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饭后,青竹识趣的收拾好,便回房歇息。
青竹的识趣自然也是金云阳忍容她存在的原因之一,他牵着陶朔语的手在院子里,正想好好听她说几句好听话哄哄自己,韩子安却少根筋的冒了出来。
看着他抱剑出现在自己眼前,金云阳眼底毫不掩饰嫌弃。
这小子怎么就不能跟青竹一样识趣?
韩子安对上他目光,依然一脸漠然,心中则在叹息。若能选择,他也不想做破坏风月之人,他对金云阳使了个眼色。
金云阳没好气的上前几步,韩子安附耳低语了几句。
陶朔语听不清韩子安所言,好奇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
金云阳手轻轻一抬,韩子安退到了一旁,他走到陶朔语面前,一双黑眸专注地看着她。
她的心一紧,「可是出了什么事?」
金云阳一叹,伸出手轻轻抱住她,语气有点委屈,「不是你兄长。是京城出了事。」
京城能出的事,只有他的父亲——
「他……死了?」
金云阳心情不好,但听到陶朔语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倒真希望听到的是他的死讯,可惜不是。」他微微将她推开,「小土妞,我得赶回京一趟,乖乖等我回来。」
陶朔语不明白为何明明坚持不愿返京的他会突然改变主意,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什么时候走?」
问到这个,金云阳又是一阵心塞,「现在。我得趁着城门关前回将军府一趟。」
这么快——她心中不舍,但还是乖巧的点头,「凡事小心,一路平安。」
金云阳抱着她的手一紧,低头在她的颊上落下一个轻吻,这才松开手,不舍地转身离去。
「小师弟,你也别拉长着脸,」看着金云阳冷着脸接过金宝递过来的缰绳,韩子安说道:「人生本来就有太多身不由己。」
「我命由我不由天,」金云阳翻身上马,啐了一声,策马往前飞驰,「身不由己,不过是力不胜任的推卸之词。」
口气一如既往的张狂,韩子安嘴角微扬,一踢马腹的追了过去。
看着两人像是较劲似的向前,可怜的金宝死命地追赶,也只能勉强跟在他们身后十几个马身的距离。
天还未亮,大门处传来声响,与陶朔语同屋,睡在外侧的青竹立刻睁开眼,坐起身。
陶朔语几乎是同时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叫声,她眼底一喜,立刻起身。
「别急。」青竹给她递上厚实的衣物,让她穿得密密实实,自己先一步去将门打开。
门外的陶西辰没料到会是青竹开门,明显一愣。
「二哥!」陶朔语已经心急的自屋内跑出来。
一看到陶朔语,陶西辰无心追问青竹为何在此,立刻迎了上去,「小鱼,快去收拾东西,跟我走。」
陶朔语脸上的笑意微僵,困惑的问:「去哪里?」
「跟二哥走就是。」陶西辰对她匆匆一笑。「动作快点!」
陶西辰进了自己的屋子里,一阵翻找之后,收拾出一个包袱。
「二哥若不把话说明白,我不走。」
陶西辰知道陶朔语一旦倔起来,他也拿她没法子,只能不太情愿的解释,「我昨夜得到消息,大哥奉命看守粮仓,却因监守自盗,如今被知府压入大牢。」
陶朔语的脸色大变,昨天白日陶东朗还到市集去她卖包子的地方看她,当时并无一丝异状,「怎么会这样?大哥?不可能!」
「大哥当然不可能。」陶西辰的笑中有着安抚之意,「你别急,等到天一亮,二哥就进城打听。」
陶西辰这阵子也忙得焦头烂额,苍茫岭上的气氛古怪,已连着三日连络不上魏久,就连魏久一家老小也在一夕之间全都消失踪影,他察觉事情有异,还未来得及应变,就听闻陶东朗被押进大牢的事。
「二哥一时之间怕看顾不上你,所以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你的生意就暂时别做了。」
大哥盗粮仓?陶朔语一脸震惊,思绪有一瞬间空白。
陶西辰看陶朔语不动,无奈之下只能转向青竹,「有劳青竹姑娘,替小鱼收拾。」
青竹却像是脚生根似的,没有挪动分毫,「奴家与陶二哥一同进城去打听。」
陶西辰闻言,面上难掩惊讶。
他还未回应,陶朔语已抢先开口,「我也去!」
她不知哪里出错,她只知道她不可能丢下自己的手足,一人逃命。
「小鱼,别胡闹。」陶西辰无奈,只能轻声哄着,「难道你还信不过二哥?二哥就算拼得一条命不要,也会救大哥。」
陶朔语当然相信陶西辰,毕竟上一世她遇险,他就能不顾危险拼死救她,最后才落得双腿被毁的下场……
「二哥,我们找贵……」陶朔语的话声隐没,才想起金云阳已经离开戎城,今天已是第五日。她的心一沉,改口说道:「去找韩将军,相信将军看在贵人的面上会愿意出手相助。」
提到韩熙明,陶西辰眼底闪过迟疑。这几日戎城内外因将军下令追查军粮流向而有些人心浮动,逼得他们这些私卖者不得不停下买卖,暂避风头。
这几日他哪里也没去,就待在苍茫岭,冷静下来后隐约猜出陶东朗会将自己逐出陶家的用意。
只是照理陶东朗不该撞破自己私卖一事,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只有在追查的韩熙明对他的兄长透了口风。
韩熙明查到了他,却只是告知他的兄长,这证明了他打算看在金云阳的面上饶他一次,但是说他陶西辰不知好歹也好,恩将仇报也罢,他并不因为将军高抬贵手而打算收手私卖一事。他心知肚明,他若坚持一条路走到底,将来与韩熙明是兵贼不两立,不再是一路人。
所以陶东朗出事,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向将军府求救。
陶西辰拉着陶朔语的手,「小鱼,是否要找将军,二哥会看着办。」
陶朔语不相信他,下意识的挣扎,陶西辰怕伤了她,所以也不敢用力,身旁的童力见状立刻上前。
青竹上前要拦,童力将手一挥,青竹被推得踉跄了下。
童力伸手抓住陶朔语的肩膀,一个使劲,随即惊觉不对——
陶朔语倒抽一口气,脸立刻一白!
