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咖啡店才开门,齐威达就已经出现在店里,他带了补品鸡精与一盒鲜艳欲滴的樱桃,说有补血、补铁的效果,还有一罐新宝纳多,专门给孕妇补身体、增加营养,看来是做了一番功课。
这男人本来就有这么好,这点她十分清楚,但是——
“你没有必要这么做。”在和他交谈之前,她才在洗手间里吐过一遍,脸色有些苍白。
“多喝牛奶对身体好,你不能再喝黑咖啡了。”齐威达没理会,继续叮咛她,怕她太随兴。
光只是听到“牛奶”这两个字,范曼青就已经想吐了,所以她只是给了他一个卫生眼,沉默。
“如果还是一直吐,可能要请医生开药。”如果能代替她承受这些不适,他愿意,问题是他没有办法,他不可能代替她。
范曼青不语,心里一直在喃喃重复: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要!
“你不要再穿紧身、合身的窄裙,对你或是肚子里的宝宝都不舒服。”连这个他都想到了。
范曼青微张大嘴,没想到他如此细心。
“你还要减少工作时间,为了你和宝宝。”他继续提醒。“暂时不要当女强人。”
她静静的听着,不作回应。
“凡事都要考虑到你自己和宝宝。”齐威达柔声道:“一切以你们俩为主。”
这个男人真是令人无法挑剔,口口声声都是她和宝宝,而不是只提到小Baby,光这一点,她就已经点滴在心头,多希望自己可以开开心心的回到他的身边,但一想到以前那些种种……
这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威达,我谢谢你这么贴心、这么Nice,我会注意我自己的身体。”范曼青用一种和他划清界限的语气,疏离的说。
齐威达投给她一个不解的眼神。
“我还要工作,你也得去画廊了。”她暗示他离开,既然他知道她怀孕了,买东西、来关心,这些她会接受,但其它的她希望能维持原样?
“曼青,昨晚我这么干脆离开,是希望给你一点时间想想,而在经过了一夜的沉淀与思考,你没有什么想法吗?”齐威达耐心的问。
“你希望我有什么想法?”范曼青发现和他说话聊着时,她比较不会害喜,注意力全集中在和他的谈话上。
“曼青,我说了我爱你。”他正色道。
她知道他说了这话,但是一句“我爱你”能保证爱情天长地久、海枯石烂、永恒不变吗?她又不是十八岁的少女。
“谢谢。”
“谢谢?!”他神情错愕,没料到是这个回答。
“谢谢你爱我。”她把全句说完。
齐威达是一个有耐性、不轻易动怒暴躁的男人,他没为她的回答生气,反而想或许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曼青,现在有了小孩,我们是不是该去一趟户政机关,把手续再办一下?”
他想先解决比较实际的问题。
“办什么手续?”她脑筋还没有转过来。
“结婚手续。”
“谁说了要再结婚。”她奇怪的问。
齐威达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太乐观了,他把这整件事想得太美、太过自以为是,以为有了孩子她就会回到他身边,而没有把范曼青可能的反应加进去,固执的她,不见得会为了一个小Baby就轻易改变。
“曼青,你没想过这个选项?”他的心有点冷,但仍是保持平静的问。“你要把我排除在外?这个小孩也是我的骨肉!”
看着他受伤的眼神,范曼青有片刻的心痛,不想看到这样的他,只是她宁可让两人之间保持距离,也不要在亲密后变成怨偶,那样太残忍了。
“威达,我知道你是Baby的爸爸,可是我只想维持现状。”她语气平和的回答。
“什么意思?”他要知道她对现状的定义。
“就是现在这样子。”范曼青挤出了一个笑容。“我过我的,你过你的,你想要来探视,或者是送一些对Baby好的东西,我不会拒绝,可是我也不会和你结婚。”
齐威达一直了解她的个性,尤其是在和她生活了一年之后,但是现在他怀疑了,哪怕都有了一个新的生命加入,她还是只照自己的意思走?
