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整,穿着一身高级订制西服的陈定更显高大健硕,英俊无匹又优雅尊贵,嘴角笑容漫不经心又带着点勾魂的邪魅,然而他却在看见老旧公寓大门开启,那个缓缓朝自己走来的女人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温宜正式打扮的模样。
严格来说,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名牌或是珍贵首饰,妆容也是典雅的淡妆,可他就是觉得心脏跳得很快,脑子有点发昏,双眼无法抑制地紧紧盯着她,跟随着她的一举手一投足,始终无法转移开来。
温宜一头黑色长发只是简单的挽了个松松的发髻在脑后,用一支素雅的银簪簪着,轻扫蛾眉,上了点粉底,丰润的嘴唇搽了点接近淡酒红色的口红,却娇艳如花瓣,让他情不自禁有吸吮舔吻的冲动……
她窈窕的身子穿着一件略微宽松却依然完美勾勒出娇躯线条的月白色改良式厚旗袍,盘扣的边缘和裙摆裹绣着一圈金色的流云,外面则是罩着一件黑色羊驼毛短版大衣,秀气白晰的手腕只戴了一只黄水晶手镯,衬得她肌肤赛雪,脚下是一双源自上海,根植台北的老店小花园绣花鞋庄的黑色滚金边绣花三寸高跟鞋。
陈定深深凝视着她,心中不自觉地软成了一团。
她确实不需要他的「锦上添花」,因为她自有她的骄傲与风华。
这一身打扮可能还不用台币两三万元,却远远胜过他以前所有身着百万华衣、佩戴千万珠宝的那些艳光四射前女友太多、太多了。
糟糕,他心脏跳得太急,手掌心汗湿了一片,她该不会看出来了吧?
——他陈定,何曾有过这种矬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克制住大步上前一把将她紧紧拥进怀里的狂热念头,努力挤出了一个慵懒又轻描淡写的微笑来。
「很美。」靠,是美呆了!
「谢谢。」温宜嘴角微往上扬,也欣赏地赞道:「定先生今晚依然英俊夺目。」
「真的?」他英俊的脸庞居然出现了一丝疑似傻笑。
……是她眼花了吧?
温宜摇了摇头,决定这个春节假期回家好好保养一下眼睛,嗯,应该是最近太忙,还有3C产品用太多的关系,所以才会恍神误以为自己刚刚看见定先生背后有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快乐的摇……
陈定绝不会承认,自己今天早上起床起,就开始在大楼地下自家专属的停车场里面,来回踱步犹豫了好几圈——
到底要选西尔贝(SSC)?蓝宝坚尼Veneno?瑞典超跑Koenigsegg one:1?宾利Continental GT?还是阿斯顿马丁Valkyrie?抑或是布加迪Chiron?
可是温宜不喜欢坐超跑,尤其她今天晚上应该会盛装打扮,超跑的座椅设计那么低,她上下车也不舒服不自在……但是如果开沉稳舒适的宾士或宾利轿车实在太普通了,如何能够让人一眼就看得出他对她的珍惜疼宠与重视?
况且莫家和朱家未尝没有个一两辆宾士或宾利,啧,还当他家温宜稀罕呢?
陈定浑然未觉自己位处守卫严密得不啻台银总行金库的B1楼层中,置身在总价数亿台币的十几辆超跑轿车悍马休旅车阵里,却在思考着类似「我一定要给温宜吃到比在莫谨怀那边曾经吃过的更大支更昂贵更金光闪闪美味千百倍的棒棒糖」的幼稚问题。
最后好不容易挑到了今晚荣幸得以被定先生予以重任上场的爱车之——义大利跑车帕加尼。
接下来陈定又冲回大楼顶端的家里,三十多坪左右的衣物间内,继续伤脑筋。
要选义大利高级订制的百套西服里的其中一套?还是穿一整长柜法国Dior系列中集优雅与休闲风格的搭配?但川久保玲的设计也不错……
选好了西服后,他手中的遥控器朝另一侧的玻璃柜一按,缓缓滑出的是一大抽屉的各款顶级名牌表……
然后是在两百双球鞋、靴子、皮鞋中努力挑出一双……
挑领带也是个非常慎重认真的问题。
钻石袖扣或珍珠袖扣哪样比较迷人?但选白金和黑钛金好像较为时尚……
一整天下来,陈定都沉溺在兴奋又犹豫的热血沸腾情绪中,连早中饭都没吃也浑不觉饿,直到现在——
就在温宜缓缓走近的刹那,他的肚子突然发出了一声咕噜声。
「……」
「……」
看着高大俊挺却陡然呆滞,随后俊脸羞愤的男人,温宜从楞怔中回过神来,忍不住悄悄抿唇,眼神温暖而莞尔。
「我……」陈定瞬间有捶地大哭的冲动……可恶!都不那么帅了!
