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用过早膳之后,他们一行人继续启程,而当举苹苹要上马时,一个闪神没有踩好,狠狠跌了一跤。
“哎唷,好疼啊!”她可怜兮兮地嚷着。
冷香儿本想下马去扶她,但一旁皇甫廷彦的动作更迅速,很快地过去将李苹苹拉起。
“苹苹,你还好吧?”他关心地问,同时迅速审视了一下,看起来没有什么伤,这才放下心来。
“我的脚好像有点扭到。”李苹苹哭丧着脸说道。
“真的?”
李苹苹点了点头,懊恼地说:“这下子该怎么办?我恐怕没法儿骑马了……我看不如我和表哥共乘一骑吧!”
皇甫廷彦一愣,委婉地推拒。“这样恐怕有些不妥。”
“哪有什么不妥的?几年前表哥不都常抱着我骑马吗?”李苹苹的语气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皇甫廷彦心中一叹,几年前,她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大女孩,而他也不知道她对自己有着过度崇拜的情愫,所以没想到要设防。
这会儿她已经及笄,是个姑娘了,怎还能共骑一乘?
“我看,不如雇一辆马车吧!”冷香儿开口道:“马车坐起来平稳又舒适,苹苹也比较舒服些。”
“嗯,也好。”
皇甫廷彦让李苹苹的侍卫们前去张罗,等了约莫两刻钟之后一辆舒适的马车便驶了过来。
望着马车的车厢,李苹苹困扰地蹙起眉心。
“表哥,人家脚扭伤了,上不去。”她撒娇地朝皇甫廷彦伸长了手。
皇甫廷彦的俊颜掠过一丝尴尬,不过她的脚扭伤了,身为表哥的他将她抱上马车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因此他没有太多的犹豫就将她打横抱起。
冷香儿原本对此不以为意,可当她不经意地瞥见李苹苹将脑袋依偎在皇甫廷彦怀里的画面时,心里忽地打了个突,但她很快就挥开那丝异样的感觉。
这李苹苹不过是个小姑娘,她实在不该胡思乱想。
她相信皇甫廷彦对她的真心,而从他的神情和态度,很显然是将李苹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般,她没什么好介意的。
“谢谢表哥,表哥对我最好了!”李苹苹朝他甜甜一笑。
“你就待在马车里,好好休息吧!”
皇甫廷彦上了马,来到冷香儿身边。
“抱歉,这下子恐怕咱们的脚程会更慢了。”他有些无奈地说。
“没关系,我不是说了吗?若真赶不及的时候,我可以自己先走。”冷香儿不以为意地笑笑。
“嗯,那咱们快动身吧!”皇甫廷彦心想,若路上不要再有任何耽搁,应该不至于会误了她的事。
返回京城的一路上,李苹苹常会借故撒娇,缠在皇甫廷彦的身边。
如此一来,他和冷香儿本没有太多独处的机会,这让冷香儿心里不舒坦的感觉愈来愈强烈,但她也只能一再地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
算算路程,约莫两日之内就可以抵达京城,一到京城之后。
李苹苹将回到自己家中,而她前去向师伯祝寿过后,就可以准备动身返回江南。
到那个时候,皇甫廷彦将会与她一路同行,还怕他们两人没有好好相处的机会吗?
这么一想,冷香儿的心情就释然、愉快多了,心里也不禁期盼能够早一点抵达京城。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了一座热闹的城。
李苹苹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一脸兴奋地说:“咱们就在前方那间‘松园客栈’用膳吧!我记得那儿有表哥最爱吃的‘醋溜瓦块鱼’。”
她转头朝冷香儿嫣然一笑,说道:“冷姐姐,你都不知道,表哥他什么鱼都不爱,但就特别偏好那道‘醋溜瓦块鱼’。”
“真的?”
“是啊!还有,表哥还喜欢‘黄闷牛肉’、‘红烧栗子鸡’ ,每回表哥到咱们家作客,我一定会吩咐咱家厨子特地为表哥准备这几道菜呢!”
听李苹苹对皇甫廷彦的喜好如数家珍,冷香儿笑了笑,心想她也该找机会多了解皇甫廷彦一些。
“够了,苹苹,这有什么好说的?”皇甫廷彦无奈地制止,不希望让冷香儿认为他和李苹苹过于亲近,就怕她有所误会。
“好嘛,表哥不爱我说,我就不说,瞧我很乖巧吧!姨父跟姨娘都称赞我这么乖巧听话。将来肯定会是个好媳妇儿呢!”
听见这番话,冷香儿的心里打了个突。
李苹苹口中的姨父、姨母,指的是皇甫廷彦的爹娘吗?他们……该不会有心想要李苹苹当皇甫家的媳妇吧?
皇甫廷彦不愿冷香儿有所误会,便刻意以轻松的语气对李苹苹笑道:“我爹娘膝下只有我与我大哥两个儿子,一直将你当成亲生女儿般疼爱,在他们的眼中,只怕我和大哥都远不及你讨喜呢!”
