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一盘香喷喷的炒饭端到他面前,方易爵直觉伸手接下,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洗完澡后就走进厨房,不想太紧迫盯人的他站在门边等着,没想到她竟然是在张罗他的食物。
“没下毒,放心。”傅歆径自走向客厅,坐上沙发打开电视。
方易爵跟着她走进,在另一张单人沙发入座。
“谢谢。”他饿惨了,毫不客气地抄起汤匙大快朵颐。
看他狼吞虎咽的吃相,傅歆很想笑他,又觉得他可怜。洗澡时她才想到他今天根本没机会进食,饿了整天再加上遇到那么多事,亏他还有力气制伏她。
新闻台正在报导这个案件,记者访问了他的几个朋友,有人说不敢相信,力挺他到底,有人暗喻纵横情场的他栽在黄可棠手中,这样的刺激让他无法接受。
然后画面一跳,将他辉煌的成就和丰富的情史做了详细的列表及图示,只要和他传过绯闻的名字全被扯了进来。
傅歆看着电视,悄悄瞄了身旁的他一眼,实在很难想象一个只会出现在电视和报刊杂志上的名人居然就坐在她身边,还津津有味地大啖她做的炒饭。
“你真的和那么多人交往过?”她好奇地问。
“那要看你对交往的定义是什么。”一大盘炒饭吃得清洁溜溜,方易爵往后靠,满足喟叹。
傅歆被问住,困惑地抓抓头发。“就、就交往啊,还有分喔?”
那一脸清纯的表情惹得他发笑。“牵手?接吻?拥抱?上床?还是订下海誓山盟才算?”
他这是在暗示那些女星和名媛都被他染指过?想到昨晚撞见的场景,傅歆脸微红,小小声地咕哝。“关系这么乱,难怪你会被嫁祸。”
“错了,我专情得很,一次只跟一个对象来往,只不过时间比你想象的要短很多,”方易爵双手枕在脑后,舒适地将脚置于茶几上交迭。“这是一种共识,大家各取所需,什么天长地久、什么至死不渝都太沉重了。”
算是物以类聚,也算他慧眼独具,他可以从一堆求他青睐的女人中挑出和他旗鼓相当的对手,不用承诺,不用永远,只要短暂的欢愉就够了。
“但会交换家里的钥匙,应该是想和对方更进一步才会这么做吧?”傅歆还是没办法理解。报导上说他和黄可棠交往两个月,如果只是一夜情没必要做到这样。
“老是等来等去容易被记者抓到,干脆互持钥匙比较省事。”黄可棠是他少数几段较长的关系之一,她和他一样游戏人间,也不会想去束缚对方,觉得OK就在一起,腻了就分手,谁都不用担心会纠缠的难看场面发生。
后来衍生出的这场意外,那就始料未及了。
傅歆眼睛瞪得圆圆的。这种信任的举止只是为了怕麻烦?她的头开始痛了。“你们真的很滥情从头到尾欸,这不叫爱吧……”
“不然呢?”方易爵笑睇她。“你和你男朋友的爱又是如何地轰轰烈烈?”
“……分了。”她闷闷地回答。她不想象他的情史一样精彩丰富,但至少也别这么乏善可陈啊。
“分了就分了,再找下一个。”他一点也不觉得怎么样。
“哪那么简单?”负责甩人的他怎么可能明白她的难处?要是她的恋情能够的,她还需要苦恼吗?“你们男人要的到底是什么?”她不禁问。
原来再怎么潇洒爽快的侠女也会有感情困扰啊?方易爵挑起一眉,伸起手指头开始数。“我喜欢秀外慧中、恭良贤淑、内外兼具……”
“这种官方说法你留着跟记者说吧!”傅歆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你的花名岫里我可看不到那些特质。”
哎呀,被发现他言不由衷啦?方易爵低笑。很难想象他仍陷在嫌疑未除的困境中,竟然还笑得出来。但她就是有这种魔力,聊着聊着让人不知不觉地放松,忘了不愉快的一切,压力尽消。
“难不成你想听我说出年轻貌美、身材惹火、风情万种这些词吗?”明知道她会生气,他还故意逗她。没办法,她的反应快又直接,相当有趣,让他很期待她会用什么话来响应他。
“谢谢你喔!”傅歆讽刺地回道。好啦,她知道他是在暗示她缺乏这些条件。“用你的专业才能给点建议吧,我到底差在哪儿?”他是擅长化腐朽为神奇的造型师,又是阅美无数的万人迷,难得有这个机会,她想找出问题症结。
“我很贵的。”方易爵骄傲地哼了声。这是实话,有钱还不一定请得到他。
傅歆咬牙,怎么有这么痞的男人啊?也不想想他的不在场证明完全握在她手上,有求于人的应该是他才对。
“我觉得昨晚在我家楼下看到的人不是你耶。”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轻蔑地挥挥手。“至于你那句话,就留着去跟你同牢房的狱友炫耀吧。”
那轻描淡写的威胁把方易爵逗得很乐。
这段短时间的相处,他已经看出她是外表刚强内心柔软的人,她会让他留下,并不是因为怕他,而是顾虑到他无处可去。如果她真做得到像她所说的那么冷情,此刻他早就被驱逐出境而不是坐在这里和她聊天了。
“真是,这么呛男人不喜欢喔。”他笑着调侃,完全没把她的恐吓当真。
以为她会再牙尖嘴利地反讽回来,结果她却顿了下,垂下眸光轻应了句:“是吗?”
