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苹苹真的成了一具尸首。
此刻,她倒在皇甫廷彦的怀中,脸色苍白,身躯僵硬,一动也不动。
进了京城之后,皇甫廷彦骑马抱着李苹苹的尸首,一路往李家而去,身后的护卫们也驾着马车紧紧跟随。
一看见他,李家的门仆原本热情地上前要打招呼,可一瞧见李苹苹一动也不动的苍白模样,当场吓傻了。
皇甫廷彦神色肃穆地说:“快去通知老爷和夫人,小姐她……已经不幸香消玉殒了。”
门仆倒抽一口气,火速冲进屋里,而过了一会儿,李家老爷和夫人便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
“苹苹……苹苹……廷彦,苹苹她……”李夫人浑身颤抖地问。
皇甫廷彦抱着怀中的人儿下马。将一动也不动的身躯轻轻搁在门口的地上。
李氏夫妇立刻扑了过去,见心爱的女儿已成了一具僵硬的尸首,他们当场伤心欲绝地掉下眼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姨父、姨母,我在返回京城的路上遇见了苹苹,她听说我已有了心仪的姑娘,并打算娶对方为妻,便激动地要胁我不许与那位姑娘拜堂成亲,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自戕身亡了。”
李氏夫妇俩宛如晴天霹雳,尤其李夫人更是伤心得几乎要晕厥。
“孩子,你怎么这么傻?你就这么走了,要娘怎么办?苹苹……我的女儿呀!”她心碎地哭喊着。
李家老爷也伤心落泪,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苹苹……我的苹苹……我只有你这么个宝贝女儿,你死了,娘也活不下去了呀!老爷,让妾身陪苹苹一块儿走吧!苹苹那么脆弱无助,一个人在阴曹地府一定很孤单害怕,没人照顾她那怎么成呢?”
“别说傻话!”李老爷沉痛的底喝。
“我不是说傻话,我是认真的……苹苹……我的苹苹……”
那一声声柔肠寸断的绝望哭喊,传进了一旁的马车中。
车厢里,端端正正地坐了个人,是被点住穴道、无法动弹的李苹苹。
在他们一行人进京之前,冷香儿易容成她的模样装死,而表哥则点住她的穴道,将她藏在马车中,好让她可以清楚听见她爹娘见了她尸首之后的反应。
听着那一声声心碎的哭泣,李苹苹被震慑住了。
记忆中,她从没见过爹娘哭泣,而听着那悲恸欲绝的哭喊,甚至听见娘哭嚷着要随她而死,她的胸口不泛起了剧烈的疼痛,仿佛有人正拿着刀子一下又一下的剜剐着她的心。
回想过去只要碰上不如意的事情,她总拿自己的性命来要挟,李苹苹忽然觉得懊悔万分。
深感不孝的她,克制不住的掉下羞愧的眼泪。
马车外,李夫人情绪激动地晕了过去,而李老爷一手抱着昏厥的妻子,一手扶着女儿的尸首,也忍不住哭得涕泪纵横。
这样悲恸凄惨的气氛,让装死的冷香儿感到愧疚极了。她心想,应该也差不多够了,便缓缓的睁开眼。
一瞧见女儿睁开双眼,李老爷惊喜极了。
“你……苹苹,你没死?”他连忙摇晃着昏厥的妻子,嚷道:“云娘,快醒来!苹苹没死,苹苹她没死!”
李夫人幽幽的转醒,看见女儿睁开了眼,当下欣喜若狂,哭得更惨了!
“我的好苹苹,幸好你没死……答应娘,千万别再做傻事了,娘心疼啊!你若是心里头难受,非要发泄不可,你就算拿刀子砍娘都好,就是千万别再往自个儿身上划了呀!”
听见娘的话,马车里的李苹苹早已泪流满面,深深为自己过去的任性到懊悔与无地自容。
冷香儿清了清喉咙,有些尴尬的轻声开口,“那个……老爷、夫人……”
听见她那与女儿明显不同的嗓音,李氏夫妇当场镇住,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皇甫廷彦在这时走了,过来伸手扶起冷香儿。
当冷香儿揭开假脸皮,露出的真面目时,李氏夫妇不禁傻了。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戏弄别人很好玩吗?”李老爷不由得动了肝火,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尤其是假扮女儿诈死的女子,更是不可原谅!
皇甫廷彦连忙跳出来护着她,说道:“姨父、姨母,请你们别怪香儿,她也是用心良苦。请你们跟我来。”
李氏夫妇狐疑地随着他走向一旁的马车,在车厢中看见了早已哭成泪人儿的李苹苹。
李夫人心疼地嚷道:“哎呀,我的孩子,别哭了,娘心疼呀!”
皇甫廷彦动手解开李苹苹的穴道后,她立刻激动地扑进李夫人的怀里。
“对不起,爹、娘,过去都是我太任性了,我保证再也不会伤害自己,害你们伤心难过了……”她哭嚷着。
听见女儿忏悔的痛哭,李氏夫妇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要演那一出戏了。
他们望向香儿,眼中从刚才的不谅解变成了感激。
过去这些年来,他们对女儿任性偏激的脾气感到极为头疼,然而尽管心里明白放任下去只会让情况愈来愈糟,却又怕话说重了会刺激女儿的情绪,真是动辄得咎,让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会儿皇甫廷彦和香儿采取的手段虽然激烈了点,可却达到了让女儿反省改过的效果,怎不令他们又惊又喜,心中充满了感谢!
