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露出狐狸尾巴,这才是他的本性。李芳菲烦躁地拨开颊上那只吃她豆腐的手指头,不说话。
那晚离开夜色风华前,他再度开口要电话,她随手写下一串号码,是吴承佑的手机号。她想他身处八大行业,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或许连黑道也有关系:如他这般滑溜又灵敏的性子,不会没猜到她给假号码,但当时他什么也没说,将她写下的号码纸条慎重摺叠,收入口袋。
她以为她拒绝的意思非常明显,料想不到他真拨了那个号码,不知道吴承佑接听时是何反应?
“电话我让Jeff打了。”徐东俊将她面上丰富表情收入眼底,开口澄清。她知道他是在暗示她,他没那么蠢;她发现她的反应都在他掌握之中,这令她不悦。李芳菲扭头就走。
他举步跟在她身后。她走得急,他慢吞吞拖着脚步,落后她一截时,才扬声喊:“李老师方小姐,你走这么快我跟不上!”
她气恼地回首,镜片后的目光恶狠狠。他笑着走近,停步在她面前。他抬首揉揉她发顶,像在顺小狗小猫毛发,噙着笑意说:“一大早就发脾气,小心皱纹冒出来。不过不管你长多少皱纹,我对你的兴趣一样不减。”
他眉浓目深,微微弯起的眼角十分勾人,他用他这副俊美皮囊迷惑过多少女人?细想那夜她约的是小智,来的却是他,他诚恳介绍他自己是小智,其实早已知道她上门消费的用意;他可以不动声色,又吻又抱隐约情深,那是有多深的城府才敢对她如此放肆?是不是更早之前,也许在楼梯口被他压制身体时,他已察觉出她并非单纯上门消费?
“你喜欢看人当跳标小丑?”她冷声问。
他手指搔弄她下巴,道:“我以为这叫逗弄、叫调戏,很有情趣不是吗?”
“情趣你个鬼!”她压低声音吼,拨开他的手,朝停车方向走去。
他笑着跟上。在她打开车门时,大掌一按,压住她刚开启的车门。
“你做什么?!”她回首怒视,恰被他圈围在怀间,鼻尖有清爽气味,想来是牙膏或胡后乳的味道。
“第一次约会,应该由我开车才有诚意。”他努下巴示意。“你坐那边。”
“谁要跟你约会了!”她的发被风拂乱,说话时,唇角沾上发丝。
“你啊。”他长指拨开她的发。“你喜欢反悔?”
“我没反侮。那天我答应的是一个叫小智的公关,不是你。”“答应小智的是一位方小姐。”他回完,突觉他们的对话实在幼稚,他叹口气,像是退让。“一人一次,刚好扯平。”
“扯平是你说的,我没同意。”她转身,他一手还压着车门,一手撑车顶,她被困在车门与他身体间,这姿势令人尴尬。“你放手。”
“车钥匙给我,你过去副驾驶座,我就放手。”
“这是我的车,我想坐哪就坐哪,你——”她倏然止声。身后男人的体魄贴了上来,温热结实,她一凛,连呼吸都放轻了。
徐东俊贴着她耳廓说话:“要乖,听话。”
温热呼息落入她耳道,她耳根发烫,扭头看他。
“看什么?等等车上只剩我们两人时,再让你看个够。还是你希望维持这样的姿势,一直站在路边供人观赏?我是无所谓,这样比较剌激。”说完轻握她下颔,凑唇在她嘴上轻啄一下。
她脸颊浮暖,不知是被气的或是这亲昵让她脸红,开口时,声音有些弱:“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你哪只眼睛看我动手动脚?我动口。”说完又在她唇上亲了口。
她甩头,挣开他的手。“我不是你的客人,别拿那套对我。”
徐东俊眉目微沉,半晌不说话。他这样子看着冷肃,令人望而生畏,她虽昂着下巴,看着气势凌人,心里却懊恼不该在自己居下风时挑衅他。
他确实不大高兴,但能理解她的心态,终究软了神情。他手搭上她肩,将她扳向自己,启唇时,音色低柔得像在解释,又像是哄。“不当你是客人才吻你唇,你以为我那么随便,只要是女人都能吻?”