「你等我一下,我回家拿个东西。」她匆匆说完就往回走。
陈定绷紧的身躯忽地往后瘫靠在帕加尼上,对着平坦结实精瘦的小腹,恶狠狠低咒了一句,「看回去怎么收拾你!」
——以后每晚重训三百遍!
他做了个深呼吸,缓慢吐气,大手耙梳过帅气有型的浓密黑发,趁温宜出现前照了一下跑车右边照后镜,检视自己此刻的模样完美不完美。
陈定丝毫未觉自己现在的举止就跟十七岁青葱少年第一次和心仪女孩约会时,同样患得患失的欢喜又忐忑,还特别蠢……而且可爱。
等到温宜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再看到的又是那个挺拔修长清贵优雅中透着性感狂野的男人了。
她不知怎地,却觉得有点想笑。
「咳,好了?」他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的开口。
「嗯,好了。」她低头藏住越来越明显的笑容。
他绅士风度翩翩地亲自替她打开车门,不忘贴心护持着她坐入副驾驶座,本来想问她要不要开敞篷,又怕她回一句:这么冷,你是不是傻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虽然想让她沿路风风光光的直抵酒店会场,但确实也舍不得她在寒冬中吹到风冻着了。
「来。」他在发动引擎的刹那,除了开暖气外,还递了条毯子给她。「盖着就不冷了。」
「……谢谢。」她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拒绝不了这么贴心的照料,然而在接过毯子盖在腿上后,她打开了放在手拿式刺绣珠珠包内的一个小保鲜盒,拿出来给他。「这是我平常做了放在家里当零嘴的,你……先吃点垫垫胃。」
他惊喜地望着她,迫不及待接过打开了保鲜盒,看见里头挤挨得满满的可爱胖胖小麻花。
胖胖小麻花隐约带点碧绿色,一口咬下又香又酥又脆,咀嚼间弥漫着甜咸海苔与面香气……
陈定眼睛亮了起来,兴高采烈地三两下「喀喀喀」就吃掉了四五根胖胖小麻花。
「好吃。」他满是愉悦地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低眸看着一下子就去了大半的小保鲜盒,尽管还是很想吃,但是……还是带回家存着慢慢尝好了。
温宜看着他这副小男孩内心纠结样,心下不知不觉软了,微笑道:「你喜欢的话,我家里做好的那盒都先给你吧。」
「一言为定。」他英俊的脸庞都在发光。
……不就是小麻花,用得着这么感动吗?
温宜开始严重怀疑起自己这双手是何时拥有了传说中「化厨余为美食」的神奇力量?
「真的有那么好吃吗?」害她都想拿一根放进嘴里尝尝,到底跟自己之前吃的有什么不一样?
「嗯,好吃。」他笑得心满意足又性感。
好吃就好吃,干嘛没事露出这种「媚态」……咳。
她心怦怦跳,连忙低头假装看手表。「我们时间差不多了吧?」
「坐稳了。」他眼神柔软,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头,感觉到掌下的女人僵了一下,不禁笑得更欢快了。「走。」
莫朱两家联姻,身为订婚主场的女方,今晚席设北市最新顶级豪华酒店荟萃馆内位于十八楼的中式婚宴会场——牡丹宴。
牡丹宴名菜如云价格不菲,据说掌勺的总主厨还是当年清宫御厨之孙,曾经在某大国国宴上崭露身手惊艳八方,后来被荟萃馆的幕后老板高薪挖角,就此常驻台北。
今晚朱家订婚宴席开百桌,与会的除了高官和地方有力人士外,最多的当属医界大佬菁英新秀,而且朱紫君的表姊陈二夫人仗势着夫家的面子,也有不少商界轻量级和中量级的企业家到场祝贺捧场。
陈二夫人还怂恿丈夫也发帖子给陈定,虽然陈定多半懒得理会这么小的场子,也绝对不会是因为这份亲戚关系就赏脸出席,可是陈二夫人还是偷偷对外释放出了定先生也收到了今晚朱家的订婚帖……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这些商界有头有脸的企业家也不会这么踊跃出席啊!
现场布置了粉色的万朵玫瑰花海,知名的钢琴家在舞台上弹奏着流畅轻快浪漫的曲子,端的是衣香鬓影富贵繁华不胜枚举。
穿着一身白色合身西服的莫谨怀,尽管嘴角礼貌地噙着微笑,深邃的眼眸中却透着一丝恍惚。
他人在这里,就像置身在一出早已排演好的戏码,荣登主角,粉墨登场,说着所有人想听的话,做出所有人想看到的举止,还要一直幸福的笑着、笑着……
哪怕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温暖,也感觉不到自己是不是还有心跳。
可是对于莫朱双方父母亲友来说,他已经拿到了剧本,就该照着演下去……
按部就班,走完一生。
小宜,这就是属于我的惩罚与报应。
莫谨怀闭上了眼,眼眶灼热疼痛得厉害,却干巴巴的流不出任何一滴泪水。
以前他让温宜哭过了无数回,所以现在他连流泪的权利也不值得拥有……
况且,这一切不都是他自己默认造就而来的吗?