冷香儿的目光与皇甫廷彦短暂交会,他温柔坚定的眼神瞬间安定了她的心 让她不再有半丝犹疑。
“是吗?”冷香儿开口揶揄道:“不是你自幼太过顽皮、不听话,你爹娘才特别偏爱甜美讨喜的苹苹吧?”
说说笑笑间,他们一行人来到“松园客栈”,点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众人吃得津津有味。
正当他们想聊些什么的时候,临桌几位客人的高谈声传了过来——
“听说城外山上那窝土匪上个月换了老大,结果更加嚣张凶残啦!”
“是啊,那个叫吴熊的家伙,上个月把原本的土匪头儿给杀了,连同好几个不听他话的喽罗也都杀了呢!虽然那窝土匪现在只剩下二十多人,可个个凶狠无比,几天前还劫了来自江南镖局的货呢!”
听了这些对话,冷香儿美眸一眯,与生俱来的正义威在体内蠢蠢欲动。
皇甫廷彦的黑眸朝她望来,以眼神暗示她可别自己一个人轻举妄动,冷香儿弯起嘴角,朝他轻轻颔首。
她发现即使没有开口,他们光是交换眼色也能猜知彼此的心意,那让她感到愉悦极了。
关于他口味的偏好等等琐事,只要相处久了自然就会知道,可是两个人要能心意相通,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由衷庆幸自己在茫茫人海之中遇见了一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男子,那让她觉得自己真是幸运极了!
用完晚膳之后 他们各自到客栈的房里休息。
冷香儿在自己的房间里忙碌着,过了约莫两刻钟之后,铜镜中出现了一张中年大叔的面孔,看起来容貌极为平凡。
“很好,大功告成。”冷香儿满意地笑笑。
既然知道近郊土匪猖獗之事,她怎按捺得住性子不管?可她又不希望自已的容貌沿路上太引人注目,所以易容成平凡大叔的模样,比较方便一些。
她相信皇甫廷彦也没打算对土匪之事袖手旁观,那么他们正好可以趁夜结伴同行,闯进土匪窝里替百姓们除害。凭他们二人的身手,她相信那二十多名土匪根本就不足为惧!
冷香儿来到皇甫廷彦的房门外,心里暗暗猜想他会不会很快就猜出这个中年大叔就是她易容乔装的?
她伸手敲了敲房门,可却迟迟没有半点回应。
“怪了,他会上哪儿去?”难道先去土匪窝了吗?
不应该会才对。他该知道若是他撇下她,自己一个人采取行动,她一定会不开心的。
但若没在房里,他会在哪儿呢?
冷香儿四处找了找,结果在客栈庭院的花林后头,瞥见了皇甫廷彦和李苹苹的身影。
“原来在这儿啊!”
这样正好,她顺便可以给李苹苹一个“惊喜”。在他们的眼里,她应该就是个同样投宿于这间客栈的客人吧!
她的唇边悄悄噙着一抹笑,正打算靠近时,耳尖地听见李苹苹的问话——
“表哥,冷姐姐到京城之后,就会立刻离开了吗?”
“嗯。”
“她会马上就走吧?应该不会还在京城多做停留,甚至是继续和表哥在一起吧?不会吧?”李苹苹追问。
冷香儿微微一愣,为什么李苹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对她带着敌意,巴不得她尽快消失似的?
可是这几天以来,李苹苹总是列她笑盈盈的,她还以为这个小姑娘是真心将她当成姐姐,怎么这会儿却……
狐疑之际,冷香儿决定暂时不露面,悄悄走到一旁,暗中运力于耳,听听他们还要说些什么。
“不会,她办完了事情就会回江南去。”皇甫廷彦答道。
“那就好,我真怕她是表哥的意中人。表哥,她不是吧?”李苹苹抬头望着皇甫廷彦,语气急切地问。
皇甫廷彦皱了皱眉头,想要说出实情,然而当他看见李苹苹眸中激动的眼色,心中不由得一阵迟疑。
记得两年前在姨父的寿宴上,李苹苹当众说过将来要嫁给他当妻子,不许他先娶了别的姑娘。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以为她只是小孩子在说笑,不仅不当回事,还半开玩笑地揶揄了几句。
想不到,她立刻恼羞成怒地冲回房里,激动地拿利剪朝自己的手腕狠狠划下,吓坏了所有人。
若是他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有意想娶冷香儿为妻,就怕她会歇斯底里地做出什么傻事来。
这会儿她的身边没有贴身丫鬟跟着,而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盯住她,为了避免她一个人躲在房里伤害自己,他最好还是暂时别刺激她的情绪,免得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憾事。
“表哥,你怎么不回答我?快说呀!冷姐姐是你的意中人吗?是吗?”李苹苹急切地追问。
“你别想太多了。”皇甫廷彦尽可能答得含糊。他心想,等过两日返回京城后,他先行告知姨父、姨母他有意要娶冷香儿的打算,再让表妹知道这件事,届时姨父、姨母少不了会多派几个人手在表妹的身边守着,就不用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了。
这个答案听在李苹苹耳里,令她认定了皇甫廷彦否认冷香儿是他的意中人,而冷香儿听起来也是这么认为,那让她不禁僵住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实在不懂,皇甫廷彦为什么不向李苹苹承认她是他的意中人?他前些天不是才亲口说了想要她留在他的身边吗?