她只当他这是应酬话。“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心态。”
“把你当女朋友的心态。”他又揉乱她的发,道:“别吃醋了,快上车,我们去吃早餐。”
她不动,似打定主意与他僵持。他默思两秒,说:“你是小智的老师,我是他老板,我们难道不该讨论一下他接下来的生活?”
李芳菲想,她就是为了李智勋才招惹到面前这男人,她确实也该与他谈谈李智勋在他那里上班可能造成的问题。思考数秒,她将手中车钥匙递出。
李芳菲有着163公分的身高,身形纤细,食量却惊人。她点了一份含有黄金虾排、美式汉堡、薯条、欧姆蛋、沙拉与热奶茶的套餐,此刻正低首认真进食着。
徐东俊放筷,抿一口热红茶,盯着她看。她面前的盘子里,虾排、沙拉、欧姆蛋吃得干干净净,手里拿着汉堡正咬下一口,唇角沾了番茄酱却不自知,低垂的视线专注地盯着报纸。
他并不意外她的食量,他好奇的是她对她正在关注的那篇占据半个版面的新闻报导有何想法。“你也抵制吗?”
李芳菲抬首,见他视线落在她面前报纸上,才明白他意思。咽下口中食物,她道:“当然!这么黑心的集团,居然还能无罪,难道你不抵制?”
“我很久以前就不用他们的产品、不吃他们的食品,不让他们赚我的钱。”她咬一口汉堡,挤出的番茄酱汁又沾上唇角,她抬指随手抹了下。“哦?”她尾声微微上扬,似是不信他的说词,调侃地问道:“你未卜先知,事先知道他们是黑心制造集团?”
“是啊,我未卜先知。”他盯着她唇角未被拭净的番茄酱,忽抬手越过桌面抹去那点红。“我早算出你我姻缘天注定,我是你最适合的对象。”
他如此自负的态度让她反应慢了几秒。她快速咀嚼,食物落肚后她猛吸口热奶茶,才说:“你是哪年代的人?”还姻缘天注定咧。
“当然与你同年代,不然要怎么爱你?”
她被恶心一把,抖了下身子,听他畅快笑出声,她正欲掀唇说话,身后忽然拔高的音调让她竖起耳朵倾听。
“干你说这甘有天理?!让我们吞了那么多的黑心猪肉,法官居然还判他们无罪!”声音的主人有些激动,“我媳妇还想说是老厂牌,又是大公司,卖的东西再贵也没问题,所以都买他们的肉松给我孙吃,结果我们都吃了什么了?!”
李芳菲动作极小,慢慢转动脖颈,望向右后方约三十度角的那张桌。说话的男人六十上下,肤黑,体型微胖,他侧坐着望向工作台方向,看着后头的老板娘。
“所以大家都在说是恐龙法官啊。”老板娘在吐司上涂抹沙拉酱,戴着口罩声音显得有些闷沉。“我头家说那个法官搞不好有收钱咧。现在检察官都能贪污、上酒店,被通缉后还能偷渡出去了,收钱判决刚好而已啦!”
“真的,这案子判得莫名其妙!”邻桌太太一双筷子在半空中挥舞,同仇敌忾地说:“法官说什么他们家的油品被检验出重金属,但精炼的过程可以去除重金属,所以就无罪。哪有这种道理?!就像脸书上网友说的,狗屎掉进汤里,再把狗屎捞掉,那汤也能喝喽?”
“最夸张的是法官说染上瘟疫的猪肉没煮熟才可能吃出问题,只要煮熟肉质就会酸化、病毒就会被杀死,人吃了并不影响……我听法官唱山歌咧!喝尿也不会生病,那我要每天喝尿吗?”柜台前,正在等餐的妇人加入这全民愤慨的话题。
“讲那些无三小路用啦!简单一句话,政府无能啦!阿有魄力一点的话,抓到一次就直接给他死啊,我再看看谁还敢做什么黑心便当黑心香肠还是黑心肉松!”起头的男人一边说话一边进食,眼睛瞄到前头电视新闻,忽站起来伸手向工作台。“老板娘,阿你家的遥控器咧?那么小声拢听谋在报啥。”
老板娘从抽屉取出遥控器,将音量加大。“这样好不好?”
