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慕容府,下了马车,银衫见宅第外观宽敞气派,左右两个大石狮子,一看便是殷实的商家,很有些家底。
下人领路,走过抄手游廊再穿过小门,至少是四进的院落,一旁看着还有跨院,宅子实在不小。
银衫是在暖阁见到姚家姊弟的,一进去她就有惊喜,因为暖阁布置宛如现代的起居室,那看起来像L型沙发的家具显然是订制的,上面铺着厚厚的软垫,格子推窗,有面大书架放满了书册,就差矮几上没摆着电视机了。姚不言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丽眼修眉,银衫一见她就噗哧一笑,因为姚不言并没有梳着妇人发式,而是留着披肩长发,仅仅披肩而已。跟其他女子相比,她的头发实在是太短了,且她发上无任何钗环,就高高束着马尾显得十分俏丽。
“姊姊把头发剪成这样,旁人没说话吗?”银衫好奇地问,仿佛她们认识了许久一般,姚不言就像邻家姊姊。姚不言面色红润,底气十足地道:“夫君随我的意,婆婆是叨念了几句,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至于其他亲戚和闲杂人等说的话,当没听到就行了,我不在乎。这里啊,就是个吃人的封建社会,对女子特别不公平,若事事在乎合乎规矩,自己非先疯了不可。”
楼天临轻轻咳嗽一声。“我说,我把衫儿带来可不是要让你们带坏她。”
姚不言瞪大了眼。“都能撰写出《童三宝闯天关》来卖钱养家了,还用得着我们教吗?我看衫儿精得很,很懂得在这里的生存之道。”
“衫儿,天临兄弟小我两个月,我就叫你弟妹了。”姚不语也不管自己姊姊在说话,忙不迭地插话道:“弟妹,说好了,你的《童三宝闯天关》第二部要由观天书坊来出版,看了你的小说,我也很有触动,不如咱们合力把《魔戒》改写如何?肯定能造成轰动。”
银衫的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这主意不错。”
这个夜晚,下人送上一壶又一壶的热茶,楼天临就安坐在旁品茗,听着他们三人叽叽喳喳,话语不休,即便插不上嘴,但他的面上一直带着微笑,虽然他们聊天的内容对他而言光怪陆离,可他从妻子脸上看到了未曾见过的光彩。
同为穿越人,三人有聊不完的话题,拚命在“叙旧”,直聊了快两个时辰才意犹未尽的告辞,姚不言再三叮嘱银衫,不管有事没事都要常跟她走动,说这里只有他们三个是“自己人”,得要互相关照才行,听得楼天临好气又好笑,他倒成外人了。
上了马车,银衫感慨兴奋兼而有之的心情有增无减,因为她前生无解之题竟然在姚家姊弟身上得到了解答,令她唏嘘不已。
原来,虽然生活在同一城市,但他们姊弟的年代比她还未来,他们是从二〇三七年穿越而来,他们说他们发生意外的那一日早晨有个大丑闻,圣安教学医院副院长郭启轩的夫人陆海倩爆出在海岛密会情人,郭启轩绿光罩顶,夫妻扭打互告伤害,亲子鉴定郭启轩的一对儿女都不是他亲生,且资产都在陆海倩名下,陆海倩又要求离婚……
当时,他们姊弟正在饭店顶楼的阳光餐厅里享用早午餐,跟同桌友人聊起这则八卦,忽然天摇地动,八十层高楼倒塌了,证明了人类的科技再进步也赢不了大自然的反扑,纵然建物的防震是最高等级,可地震的强烈也是前所未有,他们跌入了黑洞里,来到大宁朝,所幸,他们又做了姊弟……
“现在觉得如何,心里踏实了吧?”楼天临将她所有情绪转折收入眼底,得到的结论是——让她与姚家姊弟见面,他做得对极了。
“很是踏实。”银衫这时才想到此行的主要目的,神色便有些疑惑。“可今日怎不见那慕容少东?虽然是来见姚家姊姊和姚大哥,可也要代我爹向慕容少东致谢不是吗?”