那瞬间失了光采的神情给人一种无助的感觉,让窝在沙发上的她显得特别渺小,方易爵一怔,没想到随口的玩笑话竟伤到了她,歉疚夹杂不舍的情绪顿时填满了胸臆。
“你低着头我要怎么给建议?”他轻快笑道,对她的异样故作不知,想让她重展欢颜。“来吧,让我好好瞧瞧。”
想到造型大师要帮她,低落一扫而空,她兴奋地坐直身子。“好。”
这么容易满足?她的可爱让方易爵很想笑,他忍住,收回置于茶几的脚,倾身向前认真地打量她。
他的眼神专注得彷佛此刻她是他的唯一,半瞇的黑眸透着迷蒙深邃的吸引力,只要一和他对上眼神,就会深陷在那汪黑潭中,诱得人意乱神迷。
原本安全的距离一缩近,闲聊中无暇意识到的强大魅力,在陷入沉默后突然鲜明得让人难以招架,他的视线慢慢地在她的脸庞掠过,带着灼人的温度,逐一抚过她的额、她的唇,烫着她的肌肤,让她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心跳被震得慌乱不堪。
傅歆觉得口干舌燥,开始局促不安了起来。
天,太扯了,她干么脸红……察觉到自己的反常,她凝聚心神想抵抗那股陌生的情绪,但她的洒脱自若不知到哪里去了,更是慌得不知所措。
莫名的热潮焚烧着她的血液,让她下意识只想赶紧逃开,她突然有种与虎谋皮的感觉,怕还没取得她所要的,她就会失去些什么……
终于,方易爵结束对她的审视,往后靠向椅背,弯扬的唇勾回他略带讥诮轻佻的惯有神态。
“头发厚重又没型,丑毙了。”他一开口,迷眩的魔咒全然破解。
傅歆先是因为脱离他的注视而松了口气,随即又因为他的评价惊讶瞠眼,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有女人味的地方耶!
“还好……吧?”长发不都这样吗?她不解地摸摸头发。
“眼睛明亮有神,鼻梁挺直,唇型饱满,拆开看有点平凡,组合在一起还不赖,化点淡妆会更好,至于……”他的视线往下一瞄,“这种像布袋一样的T恤丢了吧,就算是要走利落简约风也是可以穿出时尚,还有,有空去把头发剪掉。”他再度嫌恶地瞥了她的长发一眼。
傅歆傻住,她已经做好准备等着接受他更多的尖锐批评,没想到却得到了称赞。
“你说实话没关系,我答应会帮你就是会帮你。”她才不相信他的眼光这么差,对他而言,她这种货色应该连中等之资都称不上吧。
方易爵眉宇拧起,开始感到有些愠恼了。从没有人敢质疑他的专业,而她缺乏自信的言词也让他觉得火大。
“谁批评你?”他的语气染上捍卫的意味。“我前男友?”