“这样好、这样好!”男人已转首望向萤幕,端起盘子将面条往嘴里拨。
“展辉瘟猪案判决展辉前董事长程国梁等五人无罪,引发社会各界一片哗然。程国标委任律师庭外受访时,许多抗议民众在身后高举抗议标语。在这群民众里最引人瞩目的是一年前畏罪自杀的福鸿肉品公司负责人巫祥林的儿子。稍早前我们也访问了他,他表示他今夭出现在这里除了表达对展辉的抗议之外,也要为他的父亲讨回公道。根据他的说法,他说他父亲也是受害者,不是大家以为的共犯,他……”
李芳菲盯着电视新闻,口中食物尚未咀嚼,在颊边鼓成了圆。徐俊东只看“两秒新闻便回首,见她看得如此专注,五指在她面前一挥,她眨了下眼,光挪至他面上。
“干嘛?”说话时,语声含糊不清。
“看这么认真做什么?从昨天下午判决出来就开始报导,整个晚卜新闻4M像跳针一样播放同一则新闻,你还看不腻?”各家新闻台的每节新闻都来次,他都能背出主播的新闻稿了。
她咀嚼几口,食物入喉才开口:“这么重大的新闻当然要关注,你看过电视新闻不代表我看过。”
“那种新闻不看也好。”他垂眼,举箸拨弄他尚未用毕的餐点。
“不看要怎么知道那个集团是怎么危害、玩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你看那个巫祥林,一看也知道是帮大老板背黑锅的。”
“知道又如何?”徐东俊抬眸,目光深沉,“你都说自己是小老百姓了,你以为小老百姓动得了那种大集团?”
“你不觉得他很无辜吗?都死一年了,网路上还有那么多人在谩骂。”
“所以我才说少看这种新闻,自己找气受而已。”他抿一口红茶,问:“很讨厌展辉?”
“当然。”她探究地看着他,“难道你挺展辉?”
他“嗤”了声。“我挺那种无良集团做什么?看能不能早点宣布倒闭。”看她一眼,他道:“我们在这件事情上的看法很一致,想必一些观念也绝对契合,以后应该多约会,你才有机会多了解我一点。”
“这个新闻随便抓个路人来问,看法也一定跟你一致,你要每个都约会?”她不待他回应,继续方才话题:“也许目前大家对展辉的判决束手无策,但小虾米对大鲸鱼还是有胜算的。”
他似笑非笑。“哪来的自信?”
李芳菲没理他,啃完手上的汉堡,饮了几口奶茶,才道:“不是自信,是真理——善恶到头终有报。”
“当老师的人比较天真。”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咬着一根薯条,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是你们这种人比较不信邪。”
“哪种人?”
“八大行业啊。”
“你瞧不起八大行业的工作者?”徐东俊从外套口袋摸出烟包,抽出一根叼在唇边,微低着脸正要点打火机,佘光觑见她手抓薯条沾番茄酱-他手顿了顿,将烟拿下,置回烟包里。
“并没有。”她往嘴里塞进薯条,抽纸拭过指尖,道:“或许曾经有过,但很久以前就改变想法了。”她指着报纸上那占了半个版面的新闻。“你看,像这种集团的负责人和高层几乎出身不凡,也都是高知识分子,他们看着光鲜亮丽,私下做的却是偷鸡摸狗的肮脏事,所以从事八大行业又怎么样?至少是靠自己在生活。”
“这样听起来,你应该是可以接受八大行业的存在。但小智的事你怎么说?你难逍不是为了阻止他才假冒客人上门消费的?”
一我当然要阻止他。他是学生,从事这种工作要是让学校知道,他能不能继嫌就学是个问题;还有,他操行必须及格才能顺利升上二年级、三年级,直到毕业。他最近常迟到或请假,快被勒休了,我不阻止他,难道要让他休学甚至退学吗?”
