救宣家。”
说完,他搂着南净雪,慢慢地踱出了大厅,至于背后宣威落寞难过的表情,他不想看,也不忍再看。
既然答应重整宣家,宣青尘也不拖沓,迅速地做好回去的准备。除了收拾行囊,富田村的粮会也要把事情交代处理好,以后这儿将会成为宣家粮行的北方据点,会有新的人来管理。
虽然宣青尘告诉南净雪只是要换到别的地方去住,有其他好玩的东西,但大伙儿的态度却让她有些不解。陈伯送了一大堆零食来,让她在路上解闷;黄大婶见到她就哭哭啼啼,要她别忘了富田村的一切;张龙、张虎兄弟更是夸张,那哀怨的表情仿佛宣青尘抢了他们的亲妹子,叫人好气又好笑。
南净雪喜孜孜地坐上了马车,挥手和众人说再见。
这一路,宣青尘刻意走得很慢,遇到好玩有趣的景点,甚至还会留下来玩两天,让南净雪过足了瘾,几乎想天天待在外面了。
但离京城越近,宣青尘心头却越沉重,只怕这样快乐无忧的日子,再没有几天了,他要在宣家大院里做的事,可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完成,只怕会动摇整个宣家的根基,又不知要遭受多大的阻力了……
当马车驶进了宣府,车上的南净雪早已睡翻,她被杏儿摇醒时,以为又到了玩乐的地方,喜孜孜地跳下马车,可眼前熟悉的景物令她表情一变,大眼里出现惊恐。
“杏儿,我不要在这里……”南净雪的声音出现了哭意,抓着杏儿的手,一脸惊惶地望着四周。“这里好可怕,我们不要在这里好不好……”
“少奶奶,别怕,不会再有人害你了,这是以后我们住的地方啊。”杏儿轻声劝着。
“不要!我不要在这里!”南净雪当下大哭起来,“我要出去,这里好多坏人,呜呜……我不要……”
此时宣青尘也下了马车,看到南净雪的哭闹,心头微沉,果然他还是太急躁了,心存侥幸或许心智简单的她会忘了宣家大院里的一切,安心住下来,想不到她仍本能地畏惧反感这个地方,对这里的排斥不减反增。
但是身为他的妻子,她始终要回到宣家大院。这个院子欠她太多了,他要替她把所有的权利夺回来,让她做这个院子的女主人,让每个人都知道,他宣青尘的妻子是南净雪,再没有人敢轻视她或敌视她。
只是瞧她刚踏进门就一副要崩溃的样子,看来要达到这个目的,还有不短的一段路要走啊!
“净雪,别怕,这里没有坏人。”宣青尘连忙抱住哭得稀里哗啦的南净雪。
“这里比我们富田村的小屋大多了,还有花园可以玩,我让人去带好多小猫小狗小兔子回来陪你好不好?”
她早就吓坏了,根本听不进他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要、不要,我不要在这里,我讨厌这里……”
他拿她没办法,只好出狠招问道:“你不想和相公在一起了吗?”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泪水还挂在眼眶,惨兮兮地哽咽回答。“想。”
宣青尘简直心疼死了,但他必须狠下心,因为宣家大院是他的责任,她也同样是。虽然这问题只要让南净雪不住这里就能解决了,但他不会让她在他保护不到的地方生活,更重要的是,他回来也是要替她正名,她若不住在宣家大院里,也不认同这个地方,他如何说服别人她是这里的女主人?
“净雪,听相公的。相公以后可是要住在这里面,你不要在这里,那我们就只能分开了。”他看她苦恼的表情,就知道她对两人分离这件事有很深的抵触,那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所以你也留下来好不好?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说完这句话时,宣青尘蓦地一怔,仿佛好久以前,在她嫁入宣家大院的隔日,他也曾经说过一样的话,但最后他并没有做到,导致南净雪含恨而去,成了现在这副痴傻天真的模样。
一种揪心的痛席卷了宣青尘整个人,他紧握住拳头,对天发誓,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而听到他说会保护她的南净雪,却是娇躯一震,表情又是迟疑又是不解地望着宣青尘,歪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搭配上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看来说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宣青尘察觉到她的异状,心头一阵惊喜,不由问道:“净雪,你想起什么了吗?”
