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不知道被关在这里多久了,自从答应了和央措的条件,亲眼看见金爷被放出大牢后,她就当自己死了,让精神和肉体分离。
她也曾在内心害怕到极点的时候,发狂般的用力撞向上锁的大门,但除了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之外,她根本逃脱不了这座牢笼!
每回只要一见到和央措,她就忍不住全身发冷,大多时候,她把自己缩成一颗虾球,蜷缩在床上,拒绝外界的一切进入她的脑中。
离开了金爷,她的世界就只剩下一片灰暗了呀,活与死,还有什么分别吗?
当丫鬟吹熄蜡烛走了出去,宝儿还是双手环抱住自己,动也不动。
突地,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传来,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就在那一瞬间,她全身的毛孔张开,蓦地睁开眼,瞳孔中一片死寂。
金爷……
心湖突起一阵涟漪,胸口着实痛得紧,宝儿用小手揪住松垮的胸襟,眼泪就这么滑下眼角。
嘘!不痛了,不痛了,只要金爷一切安好,她的牺牲都是值得的!可是眼泪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样,越流越多。
她好像觉得金爷此时就在身边,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但她知道这只是网为她太思念他,才会产生这种错觉……
于是,她把自己蜷得更紧,好抵抗无助的绝望。
突然,一只手搭到她肩上,她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那一点上,情绪从那个触点上爆炸开来,她拼命挣扎着,放声尖叫。
“宝儿、宝儿,是我……嘘!嘘!”
金劲苍极力安抚手下的小身体,宝儿闭着眼睛,像疯子一样乱扭着身体,不停踢打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宝儿!”他控制不住自己喉间的酸涩,在喊她名字的时候,眼泪早已流了下来,他紧紧把她娇小的身体抱在怀里,将泪湿的脸压在她颈侧。‘宝儿,求求你,我是你的金爷,我来带你离开了!”
宝儿听不见,她的意识在那一瞬间跌入了冰冷的黑暗,曾经经历过的可怕,让她觉得恶心又恐惧,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拼命尖叫和挣扎。
“啊啊啊——”
宝儿用尽全力踢打着,指尖使劲地枢挖金劲苍的手臂,血就这么顺着他的手臂滑下,很痛,但他不放手。
压抑住胸口一阵强过一阵的悲痛,忍住眼中的热辣和鼻酸,金劲苍咬牙,狠下心来,一个手刀劈往宝儿的后颈,她随即身子一软,瘫在他怀中。
“宝儿!”他泪流满面,紧紧抱着她,不停地亲吻她的额头。
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事不宜迟,他要赶快带她走,只是当他剥开缠在她身上的厚毯时,动作突地一顿——
宝儿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亵裙,雪白的胸口若隐若现,她的手臂上有伤,青紫一片,他一掀开下裙,光裸的小腿亦是红红肿肿的,他目光悲狂,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脸像冷硬的黑色岩石,双眸中燃烧着极为阴鸷的地狱暗火,他咬紧牙根,青筋在脖颈间抽动。
但他没有停顿太久,很快就用厚厚的毛毯将宝儿包裹起来。
他没有漏看沾在白裙上、毯子上、床上的红色血渍,到处都是,他的宝儿,为了他,究竟承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他的脸布满风暴,但抱着宝儿的双臂却温柔而有力。
他好恨自己的无能,没有保护好宝儿,让她受到这样的痛苦和委屈。
“宝儿,对不起。”他垂眸看她苍白的小脸,温柔地为她拨开颊边的发丝:
“我不会让你白白受苦的!”
对宝儿犯下如此暴行的人,他定要他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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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有人将姑娘劫走了!”
“快快,后院着火了,赶紧去取水!”
“后院的水池被人用火药炸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在人人深睡的半夜,道台别邺却是一团混乱,和央措搂着怀中的妓女,在大门的空地前下了轿子,刚一站定,便被宅子里传来的一声巨响吓破了胆,当下抱着脑袋,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人,大人,不好了!姑娘被歹人劫走了!”管家急得火烧屁股,一手拉起和央措。“大人,我已经派人去追了。”
“不是地牛?”和央措站起身,愣了半无。
“不是,”管家焦急地摇头。“是有人炸了我们的水池!”