徐东俊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她瞧,她感觉古怪时,他已启唇:“李老师,我真是愈来愈欣赏你了。”
他目光深深,说话的声线动人,再有那副俊美皮相与那双勾人的眼,她不得不承认他的迷人。可惜她清楚他的工作性质,她要是听几句好听话便让自己沦陷在这种人的温柔里,未免天真。
“谢谢,你眼光不错。”她随口敷衍了句,不想却引来他朗笑声。“有什么好笑?”
“我就是喜欢你的自信。”
她不以为然地扯了下嘴角,道:“虽然我不排斥八大行业,但我还真不喜欢你们这种公关公司,把人推入火坑让公关为你们卖笑甚至卖肉体卖灵魂,自己却在后面等收钱。”话落,便看见他微微变了脸色。他低着眉目,沉沉地凝视她,眼底晦暗不明,这样子有几分吓人。她自觉有理,并不畏惧他此刻的神色。
“不用这样看我,我并没说错。不管是女公关或是男公关,他们工作时可能要抛开面子、要扔掉自尊,你们却不需付出劳力就能得到你们想要的金钱。”
徐东俊又想抽烟,捏了捏烟包,却只是拾起一旁打火机,“啪”地点着玩。他不大高兴她这番话。这不过是供需问题,有需求就有供给。静了数秒,他看一眼她面前那个空了的盘子,淡声问:“刚刚那个汉堡好吃吗?”
真是……风马牛不相及。李芳菲愣了两秒,点了下头。“好吃。”
“里头有什么料?”
“猪肉、番茄片、生菜……”她回味那个汉堡,“起司、酸黄瓜……”
“猪肉好吃吗?”
“还不错。”没有腥味,且多肉汁。
他点头,满意她的回应。“就像猪肉摊的存在一样,你可以说杀猪残忍,但无法否认多数人就是无肉不欢。你说我将人推入火坑,这就像出家人站在猪肉摊前指控肉贩杀生一样,错的是肉贩,还是食肉的众生?”
他举例贴切,实难反驳,李芳菲一时之间找不出说词,只怔怔看他。
他知道这种问题没有正确解答,也没有标准,不过是个人价值观与道德观问题。他也的确是为了金钱才走上酒店公关经纪人这途,她的不以为然理所当然,他又何必与她认真?
他又点火,“啪”一声盯着火苗看了数秒,才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模式,你以为没有我们这种经纪公司,那些公关们上哪找客人?站在路边搔首弄姿就有生意上门?还是求路人上他们?被酒客灌到不省人事时,又有谁会将他们平安送回?谁能帮他们跟店家谈价码、谈合理的合作方式?”他搁下打火机,抱臂看她。
话不好听,粗俗低级,却又不得不承认似是有那么点道理。她想起那回夜探他的倶乐部,撞见他的公关小姐醉后被送回的画面——是否所有从事公关工作的小姐们或是男士们,都需要有个公司为他们打点一切,才能自保?
她是否该摒除成见?思虑半晌,实难在一时半刻间对经纪公司改观,她摇首说:“你们的世界太复杂,我不想管了。”
“想管我也不是不可以,等你愿意承认我是你男朋友时。”“别老开这种玩笑。”她想起什么,道:“我有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我。”
“我对你很认真啊。”他语声听着有点轻佻,眼神却十分专注。
论调情,她相信他是个中高手,她无法与之对应,只好命令自己左耳进右耳出。“你跟你的公关都有签约吗?”
“没有,签约并没意义。”徐东俊答得亳不迟疑。
“那你能不能让李智勋离开?他如果想要毕业拿到学历,最基本的迟到请假问题要改善,唯一的方法就是离开你的公司,他作息才能恢复正常。”
“要走要留是他自己决定,我总不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他。”
“你可以辞退他吧?”
“我已经让他别来上班了,你刚才没听见我和他的对话吗?”
李芳菲真没听见。
“我有明确要求店内的公关,无论男女都不能与客人性交易,他现在违反我的原则,我还留他做什么?”
