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微风和煦,京城大街上熙来攘往,很是热闹。
景飞月也不知怎么说好了要走回府,却逛到了市集商铺云集的北门大街上,他回想,好像是覃清菡看到了什么,目光被吸引,走了过去,又看到了什么被吸引,又走过去,如此几次,便越来越偏离回府的方向,逛到了南辕北辙的商铺街。
罩清菡前世便对于逛市集很感兴趣,这可以激发她做甜点的灵感,也可以发掘新颖的素材,她可以一逛几个小时不感到疲累,这会子彷佛又回到了前世似的,逛得很欢,也是她穿来后首次可以尽情的逛街,之前总是一大票人,绑手绑脚,要看什么也不好拖着大伙一块儿去,眼下就只有她和景飞月两个,他看起来又没有半分不耐,她便撒开了手脚大逛特逛。
两人经过果铺时,见到一个掌柜模样的男人正在责骂伙计。「你这猪脑袋,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货到了也得尝尝味道,怎么能尝都不尝就付了银子把货收下?」
伙计头垂得低低的,小声道:「那卖家说您已尝过了,不需再尝……」
掌柜的一听,更加火大。「所以我说,你在铺子都干几年了?你的脑子为啥还如此不灵光?我那日尝过跟今日送来的货能一样吗?这些葡萄酸得难以入口,我卖给谁啊我?」
覃清菡被葡萄两字吸引,停了下来,看到「梅林果铺」几个大字,景飞月也跟着她停下。
覃清函挑眼望去,就见果铺前有满满数大篓的葡萄,颗颗又圆又大,看着像是上品,想不到却是劣品。
景飞月见她望着葡萄便道:「听那掌柜说,那些葡萄是酸的,若想吃葡萄,咱们到别处去买。」
覃清菡若有所思。「酸的肯定会卖得比较便宜吧?」
景飞月看着她,不解其意。「便宜有何用?酸涩难以入口,无人会买。」
「我有让葡萄变甜变好吃的方法。」覃清菡眼睛转了转,看着「金主」。「你身上可有银子?我可以把那些葡萄都买下来吗?」
景飞月点了点头。「你想的话,那就全买下来吧。」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做的事情在他眼里看来,样样顺眼,想到她从前吃的苦,他现在只想宠着她,她若要星星要月亮,他也会设法摘给她。
两人走了过去,那掌柜的还继续骂着伙计,覃清菡笑道:「掌柜的,别气了,这些酸葡萄我全要了,不过你可要算便宜些。」
她知道景飞月不会在乎多一两银子或二两银子,她就是图个乐趣,杀杀价的乐趣。
「您全要了?」掌柜的高兴到眼睛都放光了,居然会有人要买酸葡萄?莫非是天生爱吃酸的人?