震惊之际,冷香儿听见李苹苹又继续说道:“可我看她总是偷偷瞧着表哥,像是对表哥很有情意呢?”
“是吗?”皇甫廷彦刻意用平淡的语气回应,同时在心里思忖着该怎么委婉地让李苹苹明白他和冷香儿的关系,才不会太过刺激她的情绪。
“当然是喽!幸好她并非表哥的意中人。表哥,你该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早说了我要嫁给你!倘若表哥说要和她在一起,那我可会受不了!表哥,你一向疼爱我,不会这么残酷地对我吧?”
“我……”皇甫廷彦皱起眉头,感到相当头疼。
他一点儿也不想让李苹苹误会,不想让她继续抱持着不该存在的期待,更不想对任何人说谎呀!
“表哥,你怎么不回答我?你快说呀,表哥!”李苹苹扯着他的手,焦急地追问,非要他给个答案不可。
她那激动的神情和眼中歇斯底里的光芒,让皇甫廷彦不由得再度想起当年她拿利剪自残的情景。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涌了上来,不管怎么样。他总不能让表妹出任何差错呀!
看来也只能等到抵达京城,而她的身边有丫鬟们能够随时守护、看顾的时候。再说出实情了。
“没有的事情,你别想太多了。”话才说出口。皇甫廷彦的心底就涌上一股强烈的自责,被迫说谎的感觉实在差劲透了。
听见他的回答,李苹苹的眼底闪动着喜悦的光芒,而冷香儿却像是被人推入冰窖之中,浑身发冷。
他跟她之间……是没有的事情?
她真不敢相信,这番话会出自皇甫廷彦的口中!
“真的吗?表哥没有骗我吧?”
李苹苹忍不住迫问,而冷香儿也很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骗人。
“当然是真的,你别想太多,也别再问这种问题了。知道吗?”皇甫廷彦语气强硬地说道,就是不想要一再昧着良心说谎,尽管是善意的谎言,同样令他感觉相当不舒坦。
“只要表哥对我好,我当然不会再问了嘛!”李苹苹撒娇地说道。
看着他们两人亲近融洽的模样,冷香儿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瞬间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怒不可遏。
原来,她从头到尾都被他耍着玩?
说什么想要她留在他的身边,说什么只要是她的愿望,他都会尽全力帮她实现,结果一切全都是假的!
在他的心里,她究竟算什么?只是一路上打发无聊的消遣,等到了京城之后就可以一脚踢开了吗?
想到自己的一片真心,竟被这样无情地玩弄,一把炽烈的怒火就在冷香儿的胸中燃烧。
咬了咬牙,踏着愤怒的步伐走上前去。
当皇甫廷彦和李苹苹瞥见一名中年男子朝他们笔直定过来时,心中都不禁有些疑惑。
看出这“中年男子”怒气冲天,皇甫廷彦正打算要开口问个究竟,对方却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
“啪啪”两声,冷香儿打了他们两人各一巴掌,见李苹苹踉跄地跌在地上,冷香儿的心里没有半丝愧疚。
打皇甫廷彦,是因为他欺骗她、玩弄她;而打李苹苹,是因为她表面上亲亲热热地喊她冷姐姐,背地里却态度丕变,这算什么?她最厌恶这种虚假的人了!
“你们这对虚伪、恶心的表兄妹。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听见她的叱骂,皇甫廷彦才从她的嗓音认出她来。
“香儿?”
糟了,从她怒气腾腾的反应看来,她肯定是听见刚才他和李苹苹之间的对话,对他产生了误会。
李苹苹一脸错愕,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中年大叔。“你是冷姐姐?”
冷香儿怒哼一声,揭开了假脸皮,狠狠丢在地上。
“不要喊我姐姐,你不配!”她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后,立即转身离去。
“等等,香儿!”
皇甫廷彦想要拦住她,可她却已施展轻功离去,而李苹苹又忽然扑了过来,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去追人。
“表哥,我好疼啊!她为什么打我?为什么?”她可怜兮兮地问着。
“这……她……”皇甫廷彦一阵哑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怎么了?表哥,你该不是想去追她吧?你该不会其实是和她在一起的吧?倘若真是这样……那我…那我不要活了!”李苹苹说到最后,激动地哭了起来,心中相信表哥是绝对不会丢下她去追冷香儿的。
从小到大,只要她祭出哭闹绝招,所有人都会顺着她、哄着她,她相信这次也绝对不会例外。
皇甫延彦果然眉心紧皱,陷入了两难。
他知道若不快点向冷香儿解释清楚,只怕误会将愈来愈深,那让他有股冲动想出手点住李苹苹的昏穴,好让他可以去追冷香儿。
然而若他真那么做了,只怕等李苹苹清醒之后,情绪会更加歇斯底里,到时候若真做出傻事那可怎么办?
权衡轻重之后,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毕竟人命关天呀!
“别激动,苹苹,我没有要去追她,你先冷静下来,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