“衫儿,现在换我有事对你坦白了。”楼天临看着一脸不明就里的银衫,他的目光有些闪烁,缓缓道:“事实上你爹并非慕容少东所救,是我派的人在山里找到了你爹,将你爹送到京城也是我的意思,我请慕容少东出面跟你爹接触,名义上是你爹的救命恩人,让他在你爹面前提起我,让你爹熟悉熟悉我这个人。跟着,先是传递你爷奶一家对你们的恶行,再开出优渥条件延揽你爹到慕容商行当差,目的是为了确保你一定会来京城。”
银衫听得云里雾里,脑子一懵。“那我爹娘现在住的宅子……”楼天临微笑。“是我的宅子。”
“为了让我来京城,你竟如此大费周章?”银衫喃喃地道:“其实不那么做我也会来,我本来就打算跟着你到任何地方。”
“我之所以要确保你一定会来京城,不出一丁点差错,是因为……”楼天临眨也不眨的看着银衫。
“因为什么?”银衫觉得自己的心跳一声大过一声。
楼天临温声道:“因为让你来京城,除了我想让你来,还有一个人要你来,而我之所以会去白阳县也正是那人授意。”
银衫蓦然想到了长乐长公主对她说过的话,长公主说楼天临之所以会到白阳县乃是奉了她皇兄的密令……长公主的皇兄,那不就是皇上吗?
“那个人,不会是当今皇上吧?”银衫怔怔地看着楼天临,心里忽然起一阵恐惧。
这原主不会是有什么要砍头的身世吧?比如逆贼罪臣之女之类的,若是如此,那她真是要比窦娥还冤了,平白无故穿越来此地被杀头……
“正是当今皇上。”楼天临不苟言笑地道。银衫心里一咯噔,结巴地问:“为、为什么?”
“不知道。”楼天临摇了摇头,认真答道:“皇上给我的密旨是秘密寻找一名身上有梅花胎记的十七岁女子,并秘密将她带回京城。事关重大,期限五个月,务必在五个月内将人寻到,否则京城将有一场腥风血雨。”
那内容不像要杀她头,于是银衫缓了一下找回神智。“你怎么知道你要找的人在白阳县?”
她这话问得是外行了,楼天临一笑。“皇上让我做为白阳县令上任,足以说明我要寻找的人在白阳县,县令一职不过是方便我行事罢了。”
“天临……”银衫蹙着眉心,欲言又止。
楼天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银衫有些不安地道:“因为你说皇上的密旨要找身上有梅花胎记的女子,我才想到荷花说过,宫里的梅太妃身上也有朵梅花胎记,我原是打趣梅花胎记如此普遍,可如今看来并非如此,皇上竟然特派你下乡寻人,这说明了一定有什么。”
“梅太妃身上有梅花胎记?”楼天临十分诧异。“此话当真?”
银衫点了点头。“我想荷花也不会特意诓我,是她在伺候我洗沐时发现了我身上的梅花胎记,便随口一提。”回到朗月阁,荷花不免被召来问话。
荷花以为自己多嘴闯了大祸,结结巴巴地道:“是小姐之前回来给老太爷祝寿时,桃花跟我闲聊说起的。桃花说跟梅太妃身边伺候的宫女正巧是同姓,同姓三分亲,聊呀聊的便聊到梅太妃身上有梅花胎记了,就只有说这些而已。”
楼天临遣退荷花,沉吟了起来。
桃花是天爱身边的大丫鬟,跟荷花一样是家生子,天爱进宫后,她也跟进宫里去伺候,说她和梅太妃身边的宫女交好而得知了梅太妃身上有梅花胎记也不无可能。
只是,既然桃花都知道了,那天爱没理由不知道,桃花可不是那种口风很紧的丫头,一丁点小事不说出来就浑身长虫了似的,她知道了梅太妃身上有梅花胎记,肯定会跟天爱说,而天爱也不会不跟皇上说,这代表着,皇上一定知道梅太妃身上也有梅花胎记一事。
梅太妃正在策动自己的儿子李湛谋反,且勾结了大金国,皇上却是胸有成竹、按兵不动,似乎浑然不把这件事当一回事似的,散漫绝不是皇上的性格,所以这已够令他觉得蹊跷的了,如今又知道了梅太妃身上亦有梅花胎记,皇上让他秘密寻找的银衫身上也有梅花胎记,他会产生诸多联想也在情理之中。
看来,他得要查一查梅太妃当年是在哪里生产,若他想的不错,肯定就是在渠州的华贵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