南净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双手抓着脑袋,一脸痛苦的样子。
宣青尘暗自在心头一叹,不再逼她。正想哄她进屋时,院子另一端出现了一个人影,领着下人慢慢走来,赫然是听到动静而来的宣威。
事实上,宣威已经等宣青尘很久了,宣青尘回富田村的一个多月,宣家大院只剩下宣威一人,妾室姬冰镇铛入狱等待审决,属于她的人马又都被解散或抓捕,府里换了许多新人,正当新任总管向新来的奴仆护院们宣读宣家家规时,宣威突然觉得这宣家大院太大了,大到令人喘不过气,自己似乎快被寂寞灭顶了。
所以一听到下人说宣青尘回府了,在房里呆坐的宣威连忙赶来,看到的却是南净雪哭闹不休的一幕。原本他第一反应是皱起眉头,但后来仔细一想,这都是他种的因果,如果不是他放任姬冰乱来,南净雪也不会被逼成这样,到头来还是他这个家主做得不好。
隔了一会,宣青尘才看到宣威,原本要与南净雪说的温言暖语,当下全收了起来,面色也变得冰冷。“你来做什么?”
“我……我只是……”宣威赫然发现自己面对儿子的敌意,竟不知道该如何缓和。“我只是想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需要。”宣青尘冷冷地道。“当初我离开宣家时,并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如今回来自然也没有其余身外之物,我自己会处理的。”说完,他便要带着南净雪回房,连看都不看宣威一眼。
宣威还想再跟宣青尘相处一会儿,心头一急,连忙脱口说道:“青尘,今晚晚膳一起在厅里用吧,我叫人备好你喜欢吃的鱼……”
“据我所知,你们宣家大院的家规,儿媳妇是不能一起上桌的吧。”宣青尘轻轻地一搂身旁神情警戒、风声鹤唳的南净雪。“净雪在哪里吃,我就在哪里吃。”
他这么说,无疑打了宣威一记闷棍,讽刺着宣家大院没人性的家规。既然宣威当初坚持这是宣家数百年来的传统,放任姬冰利用这些家规排除异己大行其道,那么现在宣青尘同样利用这些家规排挤宣威,宣威也只能自己吞下这些苦果。
他老脸一垮,垂下了双肩,似乎一瞬间老了十岁。他以前自以为是家主,在宣家大院呼风唤雨好不得意,却从没发现大院里的人遵守着那不合理的家规,过得是如何水深火热,连他自己的儿子媳妇都遭罪。当这些家规用到了他头上,他才发现过去的那些自以为是,全都是一场幻影,如今的众叛亲离,才是真实的。
宣青尘凝目望了一眼落寞的宣威,却不发一语,转身就走。此时他身旁的南净雪突然止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等一下!”南净雪从宣青尘怀里退开,居然回头向宣威跑去,往他手里塞了一颗糖果。“这个给你。”
她咧开嘴不自在地对宣威笑了一下,然后很快跑回了宣青尘身边。由于她方才哭过,红红的鼻头和含泪的眼眶,加上那抹笑容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宣威看了看她,再看向手上的糖果,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有的是浓浓的心酸及愧疚。
说真话,以前的南净雪他不熟,也从未想过去认识或了解这个他一直不赞同的儿媳妇。回头仔细一想,南净雪在宣家大院时虽低调,表现出来的却也是善良单纯,可爱灵慧,只有他这个被利益及谎言蒙蔽了心的老人,看不出她的美好。
南净雪与宣青尘离开,宣威本能的慢慢跟了上去,但是到了宣青尘的院落外,忽而听到南净雪大哭大闹的声音,吵着不想住在这个房间,四处都是坏人,这里的人会害她云云,宣青尘似乎好说歹说都安抚不了她。
她那凄惨的哭声,无疑是在控诉着宣威的失职及无情,让这个充满歉意的老人停下了脚步,竟是不敢再向前一步。
光是这些哭声,就像利刃一样割着他的心,他不敢亲眼看看里面的情况,怕自己这一身老骨头会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