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笑,问:“最近送什么玩具?”
李芳菲愣了半秒,明白过来时,胡诌道:“小小兵,你要吗?”
“你问的啊。”他的笑意感染了她,她不自觉弯着嘴角笑。
“我不要小黄人,我要你,你现在过来。”他掩上冰箱门,直起身,颀长的身子靠着冰箱门。
他总是这么随性、嚣张,无论是谈吐还是行为,交手几次她已习惯;但这一句“我要你”仍是让她无可避免地乱了心跳。暗呵口气,李芳菲语气淡淡地说:“我还在吃饭。”
“过来这里吃。”顿了顿,徐东俊问:“焗烤怎么样?”
“既然你爱吃西式,我做焗烤通心面给你吃。”
她忙着拒绝。“不用了,我——”
“如果今天真的吃饱了我也不勉强,那我明天中午再作,作好送到立群高中给你。”
哪能让他送到学校!李芳菲忍不住道:“过去就过去。住哪?”
“我住五楼,你知道地方的。”她那有点气恼又不甘不愿的声音令他心情特别舒爽。“好了,不跟你多说,我去准备了,你过来差不多就能开动,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结束通话时,对面飘来一句语气暧昧的问句:“男朋友?”
李芳菲愣了半秒,看向黄如琦。“你哪时听我说过男朋友了?”
“不是啊?”黄如琦疑惑,“可是你刚才讲电话的表情,看起来很甜蜜。”
“甜蜜?”她把手机收回包里,道:“我怎么没感觉?”
“是真的满像跟男朋友说话。”吴承佑开口,“我老婆没骗你。”
“你们两个是夫妻,肯定是一国的。”李芳菲笑着应完,从口袋里摸出护唇膏,在嘴上轻轻抹了两下,道:“我有事要先走,补习班的事有新进度了再通知我。”护唇膏塞回口袋,端起托盘离开。
步出速食店时,她将口袋里的MF3取出,戴上耳机,往停车处走去。
前两次是夜里过来,楼梯昏暗没话讲;这次大白天的,通道却一样暗得犹似黑夜。李芳菲踩上最后一阶时,忍不住抬首望天花板,还真找不着灯具。
回过身,灰蓝色的大门紧合,她在门边墙面上看见电铃,正欲摁下,“喀啦”一声,她听见开门声,眨眼瞬间,外门已被推开。才见到他,下一秒即被他往屋里拖,想出声说话,大门掩上,她被按在门上。
“你都这样欢迎客人的?”她背贴门板,承接了他低垂的视线。
“这里是我私人地盘,除了我认定的人,阿猫阿狗苍蝇跳蚤谁都进不来。”徐东俊双手一开始扶在她肩上,这刻开始往下,贴在她腰侧:他上前一步,微低脸庞看她,靠得很近,几乎要碰上她鼻尖。
她腰痒,脸微热。“你这里阿猫阿狗也不想进来,楼梯一盏灯也没。”
“喔,酒店或是倶乐部就是要这样昏昏暗暗的才有情调,灯光太亮客人不喜欢,想干嘛都不能干嘛。”
“所以你都在楼梯干嘛?”她挑眉。
他笑着捏了捏她脸腮。“只对你,那是你才有的福利。”他握住她手腕,将她往客厅带。“通心面才刚放进烤箱,要等十分钟,先坐一会,我进去收拾流理台。”
她放下包,脱了外套,随意打量屋内。有些意外装潢采用白色,连地板也是洗白松木,整体设计温馨居家,真不像他那看着有些散漫的个性;家具家电看着挺新,电视墙下的白长柜角落搁着一把吉他,那是比较突兀的背景,其余东西收拾得整齐,真要挑缺点,就是桌面烟灰缸满着,空气里也透着淡淡烟味。
她不知做什么好,掏出MP3,戴上耳机,按了播放键。她听得专注,播毕后再重听一次,手指一会摁了下快转键,一会又回转,徐东俊回到客厅时,看见的就是她低头按着播放器的画面。
“李芳菲。”他喊她,她没反应,再喊,她像听得人神,全然不觉身后站了人。他无奈,拍了下她的肩,她受了惊,身子明显颤动了下,急忙摘下耳机,回首看他的眼里写满惊慌。
“吓到了?”他亦为她的神色感到意外。她有这么胆小?