“曼青,这样对孩子不公平。”他的表情严肃。“任何一个小孩都应该有权生在一个健全家庭的权利。”
“难道有婚姻关系、有父亲母亲就可以叫做健全家庭?”范曼青和他辩论起来。
“我们可以给孩子这个。”齐威达腰杆挺直的。“我们明明给得出来!”
“你知道我对结婚没有兴趣。”她言明。
“即使是在和我生活了一年之后?在我们当了一年的夫妻之后?”这对他而言算是一个打击,这个女人真的这么讨厌婚姻?
抑或是她对他根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
范曼青觉得自己处于两难的状况,她当然喜欢这个男人,他可以让人给他打九十分以上,但是他把自己和婚姻这种东西绑在一起,教她无法做出正确的抉择。
“不要逼我。”她只能这么逃避。“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讨厌结婚。”
“但你现在有Baby,情况不一样了。”齐威达还是努力在说服她。“我们做父母的,有时要为小孩做出一些牺牲。”
“为了小孩就硬要进入婚姻?硬要组成一个家庭?”范曼青的嘴型有了严厉的感觉。“那如果将来婚姻出了事,这样到底是我们牺牲还是小孩被牺牲?”
他可以理解她的反应,是他逼太急了,或许他该问她——那你爱我吗?
但是他不敢,怕问了,如果她的回答是不爱,那么他们俩的关系就走入死胡同,很难转圜,不如保有一个模糊的空间,可进可退,他不要在这时就硬逼她一定要做什么。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我还约了一个画家,你保重。”他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多休息。”
“是邹妮妮吗?”她的理智叫她不要问、不要在乎,但是情感的那一面冲得太快,她就那么问了出来。
齐威达没有否认,一心都在她和小Baby身上。
“晚上我来接你,我送你回家?!”他想要多为她和孩子做点什么。“你不要自己开车了。”
“不,我可以,我也可以自己回家。”她一副她能照顾自己的样子。
一声轻叹由他的口中逸出,他也只能双手默默的握成了拳头,然后静静的离开。
邓则翰带着齐威达来到了他加入会员的俱乐部,这里隐密、没有狗仔,不会被拍,虽然他们俩不算是什么公众人物,但是齐威达的画廊在业界小有名气,他自己的电子公司也准备要上柜,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在私人包厢里,他们可以很自在、不必顾虑形象、不必理会旁人的目光,桌面上摆了两瓶威士忌和一些精致的小菜,一看到威士忌,齐威达露出了一个隐约的笑容,如果没有酒精的催化,今天或许没有这个小生命。
不能只说酒是坏东西,有时酒也能促成美事。
“曼青怀孕了。”齐威达不爱乱灌酒,他一向理性,即使是这种时候,他也只是需要一个能讲话的人,而不会藉酒浇愁。
邓则翰知道有事发生,但是这也太惊人了,他倒了一整杯的酒到自己面前。
“你很高兴吧?”他猜道。
“我兴奋得像上了天。”齐威达轻啜了一口威士忌,表情有些无奈。
“那你现在怎么是这种反应?”邓则翰看不懂了。
“范曼青不要我。”他自我解嘲的说。
“有女人会笨到不要你?!”邓则翰夸张的大叫。“那女人该去挂精神科!”
“范曼青就是不要。”齐威达揶揄着自己,然后说了他和范曼青交谈的过程。
邓则翰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断,他和范曼青不熟,只知道她是典型的女强人,在商场上,这种女人他见多了,他一向敬而远之,偏偏齐威达就爱这味。
“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他不会安慰人,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导齐威达。
“我本来以为……可以改变她。”齐威达的语气有些酸涩。
“你是说你自己,还是小孩?”邓则翰觉得这是两回事,他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齐威达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做?”邓则翰是一个实际的男人,碰到问题时,他只想着要怎么解决问题。
“如果我知道,”齐威达叹了口气。“那这会我就不是在这边和你喝酒,而是在做比较有建设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