李苹苹哭了好一会儿之后,红肿的双眼瞪向冷香儿。她心中还是难以释怀这女人抢走了她心爱的表哥,不过她不会再伤害自己了。
“你别太得意,说不定表哥会回心转意,抛弃你而选择我!”她对冷香儿撂下话之后,搀着娘的手返回家中。
冷香儿对李苹苹的话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她知道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李老爷,刚才真是对不住。”她向受了惊吓的老人家道歉。
“不,肯定是一路上苹苹给你们带来太大的困扰,你们才会这么做的。这会儿能让苹苹不再伤害自己,咱们感谢你都还来不及呢!”
李老爷望着香儿,眼中有着欣赏。
“廷彦,你刚才口中有意想娶的对象,就是这位姑娘吧?”
“是的。”皇甫廷彦坦率地承认。
“嗯,真是个热心助人又聪颖的好姑娘,你能够遇见她,真是好福气。”李老爷赞道。
皇甫廷彦的俊颜浮现一丝骄傲。
“的确,能遇见她,是我的福气。”
他与冷香儿相视而笑,眼底的情意浓烈,倘若不是碍于李老爷还在一旁,他们可能已经忍不住抱在一块儿缠绵地亲吻了。
尽管花了比预期还久的时间才抵达京城,但幸好刚好赶上了冷香儿师伯的生辰,并没有误了师父交代的任务。
在代师父送上恭祝之后,师伯热情地邀她留下来小住一日,而皇甫廷彦隔日便带她前去见他爹娘。
当她随着皇甫廷彦踏进将军府的大门时,一股紧张的情绪不油然而生,有种丑媳妇即将见公婆的忐忑感。
“别怕,我昨日已将这一路上的事都告诉我爹娘了,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冷香儿扬起嘴角,笑容却有些僵硬。
一进入大厅,谨安将军皇甫忠已坐在主位上等候多时。
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身材高大壮硕,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浑身散发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慑人气势。
皇甫忠淡淡瞥了冷香儿一眼后,对皇甫廷彦说:“廷彦,你娘在寝房里,你去请她过来吧。”
“是。”
皇甫廷彦以眼神要冷香儿别担心之后,随即转身离去。
他的前脚才刚离开,皇甫忠劈头就对冷香儿质问:“听说你不仅让苹苹生气,还让她伤心难过?你可知道,我疼爱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
听出他语气中的责怪,冷香儿的心一沉,但是这件事情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因此也没有委屈道歉的必要。
“我确实是让她生气、让她伤心难过。但那也是为了让她明白她任性自残的举动,对疼爱她的人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伤害。”她不卑不亢地解释。
“是吗?”皇甫忠板着脸,接着又问:“我还听说,你从小就被爹娘给卖了,是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姑娘,这样的你,认为自己配得上廷彦吗?”
这番质问让冷香儿的心中一刺,感觉皇甫忠似乎不怎么喜欢她,然而她对皇甫廷彦的爱让她不愿退却,决定要为自己的幸福好好地努力。
“我曾经认为自己配不上他,事实上,若以世俗的条件而论,我确实是配不上他,但是我深信这世上不会再有比我们更适合彼此的人了。”冷香儿的语气没有半丝迟疑,对她和皇甫廷彦之间的感情极具信心。
皇甫忠望着她坦然自信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激赏。
“好!”
冷香儿一愣,这声突然的称赞令她一头雾水。
好?好什么?
心中暗自疑惑之际,皇甫忠又开口道——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嗄?”冷香儿彻底怔住了,一时间没法儿反应过来。
明明刚才还语带刁难,这会儿却问他们什么时候成亲?他前后的态度会不会转变得太快、太大了点?
见她一脸错愕,皇甫忠不朗声大笑。
他解释道:“廷彦昨日一返家就猛夸赞你,说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还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我本来还不相信你真是如此特别的姑娘,所以才会故意试探看看,结果你的态度和反应很让我欣赏!我喜欢你这个儿媳妇,真是太满意了!哈哈哈……”
冷香儿一怔,这才想到皇甫廷彦曾说过他爹是个不拘小节的情中人,根本不在乎什么门第之见,这样看来,刚才他确实只是在试探她。
她松了一口气,脸上绽开愉悦的笑容,而这时的皇甫廷彦也带着娘走进大厅。
他们母子才一进门,皇甫忠就冲着皇甫廷彦说道:“这么个特别的好姑娘,你快娶进门当媳妇吧!”
听了夫君的话,皇甫夫人忍不住多看了冷香儿几眼,对这个长相美丽的姑娘也挺有好感,自然没想要反对。
皇甫廷彦带着一丝得意地扬起嘴角,他早料到了爹娘一定会喜欢冷香儿的。
“我还得去一趟江南,拜见香儿的师傅,向她师傅提亲!”
“那还不快去?快去快去!”
皇甫廷彦和冷香儿互望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其实不用爹娘催促,他比任何人都迫不及待想要早日和她拜堂成亲,成为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