陶西辰没料到童力会出手,惊呼,「小鱼?」
陶朔语退了几步,捂着自己的肩膀,躲过陶西辰的手。
青竹连忙稳住自己,将人护到自己的身后。
陶西辰焦急的目光看着陶朔语,「小鱼快过来,让二哥看看你的手。」
陶朔语在青竹身后摇了摇头,这点痛,她还能忍,「二哥,我不想走,你别逼我。等天一亮,无论你是否点头,我都会去找将军。姑且不论将来如何,现在尽快救出大哥才是至关重要。」
陶西辰闻言,眼底闪过无奈,「我知道了。你过来,二哥带你去看大夫。」
陶朔语想说不用,但一旁的青竹却抬起了她的手,在她来不及反应之前,一个使力,她痛得忍不住一声尖叫!
陶西辰听到陶朔语尖叫,立刻上前,一把推开了青竹。
青竹被他一推,一时没站稳,跌倒在地。
「二哥,别——」陶朔语连忙开口,发觉自己原本肩膀的疼痛减轻大半,「二哥,青竹姊姊是在替我接骨。」
陶西辰闻言微愣,不知道原来青竹还有这个本事,看向跌倒在地的青竹,神情浮现一丝不自在。
青竹倒是没把他心急护妹的举动放在心上,在戏班子的伶人自小练功,身上难免会有大小伤口,像陶朔语这样手易脱位的情况,戏班子常见,大多都会处置。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衣袍,柔声说道:「小鱼妹妹还得再敷几帖药,会好得更快。」
陶朔语根本无心在自己的旧伤上,「我知道,谢谢青竹姊姊,但药晚点儿再敷,我先与二哥进城一趟。」
「我知道你急着进城,我与你们一起。」
方才青竹替陶朔语接骨,陶西辰对她心存感激,但他始终对她的身分耿耿于怀,所以还是出声说道:「青竹姑娘,这是陶家的家务事。」
「陶二哥此言实在见外。」青竹淡淡一笑,「奴家是小鱼妹子买回来的,也算是陶家人,这事儿就是奴家的事。奴家好歹在戏班子长大,在戎城这两年,也识得几位官家之人。若论起人脉,可不比陶二哥来得差。」
这一点陶西辰倒是不可否认,在戏班子里,三教九流都得打交道,他微敛下眼——
看出陶西辰有些松动,青竹对他娇媚一笑,「多个人打听总多条路,你与小鱼妹妹去找你们想找的将军,奴家就做奴家能做的事,有些事,靠女人可比靠男人稳当多了。」
不可否认,青竹的话打动了陶西辰——如今他要的是救人,多条路总是好的,他看着青竹,凭借她在戏班子几年的生活,自保应该不是问题。
「若此事真得青竹姑娘之助得以善了,青竹姑娘对陶家便有大恩。」
青竹轻摇了下头,「若说大恩,是小鱼妹子给的。种其因,得其果,善有善报。」
话都说到这个分上,陶西辰只道了一句,「那就有劳姑娘了。」
「青竹姊姊——」
「放心吧,不会有事。」青竹安抚的给了陶朔语一眼。
陶朔语看着青竹的笑,心中隐隐不安,但是青竹坚持,进城之后就与她和陶西辰分道扬镳,不知为何,她总有一股世事冥冥中注定之感……
上辈子青竹不得善终,她为弥补亏欠而替青竹赎身,还她自由,但终究还是将她与陶家命运牵扯,是对是错,陶朔语竟没了答案。
她吸了口气,压下心中不宁,安慰自己这一世还是不同,大哥虽被罗织罪名,但如今戎城未破,将军还在,他们还能寻找外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