「是啊。」覃清菡笑着点头,目光被葡萄旁边的两蒌黄橙果物吸弓,看起来像芒果,但又比芒果圆了些。
「这是芒果吧?」
「夫人好眼力。」掌柜的殷勤地介绍道:「这是西域来的水果,京城里极少见到,是南琉国来的,保证好吃,小人试吃过,味道果然是极不错的,这才进了两篓,正想着要怎么销售。」
覃清菡一听只有两篓,连忙道:「不用想了,全部卖给我吧!」
这是她穿来后第一次见到芒果,想到芒果冰、芒果蛋糕、芒果奶酪、芒果塔等等,她就兴奋不已。
掌柜一愣,顿时笑开了眼。「价格贵了点,您当真全要?」
覃清菡开心的点点头。「可遇不可求,贵了点无妨,夏天的芒果最好吃,这阵子若还有芒果,麻烦全部留给我。」
「那么那一批葡萄,小人给您算便宜点,这芒果嘛……」掌柜打着算盘,很快报了个价。
景飞月根本没在听价格,只道:「全部送到战郡王府,说是郡王妃订的货,向管家收帐便是。」
掌柜直了眼,这才注意到他们衣衫华贵,连忙拱手躬身,「原来是郡王爷、郡王妃,恕小人眼拙,没有认出贵人来……」
「不打紧。」覃清菡笑了笑。「掌柜的,不知何时能送货?」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做芒果冰了,玉儿、堂儿肯定会很喜欢,可惜太后这会儿卧病在床不能吃,不然她也想让太后品尝看看芒果冰。
掌柜的恭恭敬敬地道:「郡王妃着急的话,小人这就能安排送货。」
「那就劳烦你了。」覃清菡十分满意,对景飞月一笑。「咱们回府吧!」
半个时辰之后,六大篓葡萄和两篓芒果已进了远翠楼的小厨房,听兰、舒兰打下手,覃清函先做了芒果蛋糕和芒果塔,最后才做芒果冰。
大功告成之后,照例先分送给景飞月、玉儿、堂儿和景玲月、景珑月以及江伯,最后问明了黄靖棠府上何处?得知是威远侯府,便派人将新鲜做好的芒果冰、芒果蛋糕、芒果塔送到威远侯府给黄靖棠,她特意送了许多,好让他和家人能吃得过瘾。
威远侯府的宁心阁里,甯静姝看着三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大食盒,得知是战郡王妃送来的,不禁纳闷地问道:「战郡王妃为何专程给你送甜品来?」
黄靖棠也没料到报酬这么快就送来了,他笑道:「我帮了飞月一个小忙,借着功劳讨甜食,想不到来得这么快。」
甯静姝让丫鬟把甜品取出来,眼馋地说道:「我在锦华宫品尝过战郡王妃做的甜品,远胜我过去吃过的所有甜品。」
黄靖棠也好奇了。「真这么好吃?」好吃到霞光长公主利用甜品来给战郡王妃下绊子?
甯静姝迫不及待的品尝了起来,没一会儿,她便嚷道:「哎呀,不成,这些甜品太好吃了,尤其是这道冰品,我不能独享,独享就太没良心了。」
黄靖棠看着妻子笑道:「不然你想如何?分给下人一块儿吃?」
「够的话倒是可以,可现在显然不够。」甯静姝不理丈夫的调侃,她将甜品留下一些,其余分做了两份,一份送去娘家,一份送到她姊姊甯洵美的婆家——昭国公府。
覃清菡并不知她做的三道芒果甜品除了去威远侯府之外,还去了定国大将军甯盛平的府第以及昭国公府,她眼下正专心的看着六大篓葡萄动脑筋。
「郡王妃,这些葡萄都是酸的,您被诓了。」探春刚忙完府里的事过来,尝了一颗葡萄,脸便皱了起来。
覃清菡脸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我知道葡萄是酸的,等会儿便是要让酸葡萄变甜变好吃。」
首先剪串,将太大的果串剪成几个小串,顺道将一些受伤或烂皮的葡萄挑出来,全部洗净后再把葡萄分做两份,一份泡盐水,再烧一大锅热水,水开后,将葡萄放进热水里烫。
探春、听兰、舒兰均看得目瞪口呆。「郡王妃,您这是要煮葡萄汤吗?」
三人心里共同的疑问,这前所未闻的葡萄汤能喝吗?