“站在那不出声,还突然拍我肩,当然吓到。”李芳菲睐了他一眼。
“喊你两次了。”
她没回话,知道是自己太专注了。
“可以吃了,去洗个手。”他指方向。“那一间是浴厕,或是去厨房洗。”
她起身,顺着他指的方向转进浴厕。听见落锁声,他笑了下,转眸时觑见她的播放器镜面萤幕还亮着……她这样的人,喜欢哪类型的音乐?弯身拾了耳机戴上,笑意慢慢凝在唇边,他倒转一小段,再次播放。
李芳菲洗过手,不经意从浴柜玻璃看见里头摆放的用品,胡后乳、洗面乳、刮胡刀,还有摺叠整齐的水蓝色毛巾。洗手台旁的不锈钢牙杯架里只放着一个玻璃杯,侧边挂了支牙刷,瞧不出屋里还有第——个人生活的痕迹。
浴柜下层有个纸巾抽取口,她抽了张擦手,拭净后才打开门。
徐东俊正从客厅走来,经过门前,瞅了她一眼。“洗个手洗这么久?”
“我爱干净。”她摁熄灯。
“恰好,我喜欢爱干净的女人。”他抬手捏了下她鼻尖,道:“吃饭。”
“有男人喜欢脏脏的女人吗?”
他闻言,朗笑两声。“难说。”戴上隔热手套,他从烤箱里取出烤皿,热气与香气在空气里漫了开。上头烤得微焦的金黄色表皮,真是诱惑人心,都已吃过午餐了她口中还不断分泌唾液。
“奶油蘑菇鸡肉通心面,吃吧。”徐东俊将烤皿摆上中岛吧台,取了叉子递给她。
黄澄澄的起司太诱人,她不客气,接过叉子吃起来。
他盯着她的吃相好一会,道:“你真是我见过最不忌口也最能吃的女人了。”
“能吃就是福,为什么不吃?”她塞入一口面与鸡肉,脸颊鼓成了圆。“女人多数重视身材,不大吃高热量食物,也吃不多,你倒是例外。”他认识的女人,哪个不是拚命维持身材?独独她一个,能吃就吃,热量再高同样来者不拒。
“为了维持身材饿肚子是最笨的方法,运动就好了。”
他吃进一口,瞧了她一眼。“练跆拳的是不是都像你这样单薄?”
李芳菲想了想。“因为运动量大,吃进去的几乎消耗光了,还有重量级别规则关系,要真太有份量,应该比较适合打拳击或摔角。”什么样的体型自然会有适合的项目,好比篮框固定那样的高度,选手是挑身高一百五十公分的适合,还是一百八十公分的较有优势?
徐东俊又吃了两口,问:“怎么会跑到立群教书?公立学校福利不是更好?”
“也要学校有缺额。我没遇上有缺额的公立学校,刚好立群在找老师,就进立群了;私校福利是没那么健全,但好过做流浪教师。”
“教私立也不是不好,但立群在外面风评不好。”
她低着脸吃面,道:“风评不好那是学校的事,我尽自己本分,把学生教好就好。再好的学校也有浑水摸鱼的教职员,再烂的学校也有认真教学的好老师。”他挑眉。“你就是那位认真教学的好老师?”
“你这么想称赞我,我就乐意接受。”说完,唇角微微扬起。
他笑,眼角上挑。“也该换你称赞我了。”
“想要什么称赞?”她往烤皿内自了一匙面,拉起起司丝,道:“厨艺是真的很好。”她举叉,做了个敬酒的动作,然后大口吃进嘴里。
“厨艺好的赞美我听多了,你应该称赞我眼光好,挑了个认真教学的好老师做对象。”
“那是我本质好。”她看他一眼,搁下叉子,呵口气。
“你不忌口、不在意热量之外,也很不矜持。”
她没回话,抽纸擦嘴,面纸下的唇瓣微微翘了翘。
“饱了?”他看一眼,还剩一半。
“嗯。”她食量不小,但吞了汉堡、鸡块、薯条,要再吃光这一盘,确实难为了她。
徐东俊冲了杯热茶给她,将她剩下的通心面移到自己面前,低头吃了起来。她双手捧着茶杯,看着他的动作笑了一下。
“假日都跟同事出去?”
