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开口的太监不禁低声骂道,还不住地左顾右盼。“嘘嘘嘘,你小声点,谈论皇上,你不想活了也别拖着咱们下水。”
“没事,大头们都不在,这位小兄弟,让让。”这名看起来年纪大些的太监硬是挤到辛少敏身边,她只好乖乖地退到一旁。太监找好位置了,打开话匣子,“记不记得皇上一出世,太上皇便逝去?”
“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生老病死一般的事。”
“是没错,但皇上学走时,那照料的婢女无故暴毙,而后皇上入殿习字,那风头正健的少傅也暴毙,从此之后,跟在皇上身边的人莫名其妙死去,皇上十五岁生辰,莫名一场大火烧了宫殿,也烧毁了皇上的脸,没几日之后,母妃辞世,先皇病故,接下来的,皇上身边的太傅、詹事府、侍卫,几乎年年都有人出事。”
“……真的假的?”
“说几个最新的,好比去年底刚纳妃时,那最为得宠的德妃,不是暴毙?而两个月前贤妃听说也是?”
辛少敏发现,这太监说到这时,洗菜的十组人马突地静默无声,她眼眸缓缓扫了过去,发现这真是个八卦站,大伙假装忙碌,可是一个个耳朵竖得可都尖的。
“这话说来也不对,咱们都知道皇上身边的祝平安和成歆一直以来安然无恙,还有那位贴身侍卫太斗,也是好好的。”
“这许是他们八字重,所以没被煞着。”
辛少敏摇摇头,直觉得这些人就是太闲,才会讲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是说,大伙的手都停下来了,她趁机假装听得很入迷,休息一下,应该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不过,要说皇上是煞星也没错,上个月有个宫女送晚膳过去,适巧皇上摘下面具,那宫女不小心偷觑了皇上的脸,脸上的烧伤被瞧得一清二楚,随即恼怒地差人将那宫女押到殿外活活杖责至死。”
“皇上的脸和身体被烧坏了,恐怕就连心也是,这些年还好有摄政王在,要不真不知道这天下会变成怎么样。”
“糟的是皇上连着几日早朝,不知道摄政王会不会把朝政交还给皇上掌理……皇上荒淫无道又残虐无情,要真重掌政权,就怕这天下要乱了。”
“乱归乱,后宫嫔妃还不是一个个引颈期盼皇上宠幸,哪管皇上是昏君还是暴君。”
“我倒是在想,皇上宠幸嫔妃时,那面具是否也戴着,要是取下……不知道那些嫔妃会不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欸,难不成那贤妃与德妃根本就不是暴毙,而是瞧见了皇上的脸,教皇上给——”说话的太监还不忘往颈间一划。
辛少敏无声叹了口气。她都快饿死了,居然还要听这帮太监加油添醋说故事……她好可怜,真的好可怜。初来乍到就被拖来洗菜,又饿又累,这天底下有没有这么心酸的事?就算不给吃,好歹让她睡一觉,也许一觉醒来,她还在工作岗位上,这里的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梦而已。
呵呵呵……真是忍不住佩服自己竟还能撒谎安抚自己,她的手痛得这般真切,怎么可能会是作梦?
“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寿央的?!”前头突地有人吆喝着,这头的闲聊立刻一停,随即后头有人推了她一把。
“找你的!”
“嗄?喔喔喔,对对对,我叫寿央。”她二话不说起身,脑袋突地发晕了下,她不认为自己是贫血头晕,要说是饿到头发晕她还比较肯相信。待晕眩过去,她双手往身上随意抹着,快步朝那位太监走去。
“玉宁宫的何姊姊找你。”那太监说着,不知为何看她的眼神有些怨恨。
“嗄?”什么什么殿的何姊姊?哪位呀……
“就在前头。”
“喔。”应了声,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就见在井后头,有个穿着打扮得很像宫女的女子,她的五官清秀,神色极为淡漠,望向她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在看个熟人,甚至有几分高高在上的味道,这样的人应该跟寿央不熟才是吧。
“请问你——”
何碧走近她,低声道:“你怎么还在宫里?”
“嗄?”这话问得突然,教她顿时错愕。
“王爷不是安排了人送你出宫?”