覃清菡将遇热后收缩的葡萄迅速捞起,摊开在竹筐里。「我现在在做的这零嘴叫做葡萄干,制作过程较为繁琐,由现在开始,听兰、舒兰要听好了,因为后续的作业要交给你们两
「是!」听兰、舒兰异口同声,得到任务,两人的态度立即慎重了起来。
覃清菡道:「先将烫过的葡萄像这样一颗颗摊在竹筐里,在烈日下曝晒十日,葡萄表面干燥时,便可以全部翻动一遍,若有三分之二的果实呈现干燥时,再用手捻果粒,若是没有葡萄汁液渗出,便可以将竹筐叠起来,阴干七日,全部干燥需要二十至二十五日,所以,制作过程并不容易。」
舒兰听完后很直觉地问道:「郡王妃,若是遇到下雨可怎么办?」
覃清菡微微一笑。「我们小舒兰问得好。」
她说下去,「若是遇雨,便要采用室内通风的阴干法,可以在远翠楼里清出一间干净的房间来做为阴干用,用阴干制成的葡萄干质量优良,大约要经过四十天的干热风吹晾,比曝晒制成需要更多耐性,而无论是哪种方法,最后都需将果串堆放十五日至二十日回潮,使之干燥均匀,最后除去果梗即成。」
听兰咋舌道:「看来要吃到这葡萄干不是简单的事。」
覃清菡笑了笑,「虽然不简单,但并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只需一日观察一次即可。」
探春不解地问道:「郡王妃,难不成这般做出的葡萄干便不会酸涩了吗?」
覃清函点了点头。「每一粒葡萄干都代表一颗浓缩后的葡萄,天然的葡萄干会保留晒干后的葡萄甜味。」
舒兰迫不及待的问道:「郡王妃,那么其他的葡萄呢?其他的葡萄要做什么?」
覃清菡也是经过了一段时日的相处,才发现听兰、舒兰两姊妹一静一动,听兰沉稳细心,舒兰求知欲旺盛,学习力强,女夫子来教玲月、珑月认字时,她让听兰、舒兰去旁听,而她有空也会教她们认字,两姊妹虽然是她买下来的奴婢,但她们的爹可能未沉迷于赌博时还不错,因此没什么自卑感,做事不会畏畏缩缩,不懂的地方就问,她觉得这一点很好。
「一半要做葡萄果酱,一半要做天然酵母。」覃清菡回答了舒兰的提问。「其中葡萄果酱几个时辰便能做好,葡萄天然酵母和葡萄干一样费工,需花上一段时日。」
舒兰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郡王妃,咱们是先做那葡萄果酱对吧?」
「不错。」覃清菡眼里闪动着浅浅笑意。「首先,将葡萄剥皮去籽,加水开始煮,边煮边搅拌,加入糖粉,煮到变黏稠状……」
随着覃清菡的讲解,四个人一起动手,一个时辰便做好了葡萄果酱,覃清菡将果酱抹在昨日做的海绵蛋糕上,让她们每个人都试吃些。
三个人试吃后都很惊艳,原先尝起来酸涩的葡萄竟能变成酸甜好吃的果酱,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见她们吃得欢,覃清菡也堆起了笑。「现在我们来做葡萄天然酵母,这酵母不记迤来吃的,而是另有用途,现在说了你们也不明白,日后要做时我再叫上你们。」
她取了个她先前订制的琉璃罐子,适才洗好剩下的葡萄再用冷开水冲洗一遍,沥干水分后,将每颗葡萄都切剖两半,再将葡萄、水及糖放进瓶中,水需盖过葡萄,再盖上盖子。
「这样便可以了,静置着等待发酵,只要每天微晃一下瓶身,让糖融化均匀即可,约莫七天后便可以将酵母汤汁滤出来,届时我再告诉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有了酵母之后便可以做面包、披萨、吐司、松饼,想想都觉得兴奋。
七月初七是大黎的乞巧节,又名七巧节,主要的习俗是乞巧、祈愿、拜织女、吃巧果、染指甲、结紮巧姑,家家户户的梁柱上都会挂满五色彩锦和各式灯饰,姑娘家以黄铜制的七孔针,用五色细线对月迎风穿针,穿进了为之得巧。
在大黎,乞巧节不是专属女子的节日,并不限于姑娘家乞求巧手和姻缘,因为七月初七同时是魁星爷圣诞,因此,想求功名的男子,不分文功或武功,都会在这一日隆重地祭拜魁星。