她笑了。“那就好。”
徐东俊靠上椅背,问:“哪里好?”
“至少他作息可以正常一点,不会因为上班而时常迟到和请假。”“那他的经济负担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可以帮他申请补助或是奖学金,他要真有急用,我身边也有点钱,可以先借他。”
“借他?”他不以为然地笑,“你以为你是慈善机构?要是每个学生都像他,你能每个都借?”
“哪可能每个学生都这样,我量力而为罢了。他想要文凭就要乖乖到校,操性才可能及格,交了学费却又要被勒休,这才是浪费。”
“你要这么做就做吧,要是需要帮助,通知我一声。”徐东俊从口袋摸出手机,递给她。
“做什么?”
“把你的手机号码输进去。”
她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喔。”他摸了摸眉骨那道浅疤。“上期大乐透没开,下期奖金上看八亿,我潘要几个号码。”
她没好气,推开他的手。“你拿你的号码去下注就好。”
“不给也是可以。”他晃晃手机,“我问小智也是一样。”
她无奈,念出一串号码。
他按下那一串数字,随即听见铃声响起,他笑着收起电话。
“走吧。”他起身经过她身侧时,抬手揉乱她的发,才转身去结帐。
李芳菲站起来,拨了拨被他弄乱的头发,手刚落下,恰好被握住,她愣了半秒,欲抽手却因他力道大而难挣脱。
“徐……”徐什么来着了?
“东俊。来,喊一声来听听。”他侧首,带着微笑看她。
“……能不能松手?”她被动地跟着他离开早餐店。“不行。”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停步,不愿前进。
“做我身为男朋友该做的事,牵手不是最基本的?”
“答应跟你约会,刚才已经履行过了。”她垂眸看向被握住的地方。他指节宽大,手背隐隐浮现青筋。
“那只是早餐,算什么约会。真正的约会现在才要开始,反正你今天不必去学校,我们有一整天可以好好认识彼此。”
“我没兴趣陪你玩这种游戏。”再次抽手,他仍紧紧牢握,对上他目光,他笑意融融,李芳菲一恼,先舒展被他握住的左手五指,接着手腕一转,以手刀由内向外后猛力一推,顺利挣脱。
他未料她来这一招,身子退了几步,她抓紧机会拔腿就往停车方向跑。徐东俊稳住身形后,只是盯着她渐远的背影,随即笑了起来。
李芳菲体能甚好,国中运动会连三年拿下女生两百公尺第一名,她自信地迈开长腿,在车旁停下时,气息不见紊乱;她转身见他慢吞吞走来,得意地昂高下巴。可下一秒,手握住车门把时,她懊丧地抬手敲打脑袋——钥匙在他手上。
她静了几秒,无奈地回首看他。阳光下,他两手放在口袋,施施然走来,光的分子在他肩上跳跃,令他那张面庞倍增光采;他在她面前站定时,从口袋掏出她的车钥匙,在她面前抛着玩。
她伸手欲拦截,他总快她一秒将钥匙抓握掌中。他再抛一次,不知是故意还是真拋偏角度,钥匙落下方向略偏,她注意钥匙,一头撞进他怀里,他一手接了钥匙一手揽住她,笑得恣意。
她愣了半秒,扶了扶撞歪的镜框,不知为何也跟着笑。脸还埋在他胸口,她听见他有力的心跳,耳根莫名泛着热意;她脸稍偏转,鼻尖擦过他身上衬衣柔软的布料,衣上有烟草味、有衣物柔软剂的香气,并不难闻。
这样的初春早晨,这样的怀抱,温暖而令人心安。但这个在八大行业立足赚钱的男人,除了体温与心跳,他有什么是真的?除了金钱,有什么能让他认真?
她暗呵口气,脚抬起后随即落下,踩在他脚尖上。
徐东俊吃痛,稍松开手臂,她趁机夺走他手上钥匙,快速钻进车里。
发动车子,她降下车窗对他扮鬼脸,车子驶离时,她看一眼后视镜中愈来愈远的身影,好似还能听见咚咚的心跳声……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