“你说什么?”和央措这时才反应过来,用力揪着管家的镇子,破口大骂。
“让你们看个小女孩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何用?快!你们全给我去追,不把人追回来,你们就提头来见我!”他指挥着部下,急得直跺脚。
“是!”二十几个骑着骏马的士兵立刻调转马头。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我去追啊!”和央措转头,瞪着那个赶来通报的管家
“小人?”管家指着自己的鼻子,嗫嚅道:“可是小、小人不太会骑马……”
“叫你去你就去,哪这么多废话!”和央措用力踢了管家的屁股一脚。“你不跟着他们,他们哪知道贼人是往哪个方向逃的?还不快去!”
眼见和央措又要踢向他,管家赶紧牵起一匹马,很惊险地上了马,一路歪歪斜斜地带着众多士兵追人去了。
“一群废物!”和央措恨骂一声,眸中闪着阴毒之色。“金宝儿,你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吗?等我捉着你,一定要让你尝尝我真正的手段!”
“大人别急,先让奴家替你解解火气吧!”
不识相的妓女上前,娇笑着要靠近和央措,却被他反手一推,狼狈地跌坐在地。“贱人,也不看看本大人现在什么心情,给我滚!”
“哼!”妓女脸上青白交错,又不敢理论,只能愤愤离去。
心头的怒火和不甘让和央措失去理智,他要亲自去抓那个不识好歹的小丫头,等抓住了她,他就要真正地……他心中流转着歹毒的念头,眼角却突然感觉到银光。
危险!他极尽所能想要避开那柄无情向自己劈来的雪亮镰刀,但——终究是晚了。
“你——”和央措的眼珠暴凸,几乎要从眼眶滚出来,同时也看清眼前那如地狱恶煞般的男人。
金劲苍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嗜血和冷酷,直竖起的带血镰刀,映射在他冰冷的黑瞳上,显得格外阴冷残忍。“还有什么话,就到地狱里去说吧!”
那男人的笑让人忍不住打心底发寒,和央措知道自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这时才感觉到腰间传来的刻骨剧痛,他低头,大骇,想大叫出声,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突地哗啦一声,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从中间断成两截,而他阖眸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金劲苍冰冷无情地睨着他,缓缓拭掉脸上的血。
金劲苍扔掉镰刀,冷冷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过了一会儿,才有仆人跑了出来,惊叫:“天呐——快来人啊!这次真的出大事了!”
仍然是一街之隔,那华丽的大宅子里火光冲天,人声如雷,好似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后街的老百姓们纷纷出来看热闹,那一辆不起眼的小驴车仍停在原处。
“道台大人到!”
归化的道台匆匆忙忙地赶来了,紧接着,和央措的士兵们也追回一辆板车,小驴车便趁骚动时缓缓驶向城外。
“大人,只追回这辆板车。”
“为什么没有人?”道台急问。
“有人,怎么没有人!”
管家跌跌撞撞地下马,将其中一个木桶踢下车,木桶中传来一声闷沉的哀号,然后动了动。
“这是怎么回事?”道台不明所以。
管家打开了木桶,众人撇脸,纷纷掩鼻。
“大人请看!”
“你让我看粪桶干什么?”道台虽然如此说,还是上前一步,闭气往里一看,惊道:“这不是衙役大千的老婆?”
粪桶里的女人被绑住四肢,嘴巴不断有血流出,眼中含泪,又是害怕又是乞求地看着道台和管家。
“正是!”管家点头。“被人割了舌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有其他人吗?”道台继续问。
“没有了!”接着,管家上前一步,悄声问道台,“和央措大人已死,我们却只抓着这个女人,怎么办?”
“怎么办?”道台暗忖,这种无头案难办啊,死的又是身份尊贵的蒙古贵族、朝廷命官,一定得找个替死鬼才行,于是他眼睛一瞪,指着女人厉声道:“这女人分明是里应外合杀了大人,现在窝里反被同伙弃下,将她押人大牢,关押候审!”
“是!”
与此同时,金劲苍正驾着那辆小驴车,带着宝儿离开了归化,朝一个更广阔的天地前进。
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环抱住昏迷的宝儿,坚毅的目光直视着前方。
太阳,缓缓从辽阔的草原地平线上升起,像橘色的大轮,逼走了黑暗,迎来崭新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