京城的盛阳湖每年到了乞巧节都有游湖的惯例,前一日京里的达官贵人、富贵商家的画舫便会聚集在湖岸边,等着乞巧节当日入夜掌灯后游湖。
过去,景飞月孤家寡人一个,没放心思在过节上,往年乞巧节这一日,若他人在京城,总是受邀到镇南王府上的画舫做客,而今年也不例外,邀请函早早便送来了,请他们阖家光临。
白天里,覃清菡得知要上画舫游湖,特意做了多样小巧的一口糕点,做满十个大食盒,看起来丰富多样,其实并不难做,也不费工,不过是烤了二十个海绵蛋糕,切成小块,在每块蛋糕上放置不同的水果和果酱做装饰罢了,而近日她做的葡萄果酱、芒果果酱、草莓果酱、香桔果酱、苹果果酱、蜜桃果酱、百香果果酱也派上了用场,让小蛋糕更有变化,另外又烤了各种造型的饼干,她相信只要是姑娘家,肯定都会喜欢这些的。
景飞月事后得知她为了游湖做了这许多糕点,颇有微词,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覃清菡听见他的心声,他是不想她辛苦,可她又不觉得辛苦,做自己喜欢的事,她忙得很开心。
「又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探春、听兰、舒兰和珑月都帮着做,正好也可以教她们,算是一举两得。」
景飞月仍是蹙眉。「咱们是去做客的,吃食自有主人家张罗,你只消将自己打扮好就行。」
覃清菡看了眼自己,身上是淡雅的水绿色,月白腰封,腕上一只通透的玉镯是太后所赏赐,发髻上的发饰只有翡翠,脸上一层淡淡的香粉,口脂的颜色也颇淡,整个人看起来简单素净。
这份简单,落在景飞月眼里是清灵雅致,他以前从未好好看着她,现在的每一天他都在好好地看她,像是要把她的容貌烙印在心底。
「哥哥,时辰不早了,咱们得快出发,若是到晚了可不好。」景玲月见他们还不上马车,忍不住催促。
覃清菡看着景玲月,就见她一袭橙红色的纱裙,坠月髻上一支红玉珊瑚簪子,又斜插一根镂空金簪,耳上、颈上的一件不少,衣衫极为贴身,显出玲珑有致的诱人身姿,脸上画着精致的梅花妆,整个人流光溢彩,甚为夺目。
景家人的容貌都是出挑的,景玲月和景珑月的样貌相去不大,差别在景珑月的鼻子挺一些,眼眸大了一些,而景玲月的眉细了一些,脸型尖了些,她喜欢景珑月的沉静温婉,但她想男人应该是会喜欢景玲月多一些,而景玲月今日也打定了主意要寻觅如意郎君,来到京城后,嫁入高门就成了她的唯一目标。
此时,覃清菡忽然发现景飞月今日穿了一袭碧青色的夏袍,同样也是白色腰封,腰际垂挂着一只羊脂玉佩,跟她像穿情侣装似的,顿时觉得有趣,在外人看来,他们也算是一对璧人吧?就不知那萧雨菲今日请他们去游湖是何居心?虽然景飞月说是惯例,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认为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游湖。
一行人在景玲月的催促下上了马车,两个孩子显得兴奋不已,这是他们头一回游湖,听说会施放烟火,从未看过烟火的他们更是向往,而覃清菡就十分从容淡定,前世看过无数次的各国跨年烟火,这时代的烟火工艺肯定入不了她的眼。
「我听说,太子爷今晚也会去游湖。」马车里,景玲月难掩雀跃,一直拿起小铜镜看自己的妆是否服贴。
覃清菡好笑地道:「我听说,太子只有九岁。」
景玲月狠狠一愣。「太子爷才九岁?」
覃清菡笑了笑。「当今圣上十七岁登基,今年不过二十七,随便想想也知道太子大不到哪里去。」
景玲月板着脸,不再说话了,手里将丝帕捏得死紧。
覃清菡看得好笑,这真是标准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即便是太子成年了,景玲月怎么会认为她有资格让太子看上?哪来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