“今天是陪他们去看补习班的点。”她抿口热茶。“要自己开?”
“夫妻俩想创业。”
“邀你投资?”
“没有。希望我能过去帮忙。”
他微微挑眉。“立群福利这么不好?”
“倒也不是。在立群是领薪的,自己开补习班就成了老板,地位不一样。”
“你想去?”
李芳菲垂了眼,摸了摸杯子才摇首道:“再看看。”
通心面很快吃完,他起身拉着她往房间走。
他房间依然是白色装潢与家具,地板是较深的核桃木色,白色床单上搁着一个灰色枕头套的枕头,另一个枕头套却是深蓝色,这样搭配倒有一种冲突美;浅灰的被子稍显凌乱,一看便知起床后没有随手将床铺整理的习惯。
房间采光良好,两片窗下是个长柜,柜上摆了两盆动物陶瓷迷你盆栽;她抽回手,往窗边移去,一看才知两只陶瓷动物是龙猫与长颈鹿,可爱得让她忍不住捧起盆栽,笑问:“这两盆跟你真不搭。”
正拉开布帘的徐东俊侧首一瞄,道:“你跟我搭就好。”他从帘后架上取了几个提袋出来,搁在地板上。“过来。”
她靠近,才发现布帘后是收纳,衣服、行李箱,一层一层收得整整齐齐。“做什么?”
“做什么?”他把袋子里的东西取出,“现在才问不会太晚?男人带你进房间你就真的进来?”
“你真想做什么的话,还分地方、看场合吗?”她看向他手中的紫色背包,好眼熟。
他知道她指的是楼道与包厢那两次,笑了声,把包扔过去。“你的。陈语心买的。”
李芳菲忆起这是程东丽从韩国带回的,那晚匆匆过眼,印象中东丽确实说过这个背包是买给她的。“怎么在你这里?”
“前晚走得匆忙,忘了拿,陈语心打电话来哇哇叫,说她家里堆得都是我们的东西,我凌晨才过去带回来。”他又拉开另个纸袋,看了看里头。
“你跟她感情不错?”她看了看背包,确实好看,质感也好。
“我妹啊。”把手中纸袋递出,道:“这袋是零食,还有泡菜、柚子茶包。”她接过时,想,他与东丽之间的感情大概就像她和哥哥一样吧,谁说不同姓就不能有好感情?谁说感情的建立一定得是亲手足?
“怎样,吃醋啊?”她没反应,他问。
李芳菲噫了声:“你刚作的不是爝烤通心面吗?你加醋啦?忘了告诉你我胃不好,不能吃醋的。”
他含笑看她,目光邃亮,随后倾身在她嘴上亲了一口。“就喜欢你这样。”没有哪个女人能像她这样,只言谈间就能给予他惊喜、令他感到有趣。人生很辛苦,快乐不容易,这个女人的出其不意,他很动心。
头两次只是想逗逗这样性格的女人、这个忘了他的女人,哪里能想到他是愈逗愈觉有趣、愈逗愈期待下一回的针锋相对。他很想知道,有一天当她想起他,又会是哪种反应?送他一脚,还是翘着下巴说“原来你暗恋我这么久”?嘴上的温度让她脸颊有点热。“我哪样啊?”
“喔,食量大,像个食怪。”
她眯了眯眼。“那你口味还真独特。”
“我一向重口味。”他笑了声,捏起她下巴,吻了上去。
我一向重口味……她想起才刚吃过锔烤呢,笑意便从她唇边溜了出来。
才贴住她的唇,不得不离开。“好笑?”
