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鲁夫离开,晓棻还在木椅上坐了一会儿。
晴天白云,微风徐徐,是个很舒服的天气,许多病人都在家人的陪同下,在庭院里散步。
这是一家联合诊所,自然也有许多不同的病人,她可以看到戴着口罩的小孩在跑着;也可以看到老夫老妻,肩并着肩在木椅上坐着;还能看到许多小情侣,手牵着手在小路上走着。
这些,都是她的梦想。
她想要和另一半携手走向人生,生两个活泼可爱的小孩,闹得家里天翻地覆,也想在年迈时,还能有另一个人的陪伴,聊着年轻时的甜美记忆,那些风花雪月的日子。
她想起几分钟前,还对着她信誓旦旦的鲁夫,那些甜言蜜语飘进她的耳蜗,在她的心里扎了根,却没有养分能让它继续生长。
她不停地压抑那些因为他的话再度滋生的冀望,不让它发芽生长,但,却是好难、好难。
爱上了,就无所不在。
她无论看到了什么都会想到他,听到了什么还是会想到他,她似乎再也没有办法摆脱他,在他的一举一动里,她越来越昏沉,只能任随他摆布。
一如现在。
都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傻愣愣地坐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怎样都学不会死心,学不会保护自己,任由着伤心一次又一次地打击,好像怎么样都伤不透似地。
晓棻闭上眼睛,逼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深吸了一口气后,决定不再这么痴等下去。
她漫步到出院处,发现他已经处理好所有的出院事宜,她大可以拿着东西直接走出医院,不会有人拦着她。
应该是早有预感了吧,知道他不会来得及回来处理这一切。
他说,他爱她。
其实,她是相信的。
在那一刻里,或许他是爱她的,他的眼神那么真诚,仿佛在他的心里,唯有两人是彼此相属的。
只是,工作与他的生活密不可分,爱情……则是他闲暇时候的玩意儿。
玩的时候付给真心;但不玩的时候,再怎么样都只能丢在一旁,占不得先机,取不了优势。
她走回病房,收拾着并不多的东西,一步一步的走出病房外。
行动间,她的电话响了起来,一拿起电话,发现来电的人是他,她心下大抵知道,一定又是打电话来道歉的。
「对不起,晓棻……」果不其然,一开口就是道歉。
「没关系,我已经要走了。」晓棻想也不想的开口,努力学习着不去失望。
「不,你别走,我马上就到了。」鲁夫匆忙阻止,语气急切。
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敏感,晓棻发现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但她摒除那些奇怪的想法,猜测大概是因为他的电话里总传来杂音的关系。
「你不用来,我已经要走了。」她不想等了,再也不想了。
「我一定要来。」鲁夫的声音,听来有些莫名的压抑,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鲁夫,我叫了车,车来了,我要……」她不想去在意,一点也不想。
「再等一下,我已经到了,已经到门口了。」鲁夫好不容易赶来,就是为了不让她伤心,不让她失望,他不要让她再一次伤心地从他身边走开。
晓棻在门口驻足,不知道他所谓的「到了」,究竟是到哪里了。
她环顾四周,除了一台朝急诊室疾驶而去的救护车之外,并没有看到熟悉的黑色进口房车。
「你在哪里?我没有看到你。」她让路好让救护车疾驶而过,不知是否离救护车太近了,近到连她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似乎也回荡着救护车的声响。
「我在……」鲁夫顿住了声音,剧烈的震荡让他有说不出的闷疼。
「你在哪里?」被他异样的反应吓到,晓棻跟着有些着急。
「我在……」
晓棻没有听到他说话,倒是听到一连串急切的说话声。
「血流成这样,还在讲什么电话,电话给我……」
「叫开刀房准备……」
一阵阵急切却不甚清楚的声音,教晓棻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你究竟在哪里?」不要吓她,真的不要吓她……
电话里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晓棻出于直觉的将头转向急诊室,那疾驰而来的救护车上,正躺着一个病患,她的脸色骇然大变。
「鲁夫!」
*
他终究还是让她流泪了。
「别哭,我没事……」鲁夫看到她急奔而来,一双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她的。
「你怎么、怎么了?」晓棻看着他的手肘处,有一处长约十五公分的伤痕,鲜血不停的涌出。
「我没事。」鲁夫对着她猛摇头,看着她无声且急剧的掉泪,他的伤口仿佛又更疼了。
「到底是怎么了?」她的泪掉得更急更猛。「你怎么会……」
「小车祸。」鲁夫伸手,好想擦去她不停落下的泪,只不过他才举起了手,就被一旁的护士给压住。
「不要动,过度用力会出血更多。」护士瞪了他一眼。
「车祸?」怎么会突然出车祸?
「小姐,你在外头梢等一下,病人要先进行缝合,并做详细检查。」护士挡住了她,不让她跟进开刀房。
「鲁夫……」晓棻好急,却什么事也不能做,她的心抽痛着,冰冷的痛苦席卷了她,让她刹时无法呼吸。
「等我,一定要等我。」鲁夫被人推进开刀房,还不忘对着她大喊。
等!当然等!难不成要她现在离开吗?
晓棻的泪不停的落下,看着开刀房的灯亮起,再也无法沉静下来。
*
她的泪,大概从他进了开刀房,到现在都没停过。
「别哭了,病房外的人会以为我死了。」鲁夫有些无奈的开口,用没有受伤的手,无数次的擦去她的泪。
「呸呸呸,乱说什么!」晓棻不文雅的呸了几声,不要听到这么不吉祥的话。
「真的啊,你哭成这样,病房都要淹水了。」鲁夫不知道一点小伤,竟能让她哭成这样。
说她不在乎他,说她要离开他,他才不信她舍得!
只要一想到她还这么心疼他,他的心情就好极了,缝了二十多针的伤口,也似乎不怎么疼了。
「你究竟是怎么了?」早上离开她时还好好的,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竟然全身是血的被救护车送回来。
「还不是为了回来见你。」鲁夫耸了耸肩。
「见、见我?」晓棻被这几个字弄糊涂了。
「反正……没事就好。」鲁夫摆明不想说,好像刻意要隐藏些什么。
「总经理,没想到你也会不好意思。」许久没见的阿易,突然从病房门口走进来,对着晓棻先点点头,喊了声夫人。
「你怎么来了?」鲁夫看到阿易,挑起了眉。
「车被撞烂了,我总得来请教一下总经理到底是怎么了。」阿易抚着胸口,很心疼的模样。
「车?被谁撞烂了?」晓棻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不会是鲁夫把你的车撞烂了吧?他不是都由司机开车?」
「这就得问问总经理了。」阿易干笑两声,鲁夫则是面无表情。
晓棻疑惑的转头看着他,鲁夫沉默半晌,终于决定开金口。
「我回公司最后一次跟妮可讨论合约的事,跟她分析利益,无论她同不同意,我都对得起自己,但是我再也不要对不起你。」鲁夫简言带过。
「才不是咧,总经理多激动啊,他说:『签下合约是你的获利,不想签是你的损失,我现在不陪你玩了,我要回去陪老婆。』」阿易手舞足蹈的认真表演当时鲁夫对着妮可大吼的景象,大家全给吓呆了。
不过,大家真的也被这个大小姐搞疯了,合约不仔细看,净在一旁耍大牌,要大家侍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