辛少敏眨了眨眼,真的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面对她。
基本上,第一眼的印象认为她应该跟寿央不熟,可是这对话听起来,她应该跟自己很熟,既然很熟,为什么一脸高傲地等候自己,现在却又满脸担忧?
“寿央?”
“呃,我……不是很清楚你在说什么。”她的担心是给寿央的,但自己很难跟她解释说自己不是寿央,所以势必只能装傻。
“你……”何碧微眯起杏眼,觉得她有哪里不对劲,然就见御膳房里有人端菜出来,她便低声道:“掌灯时分,咱们老地方见。”
“老地方在哪?”她忙问。她是不得不问,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老地方在哪,又不好让她白等。
何碧皱了皱眉,低声道:“前头的小花园边。”话落,她转身就走。
辛少敏偏着头想了下,后头随即有人喊着,“话说完了就回去干活!”她听完,忍不住叹气了,这位何姊姊为何不多待一下,好让她可以少忙一点。
回到厨房外头,走回老位置上,一旁的太监不禁长舌了起来。“喂,那是玉宁宫的何姊姊,你跟她什么关系?”
辛少敏只能报以干笑。说真的,她也很想知道自己和她是什么关系。
“玉宁宫的耶,要是你能进玉宁宫,就算不比玉辰宫,但绝对好过这里。”
她这下总算明白,为何刚刚那名太监要面带怨恨地瞪着她,原来是误以为她有凉缺可以转调,但一个宫女而已,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要能转调,从此以后,你俩是不是就……”
她瞧见那个年纪较大的太监很猥琐地比了个动作,这终于击垮了她挂了一晚的假笑。都已经当太监了,居然还能这么下流!很好,所谓怨恨,其实是怨寿央有相好的……唉,她只能说这里的太监,真的比女人还长舌又八卦!
掌灯时分……掌灯时分她忙得像颗陀螺!
在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到什么小花园去找她?她说错时间了吧……
她问过来福了,这时间后宫有很多头猪要吃饭,她哪可能抽得开身!
别说抽得开身,她确定她已经工作将近二十四个小时,她的体力到达极限,她现在只想一头倒在床上,连饭都可以不用吃了!
“好,冬字班的可以先休息一刻钟用膳。”那头突地有人喊着。
辛少敏蹲在桶边楞了下,冬字班……不就是她这一班?!之前也有听罗公公喊着哪一班哪一班休息,她才问了来福她是哪一班。
用膳?放饭了吗?!她心情正激动着,身旁一道阴影笼罩,教她喜笑颜开地抬脸,但就在瞥见来者手上拿的馒头后,她的笑容一点一滴地消逝。
“两个。”来福很义气地挑了两个较大的给她。
“……就这样?”她虚弱无比地问着。在她辛苦工作了二十四个小时之后,她所得到的报酬就只有两颗馒头?
来福揉了揉眼,怀疑自己眼花了,他刚刚觉得寿央笑得像朵盛开的花,可惜瞬间就枯萎了。
“等明儿个早上,咱们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可以吃了。”来福勉为其难地安抚她,硬是把馒头塞进她手里。
“骗人,下个月还有皇上生辰……”她咕哝着,万分心酸地看着巴掌大的馒头。瞧她适应得多快,她已经几乎融进这里的生活,甚至开始害怕这种生活模式,再这样下去,她怀疑她不是过劳就是饿死!天啊,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整她?把她送来这鬼地方,她都还没摸着头绪就已经被拖来做苦工。
“你在咕哝什么,到一旁吃去,别挡着别人干活。”来福催促着她。
辛少敏叹了口气,实在不是她不动,而是蹲久了,脚麻了。然就在她奋力起身时,她突地想到莫非用餐时间是可以到处走动的?
“来福,我能不能到前头一点吃?”也许那位何姊姊极清楚寿央的作息,才会把时间约得这般准。
“可以是可以,但你别又给我跑远,害我又要找人,到时真的惹恼罗公公把你调到浣衣局,就连你那个玉宁宫的何姊姊都不见得救得了你。”
“知道了,我一会就冋来。”
“一刻钟!”
“知道了!”
握着馒头,辛少敏朝印象中的小花园跑去,得多知道一些事,虽说她一直不是什么八卦分子,但问题是她现在已经是顶着这个身份,总得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