“是挺好笑。我应该先吃过泡菜和臭豆腐或是榴楗再过来的。”推开他,她将那个紫色背包收入纸袋,拎起提袋。“没事我走了。”
徐东俊双手滑入裤袋,闲适地跟着她出房间门。“住哪?”
“我家。”
他笑。“我问李智勋。”
“他不知道。”她放下提袋,低头穿鞋,“哪个学生会想知道老师住哪啊!除非想盖他布袋。”
“让他去跟学校借毕业纪念册,上面总有老师的联络地址。”他倚在门边,模样佣懒,却是胸有成竹。
她抬眼看他,笑眯眯地说:“没有,那上面不会有老师的地址。何况我去年才进立群,也不是毕业班导师,不会有我的任何资料,只有一张全体教职员合照里有我。”才拍过毕业照,她只在全体合照时露过脸。
他微讶。“去年才进立群?”
“是啊,所以就算毕业纪念册有附老师地址,也不会有我的。”
“你之前做什么?”
她垂眼,道:“一样,在别的学校。”提起袋子,她看着他说:“所以找李智勋没用。”
“我问陈语心也一样。”
“东丽不知道我现在住哪,一向都是我过去找她。”李芳菲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似是相当得意他也有无法掌握她的时候。
他低下脖颈,颈背勾出一道弧线,再次抬首看她时,依然是那副胸有成竹模样。“要是我有办法知道你住哪呢?”
李芳菲想了想,抬步往楼梯方向走。“要是你有办法……”她下了几阶,在转角平台处回首看他。“你有办法找到我住哪,我就做你女朋友。”
他跟在她身后,俯视那张清秀面容。“一言为定。我就找你,你要食言你胖一百公斤,直接从跆拳道晋级为相扑选手。”
“好啊。”她笑,晃着袋子下楼。“我食言我就胖一百公斤,反正你重口味嘛,不嫌油腻。”
他畅声大笑,笑意融融目送她背影,看着她过街、上车。在她车子离去后,他敛了笑,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返身上楼。“最近有什么特别动作?”
“……暂时没有。”彼端声音一贯细弱,怯怯得像受尽委屈。“除了收委托书之外并没有其它动作。”
徐东俊缓缓拾级而上,面庞陷在阴影中。“也是该收了。”
“她怕他会用他前董事长身分回来挺他儿子。”
未指名道姓,但彼此都明白他们正在谈论的人物与重点。“那是一定。他不挺自己儿子要挺谁?”他笑一声,问:“东西还在?”
“在的。她给我时,说是给我保障,至少我手里握着证据,他们会留个位置给我;但我知道她是怕万一被捜到,会有湮灭证据嫌疑。”
“你倒是看清楚了啊。”
“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声音还是细细的、小小的。“你姊呢?”
“她帮忙收委托书,拜访一些散户,送他们咖啡机。”
“啊,大手笔啊。”他笑里带着嘲弄,再问:“之前让你去探探那几个董事的口风,处理得怎么样?”
“都拜访过了。”
“他们的态度?”
“对目前的情况很不满意,认为主事者处理危机能力太差。”
“跟你之间呢?”
“关系还不错。陈董事以前常到家里来,把我当妹妹对待。他父亲毕竟是证券公会理事长,跟券商关系良好,所以前十大券商允诺会代为征求委托书。他也跟两家委托书通路商谈好,通路商也挂了保证。”
“嗯。必要时,安排我跟他们见个面。”摸了摸眉骨,他忽问:“立群的老师你熟不熟?”
“要看,不是每个都见过。”顿了下,才问:“你是不是想问谁?”
他沉默两秒,道:“李芳菲。百般红紫斗芳菲的芳菲。”
“她啊……我有印象。”
徐东俊停步,问:“什么印象?”
“她去年进来的,因为去年才招两个老师,加上她之前在公立学校,还拿过总统盃跆拳道……好像是亚军还季军,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哪所公立学校?”
“附中。”
他静默数秒,才开“把她地址给我。方便的话,查查她其它资料。”
“急吗?”
“不急,她的事慢慢来。”挂断电话前,他忽又开口:“约个时间,我过去一趟,你把东西交给我。”
“不,”他笑着,“我等他们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