她哪里差了?浑然天成的英气是许多女星刻意装扮仍塑造不出来的,独特的气质将她原就精致的五官衬托出超脱庸脂俗粉的美。
并不是一味地将流行观点加诸在所有人身上就是对的,她有她自己的风格,只要剪去那头长发再换上真正适合她的服饰,她绝对会成为目光焦点,想到她刚刚受伤的表情,他就很想凑那个男人。
一二三四,傅歆伸出四根手指头。“每个前男友都这么说。”
直的吗?只要改变穿着她就不会再被甩?她打量身上拿来当睡衣的旧T恤——她喜欢舒适方便,穿着都以中性服饰加牛仔裤为主——可是她曾拗不过男友的要求换上裙子和高跟鞋,结果连路都不会走,超不合适的别扭模样让他们彻底死心。
“那一定是我个性有问题了。”她叹了口气。既然连专家都觉得她长得还OK,答案揭晓。“男人婆一个,谁会想要这种女朋友?”
“有问题的是你的眼光吧!”方易爵忍不住开骂。“你怎么老是挑中那种自私自利的男人?他们明知道你是这样的个性,却又企图你的美貌,想把你改造成唯唯诺诺的洋娃娃,一旦发现做不到,就把错全怪在你头上,你竟然也真的听进去了?”
她有男人的爽朗,同时又有女人的细腻,这才是她吸引人的地方,若除去这层魅力独具的优点,她的美也会跟着大打折扣,而且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了?她行事作风、言谈举止都充满了潇洒自信,偏偏遇到感情的事就变得退缩自卑。
那些盲目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对她的他越想越觉得恼火。
“我有美貌可以贪图喔?”傅歆大笑,虽然被骂,却被骂得好开心。“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欸!”
本来还想多骂几句,但看到她灿烂的笑靥,方易爵也跟着莞尔,怒气消散,换成了疼惜,语调不由得轻柔,“等事情结束后,我再帮你选一些行头,让那些男人后悔莫及。”
“喔。”傅歆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只要事情一过,两人的交集也就跟着没了,可惜啊,这么帅的人以后没什么机会见到了。
想到刚刚自己竟一时被迷惑,她不禁红了脸,赶紧借着抓起抱枕的动作遮掩,即使对他没任何痴心妄想,但他的魅力太过无远弗届,害她也忍不住小鹿乱撞了一下,难怪他能迷住那么多女人,她现在总算可以理解了。
新闻台又在追踪报导,她曲起腿抱着抱枕观看。“你能想得到是谁陷害你吗?”
方易爵摇头。他一整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依然得不到解答。
“那个人为什么要攻击你?”这一点也很诡异。“而且他怎么进得了警局?”
“或许那是某个便衣,恰巧是黄可棠的迷,不满我杀了她,想教训我一下。”除了这个解释以外,他找不到其它理由了。方易爵无奈耸肩。“就算凶杀案的嫌疑洗清,我搞不好还背了条袭警的罪。”
傅歆被他自嘲的语气逗笑了。“你那是正当防卫好不好?”
虽然从昨晚第一次见面对他的观感就没好到哪里去,但仔细想想,其实他也挺让人佩服的。
一般人遇到这种状况应该都会愁眉苦脸、怨天叹地,他却还能跟她有说有笑。事关未来,他不可能不担心,但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情绪带给别人,而是用轻松自若的态度承担一切。
“你还不想睡?”方易爵瞄到屏幕上的时间显示,都快凌晨一点了。
“一点也不想。”傅歆马上摇头,与其和他困在小小的房间里,她宁愿待在客厅看电视,陪他聊聊也好,有人分散心思,就不会一直记挂这件事。
话虽然说得很硬,但平常十一点就上床睡觉的她,没多久就开始打起瞌睡,再隔一会儿,已抱着抱枕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方易爵见状,无奈地低笑,既然对他的威胁感到耿耿于怀,直说就是了,在聊了那么多之后,她以为他依然会无法信任她,坚持要亦步亦趋吗?
还是她觉得这么做能消除他的疑虑,所以也就默默承受?他勾起淡淡的笑,起身走到她房里拿出枕头和棉被,动作轻柔地安置妥当好让她能够睡得舒适。
正要离开,她手腕上的红紫攫住了他的注意。
那是他弄的,她不但没有一句抱怨,还细心留意到他的状况,弄东西给他吃。那些伤害她的男人真的太傻了,不明白自己错过什么样的美好。
他坐回原位,将电视音量转小,静静地享受这静谧安宁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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